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蓮花杯之仙劍4——重逢之後
白衣女子容顏絕麗, 肌膚似雪,子夜般的墨瞳帶着氤氳的水汽,長長的羽睫如蝶翅輕扇。及腰的長髮在陽光中閃爍出醉人的光芒, 飄飄揚揚間和身側男子的髮絲勾纏在一起。
那個白衣男子, 一頭同樣漆黑的髮絲宛如綢緞般披肩而下, 隨風勾勒出絲絲柔情。面帶微笑, 容貌俊逸絕倫, 深邃的眼眸深處盪漾出淡淡漣漪,不復以往冰封三尺的嚴寒,此刻的他氣息平和親切, 脣角罕見的弧度更是讓人感受到他心中那份喜悅。
沉寂的氣氛悄然蔓延,本就空曠的劍舞坪在這一瞬間寂靜了下來。
一衆瓊華弟子死死地盯着那個笑得春風得意的女子, 喉嚨彷彿被不知名的手所扼, 發不出絲毫聲音, 就好像經歷了九天雷劫一般,心中滿滿的是晴天霹靂的感覺, 耳邊不斷徘徊着兩個字: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真相大白之後,他們深感真相太黑。
“騙人!”
“胡說的吧?”
“沒可能!”
無數的詫異,無數的懷疑,無數兇惡、悲壯、哀婉的目光投向那個笑看他們表情的女子,回神過後的他們難以相信這個事實。就連玄震, 以及夙玉夙瑤, 都只認爲是冰雨一時好玩而說的謊言, 只因她和玄霄的性格實在是天壤之別。
如果要形容他們的感受, 大概可以說是愚人節般的可笑, 如果此時此地有愚人節的話。
戲謔地看着他們一臉幻想破滅的驚愕模樣,冰雨微微眼眸, 左手輕按心口,右手輕點額頭,貌似體貼實質上貓哭老鼠地嘆息道,“我理解你們,真的。”
起碼,在剛剛穿越的時候,她也對這個事實抱着萬分懷疑的態度。
只是此刻,冰雨這樣的表現得到的只有更爲不友善的眼神。
“你……今年幾歲?”虛握那隻剛剛被放開的手,雲天青小心翼翼地問道。還記得,他曾經以爲她是個隱世高人,年齡頗大那種……
“天青~”笑得很是燦爛奪目,冰雨一點紅脣,眸光流轉間,絲絲縷縷的危險逸散開來,“今天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一個道理,女性的年齡是個永恆的秘密。”
被噎了一下的雲天青,臉色有點微妙,轉眸看向那個沉默淺笑的男子,“師兄……冰雨真的是你姐姐?”難道師兄真的被下咒了?那個笑容笑得他心顫顫的……
“怎麼?不像嗎?”不待玄霄回答,冰雨立即湊近雲天青,指尖在他胸前用力點了三下,莫名的壓力傳出,那“不像嗎”三個字的話音伴隨着指尖的節奏落地。
聽出了她話中的威脅,雲天青微微一僵,嘴角微抽着回答,“像……不,你們本來就是姐弟,根本就不用像,哈哈……”
其實,他們的確挺像姐弟……訕笑中的雲天青,觀察着身前的冰雨和玄霄。從外貌氣質上來說,兩人真的挺相像,但一想到他們懸殊的個性,雲天青就覺得前途無亮了。
一個是一直壓住他的師兄,在循規蹈矩的瓊華中可以說得上是典範的玄霄,一個是比他更加胡作非爲的女子,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冰雨,如今這世上對他而言最親近的兩個人,竟然是姐弟的關係,心中的感想真的是非一般難以形容的詭異。
咦?貌似有些什麼聯繫被他遺漏了?
微微皺眉,不到三秒鐘,雲天青停止訕笑,拍了拍後腦,一臉驀然醒悟地將心中的想法道出。
“小舅子?”
雲天青的聲音很輕,很小,卻如轟然而至的神雷一樣讓冰雨的身子僵硬,瞬間呆立當場。
同樣清晰地聽到這個稱呼的玄霄,本就納悶於冰雨與雲天青的親近,此刻更是微眯起眼,幾縷複雜的神色浮出眸底,脣邊彎起一抹如蓮般清雅的笑容,卻讓見者膽寒心顫。
雖然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稱呼還是有點靠譜,但真要論起來的話,可就亂得不得了。
他是故意的嗎?不斷自問的冰雨用熱烈的眼神掃視雲天青,得不到結論的她立即轉移話題,向那個離他們不遠卻也沒有聽到這個雷人稱呼的玄震說道,“對了,玄震大師兄,我要和親愛的弟弟同居一房。”
“什麼?”和被要求的玄震一樣,雲天青也發出了驚呼。
“不行!”搖了搖頭,玄震一臉矛盾地勸說,“……冰雨師妹,本派男女弟子是分房而居的,你……”
“男女授受不親嗎?”微瞪墨瞳,冰雨用一種明知故問的語氣插嘴道。
“是!”很是認同,兼有一種“你終於說了句正常的話”的意味,玄震繼續說道,“所以,你還是……”
“所以,男男就可以了?”
