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蓮花杯之仙劍4——魔界紀事7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走萬里路, 冰雨將博洛口中的幾大凶地遊覽一遍之後，很是得瑟地對博洛和重樓表達了她要開發魔界旅遊業的決心。
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先不說那一天N變的天氣, 也不說那陰森恐怖的環境, 單單各種魔怪這一條就夠人喝上一壺了, 更何況, 不是誰都可以到魔界“遊覽”一番的。
所以博洛和重樓聽了這個想法之後嗤之以鼻, 前者是隱晦式的，後者是紅果果式的鄙視。尤其是回想起之前冰雨邁着兩條腿拖拖拉拉走到目的地，途中絕不放棄任何一個吃豆腐的機會, 這種胸無大志的表現令兩人無奈加無語。
被鄙視的冰雨毫無自覺，對於現狀她是無比滿意的, 第一, 博洛不再唐僧唸經般的說教, 而且還主動加入修煉的隊伍，第二, 重樓被她吃豆腐的次數越來越多，可喜可賀。
話說回來，凶地之所以稱之爲凶地，的確有它的原因。
兩魔一人在幾個地方兜兜轉轉，運氣好的時候, 可以整整一個月遇不上一個生物, 但是運氣一差起來, 就不得不賣力進行名爲“修煉”實際爲“逃生”的反擊戰, 當然, 只是在頭一兩年是如此。之後的日子裡面，一行人都得到了充分鍛鍊, 默契也是越來越好。
然而，就在重樓和博洛都以爲一切順利的時候，在他們穿梭於各式兇殘魔怪中瀟灑搏鬥的時候，突發事件發生了。
兩人只見前方靈活跳躍揮劍的白衣女子突然身體僵硬，完全不顧自身狀況地落在地面上，雙臂擁抱着自己，不發一語。而在她的周圍，因爲受傷而越發暴躁的魔怪一張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在她頭頂合上。
紅色身影一閃而過，重樓單手摟着冰雨，凌空一腳踢飛周圍的障礙，反手一擊將那張大口的主人擊碎，如雨點一樣滴落的血肉被他一手揮開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博洛那邊也是突然發難將周圍清場式的掃蕩個乾乾淨淨，同樣迅速地趕到冰雨身邊。
由此可見，幾年下來，這兩個高級魔族實力暴漲，之前僅僅是在玩。
“你沒事吧？”重樓鬆開手，卻沒有退開，紅眸看向冰雨，裡面隱隱約約有一抹擔憂。
博洛向前走近一步，正對上那雙墨瞳，裡面的神色令他不由吃驚，拉了拉重樓。
一時不察，加上同樣爲那雙空洞的墨瞳吃驚，重樓身體失去平衡將冰雨撲倒在地。頓時，陰沉着一張俊臉的重樓面向博洛，那危險的面色讓對方暗暗抹汗，卻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就在兩個魔族你看我，我避你的時候，如夢囈一般的女聲響起，那虛弱的聲音令他們不由對望一眼。
張着一雙空洞的墨瞳，冰雨面無表情，喃喃自語道，“不要……”
“嗯？不要什麼？”重樓輕聲問道，那聲音是他從未有過的溫柔，因此換來博洛詭異的一笑。
“咦，重樓？你怎麼在我身上？”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冰雨一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覺背後隱隱作痛，一個溫暖而帶着血|腥味的懷抱將她壓在地上，頓時心花怒放，趕得上美好的春天。
樓弟的主動獻抱啊！值得紀念！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他和博洛的表情如此奇怪……
看冰雨的神色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於是博洛在重樓一張黑臉下忍不住笑了出來，低醇動聽的笑聲在一片殺戮之後血色四濺的地方顯得無比自然。
“……意外。”微微蹙眉，紅眸隱藏不了那絲尷尬，重樓正想起身卻不料被死死拉住，“放手。”
