被點了名的李管事嚇得趕緊縮起脖子,下意識就想往後退,可是他被沈日鳴捉得緊,到底退縮不了多少。自從當晚回去睡覺,發覺後背果然如沈日鳴所言的那樣存在異樣後,李管事就再也不敢懷疑沈日鳴的話和實力了。而剛纔,更聽林峰過來交代事情,讓他找幾個面孔陌生的漢子,借幾套捕快的衣服穿上去,跟到客廳外面聽候傳令,雖然納悶怎麼連木護院都對其言聽計從,雖然不曉得這位神探郎到底在故弄什麼玄虛,但是爲着小命故,他哪敢不遵命?
其實,李管事哪裡知道,所謂異樣,不過是沈日鳴的一時惡作劇,給他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那晚架寶劍在李管事脖子上,趁他慌張之時,命林峰偷偷放了藥粉到李管事的脖子後面。那是一種可使人發癢起疹子的藥粉,靈感便來自沈日鳴深宮木瓜過敏的經歷。等到放李管事回去,那藥效自然早已發生效用,即使李管事他去沐浴也是無用。
不過,到底林峰是如何根據自己的想法,製作出這種藥粉來,她卻未來得及過問。
沈日鳴道:“老爺,你自己不是已經確認過了嗎,這顆夜明珠就是你的那顆?可是,李管事和府衙的捕快已經確認過了,這是盜賊集團偷來的贓物。”說着,她頓了頓,又道,“不信的話,你問問李管事和捕快。”
李管事和那幾個捕快連忙稱道:“是啊,這可是盜賊集團偷來的贓物,賊首已經承認了。”李管事心有餘悸,此刻他猶覺身上發癢……
“啊!冤枉!我冤枉啊!”胖富商已是大汗涔涔,雙腿已經發軟了,要不是兩邊有五大三粗的捕快逮着,他現在已經倒在地上了。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反應過來,長長地嘆出一聲,“噗通”一聲大響,朝沈日鳴等人跪下來,自認倒黴:“我知道這件事,你們是故意冤枉我的。我不想去坐牢,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意疏散方家的財產送給你們,求求你們了,好不好?”
初時,聲音還算平穩,那是深思熟
慮後的結果。但到末尾,則有些自暴自棄的感覺了。
沈日鳴打了個眼色給李管事,李管事便有點抖索地將胖富商從地上扶了起來。沈日鳴說:“看來,你還是不肯說實話。那我們,就只好抱歉了。”說着與林峰對望了一眼。
胖富商本來因爲李管事把他扶起,以爲還有一線生機的,沒想到扶起來以後,沈日鳴卻是這樣的表態,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他靜靜地盯着沈日鳴,第一次覺得面前之人深不可測,年紀與想法完全不相符,過了一會,他不死心地問道:“是不是隻要我說了真話,你們就肯放過我了?”
沈日鳴不置可否,嘴邊甚至含着一抹自嘲:“那還要看你的表現。”只是想要謀個生計,卻百般算計、千般思慮,還要逼着自己裝惡人,着實辛苦啊!
“好吧,”終於,胖富商長嘆一聲,垂下眼瞼,泄氣地道,“實不相瞞,這顆夜明珠,”他嚥了口唾沫,好像下了極大的決心一吐爲快,“我是從別人手中騙過來的。”
“哦,你是怎麼騙過來的?”沈日鳴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方終於肯吐露心聲了,她的心情鬆了一下,卻又因這騙字再次揪起。
胖富商嘆了一口氣,回憶道:“大約五年前,我到南疆去經商,路上遇到一戶人家,男的病倒在路邊,女的抱着她的丈夫哭哭啼啼,旁邊還跟着一個大概只有五歲的小娃娃。我見他們可憐,於是就走過去問,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到他們的。那個女的就告訴我,她的丈夫與人結怨,眼看就要死了,求我能不能幫忙埋葬了她丈夫。我本來不想幫這個忙的,可是禁不住她的苦苦哀求,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可是誰知道,我一連守了他們一家好幾天,那個男的始終只是病着,並沒有死去。我等得不耐煩,就準備告辭離去。那女的見留不住我,就從身上掏出一個小錦盒,說,這是他們家唯一貴重的物品了,希望我能留下來遵守承諾。我打開來一看,是一顆罕見的碩大的夜明珠!那女的還說,只要我肯
幫忙,將她的丈夫好好安葬,她一定會將這顆夜明珠作爲報酬送給我的。哎,要是當初我沒有貪圖夜明珠,也就不會有後面的麻煩事了!
“於是我就留了下來,還幫助他們一家維持生計。那段時間,他們家一切費用,都是我出的。但是這樣一來,我所剩的盤纏也就越來越少,以至於到最後,我連回家的路費都快用完了。那男的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一天就故意支開他的家人,喊我把他送到外面鎮子上的茶寮,他想在臨終之前,喝一點茶。到了茶寮,他又說忘了拿錢,叫我趕回去取。我當時心裡想,你們現在每頓飯都是我在出錢,哪裡還有另外的錢?可是看他那副病怏怏的模樣,又不敢違揹他的意願,唉,當時我要是違背一下就好了!可惜啊……
“等我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那男的已經死在茶寮旁邊了。我本來想抱起他,把他送回他的親人身邊的,可是,我卻突然發現,他的嘴角竟然流着一些黑色的液體……”胖富商說到這裡,原本平靜的陳述突然中斷,可想而知,當時他親眼所見的情形,是何等可怖。
胖富商靜靜地呼吸了幾次之後,纔開口繼續道:
“那黑色的液體,看着非常可怕。有幾個過路人也看到了,就好心地勸我,說那男的是中毒死了,別管他了,不然人家還以爲是你下的毒,到時候要你負責,把你送官可就麻煩了。我那時害怕得緊,心裡完全沒有主意,聽了別人的話以後,就帶着那顆夜明珠趕緊逃了。
“後來我回到家,忐忑不安地過了大半年,沒見外面有什麼動靜,才漸漸安心做起生意來。可是從那以後,我每天晚上幾乎都要做噩夢,夢見那男的嘴裡吐着黑血,質問我,爲什麼答應了安葬他卻沒有做到;又夢見那女的用空洞的眼神瞪着我,怪我爲什麼答應了安葬她丈夫卻沒有做到;還夢到他們家的小姑娘,厲聲責怪我,爲什麼偷了他們家的夜明珠跑路?唉,我真是後悔啊,爲什麼當時就聽了那些人的話,丟下那男的就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