男……男?
沒有將玄震的話聽進耳裡,冰雨無視他和雲天青的詫異,輕輕用手結印,故作玄妙地念了一大堆剛剛漏掉的咒語,一片淡藍色煙霧過後,再次變身而出。
同樣及腰的墨色長髮,不同的是一身白色衣裙變成了及地的華麗長袍,那雙子夜般的墨瞳也變成了碧湖般的綠眸,身材高大的男子傲立在劍舞坪上,容顏俊美出塵,氣勢凌人壓抑。
發覺身後的玄霄同樣難掩錯愕之色,冰雨一擡下巴,微笑中帶着這幅容貌的主人獨有的風華,冷冷地說道,“這樣不就可以了?”
“……”全場都爲冰雨此刻的容顏和氣息所懾,沉默不已。
“阿拉……”環視一週,發覺幾位心智不太成熟的女弟子臉色泛紅,頂着哈迪斯馬甲的冰雨笑得不懷好意,“要不……我再換一個?”
語畢,黑髮綠眸的絕色男子沐浴在淺藍色光華下,隨着碎光隨風而散,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同樣風華絕代氣勢非凡的男子。
飄逸的銀色長髮,碧水般的綠眸,黑色緊身皮衣籠罩下的身體卓然挺|立,男子精緻的臉龐上薄脣微抿,神色冷酷,全身散發出一種霸道威嚴的氣勢。
本來還疑惑於“換一個”這句話的玄震和雲天青,震撼至於視線掃到身後那幾位臉紅如血的師妹,沉默了。
“變回來!”一片詭異而可笑的氣氛中,玄霄清冷的聲音響起。
淡淡地看了眼那個比以往更好玩的姐姐,如夜深沉的眼眸劃過難明的神色,玄霄冷厲的視線向四周一掃,所有人有如被寒冰一砸,頓時肅正表情。
感嘆於玄霄在瓊華的強大影響力,打回原形的冰雨轉眸看向玄震,信心百倍地保證道,“放心吧,玄震大師兄,我的睡相很正常的,不會傷害到玄霄的。”
“不是這個問題……”一臉複雜地看向毫無阻擾之意的玄霄,玄震作出最後的掙扎吶吶說道。
在他身前幾步的雲天青,揹着玄震向冰雨投以詢問的一眼,結果……被玄霄擋住了。
微微詫異於玄霄的動作,冰雨沒有理會那兩道來自夙玉的越來越複雜的眼神,雙手挽着玄霄的脖子,輕輕用力,一下子就從他背後露出一個頭。
“其實……”冰雨輕微地眨了一下眼,微笑着一字一字地清晰說道,“我和玄霄自小就睡在一起,你到底在顧慮些什麼呢,大師兄?”
微微偏頭,緊貼玄霄臉邊,冰雨笑得十分詭異,十分不正經。
無視那一道道刺骨逼人的目光,冰雨用着清脆的聲音調侃道,“難道,大師兄你在想些有的沒的?你的思想不健康哦~放心吧,我不會辣手摧草的~”
侃侃而談的冰雨,說得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還虛僞地用手掩脣,心虛地看着那個彷彿被暴露秘密的玄震大師兄。
有的沒的?思想不健康?辣手摧……草?會這麼想的人,是她,而不是玄震大師兄!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將冰雨和玄震一對比,沒有NC的衆人不得不承認,她是個禍害,如果某日聽說掌門、長老被氣死,一定不是謠言!
如此顛倒是非的話,成功地讓玄震表情崩潰,愣愣地看着冰雨,無力地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反駁。
伸出一隻大拇指,雲天青向成功攻陷一衆瓊華弟子的冰雨示意,“甘拜下風。”
“好說好說。”得意洋洋地笑着回答,冰雨從玄霄背後借力一躍,來到劍舞坪中央,右手輕揮,一把寒氣四溢的晶瑩冰劍隨之而成,“來吧,親愛的師弟師妹們,誰有興趣和大師姐來一場?”