不滿地一撇紅脣，冰雨使勁一拉重樓，將頭伸到他懷裡蹭了蹭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哎，其實多來幾次這種意外她真的不介意的，非常不介意的~帥哥的豆腐啊~當然，心裡如此WS地想着，冰雨表面上一片黯然，墨瞳裡水光盈盈，“哎，還以爲你終於明白我的心……”
那哀婉的神色和哭訴般的語氣令重樓和博洛一同打了個冷顫。
輕輕一甩袖子，博洛很有紳士風度地將冰雨拉起，一如以往，溫柔地問道，“冰雨，你剛纔爲什麼突然停下來了？”
“……”冰雨沉默了一下，觀察了兩個同伴，發現他們臉上都帶着淡淡的擔憂，頓時心裡一暖，可是想到之前看到的景象，她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先答應我，我說了你們不要笑哦。”
不約而同地向她投以疑惑的一眼，重樓和博洛輕點頭，“好，我答應你。”
“我剛剛看到一個大帥哥……”冰雨墨瞳閃亮亮的，霎時間讓兩個等待答案的男子黑了臉，微帶惱怒地向他們哼了一聲，冰雨叉腰仰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喂，別這樣的表情好不好？難道我真的如此色嗎？”
“是。”再次不約而同地回答，那快速到根本不用思考的肯定回答讓冰雨抽了抽嘴角。
“好吧，我承認，我喜歡帥哥。”看着兩人一臉“你終於認了”的表情，冰雨習慣性帶着的笑容變得些微扭曲，不過想起她看到的景象，俏麗的臉上隱隱帶着些迷惑和哀傷，“但是剛纔我是毫無預兆地看見這個帥哥，就好像嚓一聲出現在腦袋裡一樣。綠色的彷彿水晶一樣的眼瞳，樣子長得很美，一身黑衣，只是……怎麼說呢？看到他……我的心很不舒服。對，就是非常難受。”
那表情是兩人未見過的真實，那語氣是兩人未聽聞過的傷感，此刻的冰雨讓重樓和博洛都有一種無比礙眼的感覺。
“你看到的是什麼？”溫潤如水的男聲從嘴邊傳出，博洛微掩藍眸，精緻的面容上那抹淡淡的笑意深了幾分，一身黑色的他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竟然有點真正魔族的風範。
也因此，專注於回答的博洛沒有注意到，在他無意中改變了氣息的一剎那，身邊的重樓向他側目，紅眸裡帶着淡淡的戒備之色。
“我看到他消失了……我的心很痛……”即使是現在提起，冰雨也仍能感受到那種痛苦，只是現在她更關心身邊之人，於是立即補充道，“我發誓，我不認識他！到魔界這麼久，我才認識你們兩個。”
雖然那個男子的確很對她胃口……哎呀，還在想這個幹什麼啊！自我鄙視地一笑，冰雨眼巴巴地看向重樓。
沒有對上那雙墨瞳，重樓俊美的臉上表情沒有一絲變化，淡淡說道，“你之前不是說過自己失憶了？說不定他是你的什麼人。”
例如，心上人……
看到這表情，聽到這語氣，冰雨立馬興奮起來了，“哇哦，重樓，你吃醋嗎？我太高興了！”語畢，完全不顧對方的臉色，又是一把將重樓抱住蹭啊蹭的，吃豆腐吃到得意忘形的地步。
汗顏地將快要暴走的重樓解救出來，博洛理了理藍色的長髮，雙眸微帶期待，笑得無比溫柔地問道，“冰雨，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呃……”擡頭望天，冰雨不斷回想，臉上仍帶着剛剛揩油後的紅暈，“……好像、大概是什麼斯的……博洛，你怎麼了？”猶豫的語調說到最後變得尖銳，墨瞳裡滿滿的是緊張和擔憂，如果是平時冰雨絕對是報着欣賞的態度看博洛，然而此刻的她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了。
和冰雨一樣，重樓紅色的眸子裡劃過一絲擔憂，兩人看着突然面露痛苦之色的博洛，手足無措起來。
“沒事，頭有點痛而已。”半刻，博洛抹了抹臉邊的冷汗，一副虛脫的樣子，“冰雨，他是不是黑色長髮的？”
“不，是很漂亮的銀色。”疑惑之色一閃而過，冰雨若無其事地答道，順手將一地殘骸清理乾淨。
“是嗎……”閉眸調息，眨眼的時間博洛恢復一身淡然優雅，藍眸裡盈滿柔情，“還是別說這些奇怪的事了，冰雨，我去找些食物回來，你就休息一下吧。”
