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魔界紀事4
時間流逝, 紅雲密佈的天空漸變暗沉，魔界夜晚特有的寒意在森林裡蔓延開來，黑色的密林顯得更加森冷恐怖。
微微涼風掠過兩個相依的人影, 瑩藍的光芒慢慢消散, 光線一時之間變得暗淡起來。
那融合在密林陰影裡的兩個影子突然分開, 靜謐的黑色森林裡, 男孩特有的嗓音想起, 和正常人的稚氣不同，這聲音是那麼的高傲，“既然你有能力治癒我這身傷, 爲什麼之前不用？”
紅色的眼眸映着白衣女子的俏臉，重樓微抿雙脣, 問出一個剛剛突然冒上心頭的問題。該不會她是想要他欠她人情, 獨自一人去對付魔兵, 順便用那詭異的招數來引誘一個魔族吧？要知道魔族對於力量可是無限熱衷的。
懷疑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對上女子，然後看到那雙墨瞳微不可測地瞪大, 重樓越想越覺得他猜對了。
反射性地伸手撫上那雙暴露情緒的墨瞳，冰雨心裡小人的頭上那叫一個冷汗淋漓。
不先幫他治療的原因，其實很WS——她挺喜歡拽正太被凌虐後的模樣，而又捨不得，也不會去傷害他, 於是就想：反正都現有了, 乾脆等他自己療傷, 那她就可以多看幾眼了。
只是沒想到, 剛剛那句貌似（？）調戲的話會令他如此大反應, 差點令他身上的傷加重。
BUT，這樣的話要是說出來, 結果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
SO，冰雨選擇了一個自認無敵的應對答案。
直直地對上那雙令她迷醉的紅眸，冰雨笑得不帶一絲虛僞，陽光燦爛得很，將她絕色的臉襯得更加嬌俏，“嘛，我忘記了。”
——不是她不想幫他治療，只是忘記了而已，所以不能怪她啊！
“……”從冰雨臉上讀出以上信息的重樓無語，再次發現兩人的相處很有問題。
無視心底被擾亂的波瀾，重樓微掩紅眸，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那些追殺的魔將很快就會追來，還是趁現在有力氣擺脫她的時候先走爲妙，否則，他也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
“啊，樓弟，別走啊！”
可惜，被喊的人沒有迴應。
視線裡紅髮男孩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讓冰雨覺悟——他真的想丟下她！不行，絕對不行！先不說人生路不熟這點小問題，難得有個讓她心湖泛瀾的人、不對，是魔族……呸，什麼都好了，總之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腳下一個用力，冰雨瞬間出現在重樓身邊，俯身又是一個熊抱，對方只是微微掙開沒有用力的反應令她墨瞳含笑，心裡更是想跟着這個可愛的魔族。
“剛剛的以身相許開玩笑的！別生氣~”反正他不肯以身相許，她吃虧點，她以身相許總可以吧？無良地這麼想着，冰雨完全沒有在乎被她相許之人的感受，真真可謂霸道無比！
“我沒有。”淡淡地回道，重樓紅眸裡劃過一道暗芒。
即使是不注重世俗的魔族，也不會輕易說這個詞，她可是個人類，而且是個女子，怎麼就如此輕佻？難道只要有好感，她就會對對方說這句話？
心底涌上來的酸澀令重樓紅色的瞳仁一縮，突然而至的某個認識令他周身的魔力一個震盪。
他該不會是……
不，沒可能，他可是魔族！以殺戮鮮血爲肉身，以絕情絕愛爲靈魂的魔族！那段他曾經見證過的人魔相戀的例子，那麼相愛的男女，結局卻……他絕對不會成爲那樣的魔族！