於是,被壓制已久的幾位瓊華弟子,本就是這一代核心門徒的他們,心中的怒火將之前的記憶淡去,忘記了剛剛冰雨突襲瓊華時的凌天一擊,紛紛拔劍上前。
當然,以瓊華弟子爲榮的他們,並沒有圍毆,但即使圍毆了,也沒什麼用,只因此時此刻的冰雨是全盛時期的她。
一時間,劍舞坪中央是衣袍翻飛劍光絢麗的熱鬧場面,外圍卻是無比合格的靜默觀賽團。
有着良好修養的玄震、夙瑤等幾位弟子,無力地看着挑戰者被冰雨猶如狂風掃落葉般地打擊,而不甘的他們被掃開之後繼續上前,理智啊規矩啊通通拋棄,在肅穆的劍舞坪上上演了名爲“羣抽”的鬥毆。
眉頭輕輕挑了挑,雲天青戲謔地看着那個氣息微變的師兄,悠悠調侃道,“師兄,沒有見識過冰雨這麼彪悍的一幕?”爲什麼貌似很驚訝一樣?
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玄霄聽而不聞,白色長袖下的手卻悄然握緊。
差距比以前更大了……無人知曉的心底,暗暗劃過一句不甘的話語。
日漸西下,火焰般的陽光美麗奪目,散去手中冰劍的冰雨伸了伸懶腰,夕陽餘暉下那張比試中冷冽的面容柔和了下來,聲音慵懶地說道,“好睏~”
被她兇狠的劍法,詭異的法術打擊沉重的衆人,無言以對。
向一旁毫無站相卻顯得從容灑脫的雲天青微微一笑,冰雨揚了揚手,脆聲說道,“天青,明天見~”
語畢,拉起被遺忘在一旁的玄霄,冰雨自動自覺地向弟子房走去,“對了,麻煩大師兄向太清溼腐轉述,有大事的話,別找我,沒事的話,更不要找我,我要和玄霄聚舊~”
愣了的衆人終於有了反應,臉上的驚詫毫不掩飾,看着漸行漸遠的兩人,眼神均是難以置信的愕然。
他們……真的一起住?以手勢迴應的雲天青,呆愣地望向那個挨着玄霄的女子,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的心情。
冰雨,你這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嗎?
啊,錯了,貌似他纔是新歡來着……
被冰雨這一天詭異而猖狂的行徑弄得腦袋濛濛的,雲天青胡思亂想之際,不但猜對了答案,也無形中猜對了未來。
而在他身後,那個與玄霄一同出現,素來溫婉聰慧的女子微蹙眉頭,臉上是難言的黯然和哀傷。
······我是分割線······
挽着玄霄的手,冰雨爲她輝煌的戰績暗暗一笑,走着走着,微微偏過頭,眸光漸漸悠遠,低低地呢喃道,“玄霄,我之前的行爲……有沒有造成你的困擾?”
是的,她有點怕了,即使只有短短几年,對於擁有無限生命的她而言,這段時間只是一瞬間。然而,對於玄霄來說,這段時間的分離難免會產生些什麼嫌隙。之前當着他的面去頂撞挑釁那些弟子,貌似做得過了點。
輕垂頭,視線正對上那雙微帶悔意的墨瞳,玄霄脣邊勾起的笑容充滿諷刺的意味,瞬間又恢復一臉平靜淡然,用一種冰雨疑惑的冷淡語氣說道,“沒有。姐姐你大可隨便玩。”
啥?她幻覺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冰雨終於從那個冷笑中回神,仰望天邊的紅霞,那裡雲捲雲舒自由自在,再垂眸看向交織在一起的墨色髮絲,糾纏不休難分難解。
低語的聲音混着微風,飄散開來,沒有一絲暖意,“你這幾年,在瓊華過得不開心?”
否則,爲什麼她感覺不到絲毫應該有的同門之情?反而,他的語氣貌似很樂意她去搗亂……
輕垂眼眸,玄霄脣角微微彎起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淡然說道,“不,我很開心。”在對方一臉“你騙鬼啊?”的表情下,深邃的黑眸漸漸幽深,語氣夾雜着淡淡的喜悅,“起碼,我在這裡學到了很多,而且拿到了羲和,不是嗎,姐姐?”
曾經,對於她的離開,他無能爲力。
現在,雖然力量上仍有不足,但他可以留住她,就足夠了。
什麼都不做,靜默地看着她遠去,到達一個沒有他的地方這種事,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