話音剛落，黑色的身影就消失在兩人面前。
重樓向博洛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轉眸將視線放在那個悠然自得的女子身上，淡淡問道，“你真的沒事了？”
“有。”
幾乎沒有停頓，冰雨在他話音結尾立即接上，她那詭異的臉色讓重樓緊張了一下，只是一下，因爲接下來冰雨就自我破功了，“親我一下就沒事了，重樓，來吧~”
俊美的魔族少年抽了抽嘴角，那頭張揚的紅髮也顯得有氣無力，然而在他面前的女子仍不懈餘力地勸說着。
“親吧，親吧，重樓，你從來都沒有主動過，看在我受傷的份上安慰我一下吧！”
堅決不承認自己擔心對方，重樓冷冷看了她一眼，冰涼的語氣裡卻有着他也沒有發覺的暖意，“你有受傷嗎？”
捉着重樓的手，冰雨爽快地將它按到胸前，“有，這裡。”
用幾乎看不見影子的速度抽回手，重樓的臉色變得如同這個地方一樣陰沉，凍得掉冰的嗓音訴說着他的憤怒，“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哦，原來你還想鑑定啊，早說嘛。”沒有理會對方的表情，冰雨乾脆利落地一拉裙子，眼看就要成功脫下的一瞬間被一雙青筋爆現的手製止。
“你……你……”重樓狠狠看着她，陰影下的少女臉上彷彿鍍上一層柔光，嘴角上那抹壞壞的笑意將她顯得幾分可愛，剛想罵出口的話語頓時卡在喉間。
紅眸裡神色不明，重樓用力地一甩手，轉身離開。
眼看那道紅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視線裡，冰雨再接再厲地扭着嗓子說道，“重樓啊~你狠心，竟然丟下我！”那聲音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響遍密林。
其實三人修煉的這個地方，和之前幾個凶地最大的不同點就在於景色。
與魔界荒蕪的印象相反，這裡有一片茂密的樹林。雖然說不上鳥語花香，繁花似錦，但起碼它也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微風一吹，密林就會傳出點點甜香，這是可以讓人放鬆神經的氣味，功力少點的魔族都會被它迷惑，然後成爲某些魔怪的盤中餐。
BUT，對於一個詭異的人類，以及兩個被她評定爲同樣詭異的魔族來說，這點氣味小兒科，所以這裡就成了這幾年裡面他們最喜歡的地方。而如果現在有魔族路過的話，就可以看到在蔥鬱的枝葉間，一片小天地裡面篝火旺盛，酒香四溢。
沒錯，這就是好吃懶做的冰雨弄出來的每天必備之篝火晚宴，至於那些酒香，其實是來自她腦袋裡奇奇怪怪的釀酒配方做出來的紅酒。
空氣中有點微微的甜味，很舒適，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
冰雨寫意地靠在一棵樹下，墨瞳裡倒映出燃燒着的火焰，微笑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終於在某個地方吹飽冷風的重樓也是背靠大樹，雙手撫摸着手邊的刀刃，隨意卻不失優雅。
於是，唯一一個可以被壓榨的苦工君——博洛先生，就不得不拋棄一身王子般的氣息，擔任了廚師的工作。
好整以暇地用魔力變了個冰桌，又隨手弄出一整套精緻的餐具之後，冰雨雙手託着頭，幾乎趴在桌子上，懶洋洋地問道，“好餓……博洛，什麼時候可以吃啊？”
“就快可以了。”博洛微笑着回答，不變的溫潤文雅。
看着冰雨立即精神煥發，博洛莞爾一笑，藍眸裡晦澀不明。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願意做這些煮食工作，明明他以前沒有做過，也不需要做，卻願意爲眼前兩人不顧一貫的原則。是因爲那種平靜的感覺嗎？竟然讓一直沒有歸屬感的他留戀，以至於一再拖延計劃。
濃郁的香味傳入鼻翼，博洛微掩藍眸，神色柔和了下來，淡淡問出一個埋藏心中的問題，“冰雨，和我們兩個魔族一起，你就沒有害怕過嗎？”
此話一出，引來冰雨和重樓側目，後者一臉冰冷，前者卻是笑意盈盈。