“我是魔族，還是個被追殺的魔族，你一個人類跟着來幹什麼？”冰冷入骨的聲音，冷酷的表情，凌厲的眼神更是讓人膽寒，此時此刻的重樓，魔族之名當之無愧。
“這句話剛剛你已經問過了，果然是提前患了老人癡呆症嗎？”對重樓變色的俊臉持着欣賞的態度，冰雨完全無視了他話中驅逐的意思，再次提起這個懷疑對方年齡的問題。
“啊！重樓，你想謀殺救命恩人嗎？”誇張地大叫大喊，冰雨像只蚱蜢一樣跳來跳去，卻每次都是挨着對方的攻擊，毫髮未傷。遊刃有餘的動作加上不停的哀嚎，要是讓沒有看見現場的人聽到，還以爲是個怎麼血淋淋的案發現場，而不是個玩耍性質的逃命。
轟隆轟隆的石頭碎裂聲，劈里啪啦的法術轟炸聲，黑色森林裡草木皆成碎屑，龐大的氣流如水中波紋往外盪漾開來。
紅眸看着在魔力攻擊下如跳舞般靈動閃避的白色身影，好吧，其實她就真的在跳舞，而且該死的他竟然覺得很好看！重樓汗顏的同時不得不收手，心裡吐槽：再這樣下去也只會氣死自己，還不如多留一份力對付後面的追兵。
對她實力已有分數，目標達成的重樓決定還是按原計劃獨自一人離開，放任她在魔界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要她沒有白癡到挑釁整個魔族的話。（作者：原來還是不放心女主~爲毛不乾脆點呢？）
斜瞥一眼那個慢悠悠整理衣裙的女子，重樓冷冷哼了一聲，語氣平平淡淡地說道，“如果你這麼容易死，魔界就安寧了。”眼神滿滿的是對她性格之惡劣的認同，重樓以爲這樣的表情應該讓她有所收斂，可惜，事實是殘酷的。
“原來你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一定不會辜負你期望！”因重樓話中暗示對她性格的熟悉，冰雨感動地沉默了一下，然後以一種燦爛到太陽都要引咎辭職的笑容對着他，笑眯眯地再加上一句令對方激動得緊握雙拳的話語，“正所謂禍害遺千年，我要比這更厲害，目標就是——禍害魔界一萬年啊一萬年~”
什麼叫做厚顏無恥，什麼叫做得寸進尺，今天他可是見識到了！雖然他不是循規蹈矩之人，曾經身邊的魔族也不是什麼善類，但重樓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厚臉皮到詭異程度的人類！然而，在他滿懷感慨的時候，冰雨還發出標準反派式的狂笑，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更何況是從來不顧規矩、不會容忍的重樓。
只見人影一閃，紅雲之下，黑色森林之內，光影效果極佳的戰鬥展開，伴隨着的是女子不斷的清脆笑聲。
從地面打到樹梢，從空中又打回地面，兜兜轉轉間，兩人你來我往，拳腳相交，激烈的程度可比擬著名動畫《貓和老鼠》！（衆人：什麼爛比喻！雞蛋番茄土豆齊上之。）
堪堪避開擦身而過的攻擊，冰雨板着一臉“你卑鄙，你無恥”的控訴表情，跳躍於樹枝之間，大咧咧地表示自己的不滿，“哇，重樓，你過分，又偷襲！啊——！”
“咔嚓”一聲清脆的斷裂聲，沒有預料的冰雨一腳踏空，理所當然地墜落。
看着如折翼的鳥兒般無力下落的女子，聽着那聲尖叫，重樓只覺心臟被捉緊一樣，不受控制地邁步向前。
原想旋身一個翻騰避開，卻意外地看到重樓撲到樹下，冰雨措手不及之際身子一頓，任由自己按原路下落，然後……
緊張中的重樓，忘記了冰雨的能力，更忽視了與冰雨的身高、體型以及所在位置的區別，於是很杯具地被壓在了下面，當然，這樣的杯具對於有着上帝視覺的親親讀者們來說，應該是非常歡迎的。
“哎？”瞪大如墨玉般的眼眸，冰雨正正對上一雙同樣驚愕萬分的眼眸。蝶翅般的羽睫，如血色耀眼的雙瞳，清冷中帶着愕然的神色，難以形容的感覺從紅眸主人雙脣傳來，心中一圈圈漣漪盪漾，某種找到重要之物的感覺從心底洶涌而來。