“有啊，怕你們比我長命，我死了以後你們就忘記我了。”裝作滿不在乎地回道，冰雨那雙子夜般的墨瞳卻定定地放在重樓身上。
“在胡說什麼！”冷冷回了一句，重樓收起雙刃，走到冰雨身邊坐下，暗暗壓下心中的不安。
轉眸看向重樓，冰雨笑得一臉滿足，欣賞着那雙隱隱擔心的紅眸，心裡彷彿有什麼流過一樣，暖暖的。
其實，早已有些什麼東西變化了，在她和他之間。
文藝一番，感嘆一番之後，冰雨脣邊彎起淡淡的笑容，“明明就是重樓你告訴我，我是人類，比魔族短命……嗚嗚”
放下不受控制掩上她雙脣的手，重樓移開視線，看向火堆裡起舞的烈焰，“……其實，你不太像人類。”不止力量性質不像，招式不像，單單看這幾年裡完全沒有變化的容顏就不像，當然，那詭異的性格語言就更不像人類，重樓心中默道。
“管他呢！是人如何，是魔又如何？反正現在我們在一起，快快樂樂等着殺回去就是了！”爽快地將博洛手中的食物搶過來，冰雨一邊吃一邊滔滔不絕，“Ne，重樓，你說，我下輩子如果投胎變成妖啊神啊什麼的，你不會扔下我吧？”
擡眸注視那雙暗含希冀的墨瞳，重樓低聲應道，“……嗯。”
滿意咧嘴一笑，冰雨轉向另一個默默工作的同伴，“那你呢，博洛？”
“嗯，不會。”溫潤的男聲透出濃濃的感情，博洛無視重樓的冷眼，一派悠然素雅地問道，“冰雨，再唱那首歌給我聽，可以嗎？”
冰雨沒有回答，放下手中的食物，直接吟唱起來。
歌聲讓人陶醉，清脆婉轉，沒有來由的淡淡哀傷和滄桑，令人不由傷感，卻帶着淺淺的幸福和希望——這是不曾在魔界有過的歌聲。
“歌詞裡面，爲什麼有崑崙？”博洛優雅地將餐具放好，仿似無意地問道。
“不知道。”冰雨墨瞳一轉，理所當然地回答。她沒有說謊，她的確不知道爲什麼歌詞是那樣。
然而不明真相的博洛和重樓都沉默了一下，以爲她隱瞞什麼事。
“以後我們一起去崑崙玩，好嗎？”藍眸深邃，博洛依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低聲問道。
“好啊！”爽快回應之後，冰雨身子懶洋洋地貼着身邊之人，撒嬌般的拉了拉他的手，“重樓，到時我要你抱着我去，要公主抱的哦~”
習慣於冰雨無厘頭的要求，重樓冷冷掃了她一眼，不置一詞，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卻不知，這個承諾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實現，而那時候的重樓、博洛和冰雨，都和現在不同了。
“好MAN~”雙手託着臉頰，冰雨墨瞳閃爍着精光欣賞重樓的姿勢，評論完畢之後回眸觀察另一位優雅人士，“博洛，你的姿勢好美。”她真的很慚愧~處於這兩個無論打鬥還是吃喝都無比高貴的魔族之間，冰雨表示壓力很大。
然而，自我唾棄一秒不到，冰雨又是一臉夢幻憧憬地看着博洛，那慵懶而優雅的倒酒動作，那雙雪白的玉手晃盪着剔透冰杯的悠然姿勢，那魅惑到極點的抿酒紅脣，無一不令冰雨心頭亂跳，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底劃過。
酒香四逸，空氣中傳來冷冷的男子嗓音，“花癡。”
不滿地看向打斷她思路的重樓，冰雨脣角詭異一翹，脆聲問道，“重樓，你知道爲什麼剛剛我只看了你一眼嗎？”
拋了個“無聊”的眼神給對方，重樓沒有在意心中淡淡的疑惑，以及前一刻隱隱的酸澀。
就在他鎮定喝酒的時候，冰雨神來一句話，讓兩個淡定的魔族幾乎噴酒，“因爲重樓你實在太秀色可餐了，太符合我胃口了，我怕自己會將你吃到連渣都不剩！”
看過不要臉的，就是沒有看過如此不要臉的，她到底是不是人！BY重樓和博洛。
不知道身邊兩個男子暗暗罵她，冰雨隨意將重樓手中的杯子扔到一邊，撲到他懷裡，嘟着紅脣湊近，“重樓美人，讓我嚐嚐味道吧！”
理所當然的，冰雨收穫的不是香吻，而是一懷抱的空氣。
藍色的眸子淡淡看向閃身來到他身邊的重樓，博洛再瞄了一眼對面滿臉不滿的冰雨，怡然自得地喝了一口紅酒，無聲地笑着。
隨着那性感惑人的吞嚥動作，香醇的酒液滑入喉間，將一切美好的、困惑的、不滿的盡數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