“……”紅眸對黑眸，少女緩緩溫熱的吐息與他的呼吸交融一起，被壓在地上的重樓看見她瞪大的眼眸，可愛的神色讓他的心跳錯幾拍，有種類似和高手比試的刺激，卻有點不同的感覺。那種彷彿被施法術一樣，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感覺，就好像某些事情失控的無措，令他既彷徨又嚮往。
時間就好像定格了一樣，兩人就維持着雙脣交接的姿勢躺着地上，要不是突然而至的一陣涼風，兩人幾乎可以維持這個姿勢直至天長地久。（涼風：我是被趕場的炮灰，嗚嗚~~~）
平靜地分開，平靜地坐在地上，冰雨墨瞳泛光，水樣的光澤，懸淚欲滴的表情，斷斷續續的話中伴隨濃濃的哭音，“我的初吻……”
先不計較這個是否的確是初吻，看到她不復之前彪悍作風的正常人反應，重樓再次手足無措，不自在地想伸手，卻又立即頓住。叫他比鬥、殺人就在行，勸人？還真的沒有做過。
“你不會再一走了之，不負責任吧？”水光漾漾，溫婉柔情，此刻的冰雨子夜般的墨瞳如煙霧繚繞，朦朧而迷幻，略爲蒼白的精緻面容上帶着淡淡的悲切，嗓音纏綿而哀傷，勾人的美麗。
身體僵硬半刻，喉嚨倍感乾澀，找不到一句否定的話，重樓點了點頭，一個一秒鐘後被他歸於頭腦發熱，日後卻感慨萬分的動作。
“哈哈哈哈，這一次你甩不掉我了！”那雙水光盈盈的墨色眸子瞬間異彩連連，冰雨對着重樓笑得燦爛非常，銀鈴般的清脆嗓音聽在對方耳裡卻如追債人般的難纏，“我的初吻可是很昂貴的~你可不能賴賬！”
那一剎那的光華，晃花了重樓的眼。
垂下眼簾掩住了其中的漣漪，重樓冷冷地下結論，“無聊！”
“什麼無聊？！這可是很嚴重的事！”倏地一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冰雨瞬間就將盛氣凌人的姿態變成委曲求全的可憐相，悽婉的聲音說出引人遐想的曖昧話語，“我一個柔弱的人類女子，無端端出現在魔界已經夠慘的了……現在，現在居然又被某個魔頭奪去了清白，嗚嗚~~~我不想活了~~~”
=_=|||黑線地看着冰雨的奧斯卡級表演，重樓心裡忍不住拋棄形象地吐槽——柔弱？騙誰啊！慘？不見得，被她玩的魔兵更慘些。魔頭？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成立。但是！！！
什麼叫做奪了她的清白！？明明就是她壓在他身上纔會造成這個結果！（作者：這句夠曖昧了嗎？衆人：點頭。重樓：欲哭無淚，我的形象啊！）
而冰雨最後一句話，更是將重樓少有的耐心磨得一乾二淨。不想活？剛剛還笑得如此燦爛的人會有這麼悲觀的想法？告訴他神族愛凡人比這更可信！
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重樓冰冷的俊臉上是明顯的慫恿之意，“請便。”
愕然地看着重樓一臉“你安心去吧”的表情，冰雨心中對他的喜愛之情更濃烈了！不愧是她看中的人，夠個性！只是，她可不會真的聽話！一手指着對方的鼻子，冰雨嚴厲地指責道，“你也太沒人性了！”
“我是魔族。”淡定地回道，重樓心中想的卻不是表面，話中的深意他希望她能夠明白。
“好吧，我知道了，你是魔族，不用提醒我了。”隨意地甩了甩手，冰雨對這個幾次提醒自己他是魔族的男孩無語。她可是個下了決定就誓不回頭的人，就算撞上南牆也無所懼。
“我是魔尊之子，被大半個魔界追殺的前魔尊之子。”略爲稚嫩的嗓音，沉重的話題，重樓冷着一張臉，嚴肅地對着眼前這個白衣女子，心裡卻是如大石壓下般的難受，“你一個人類，就不要傻傻地一頭衝入這趟渾水。”
“重樓……”不符外表的冷峻神情，令冰雨察覺事情的嚴重性，喏喏地喊了一聲，就在重樓以爲她終於有所畏懼的時候，冰雨又再次嬉皮笑臉，“我發覺剛剛你好酷哦~”真的很酷，非常吸引人的拽拽正太模樣，紅髮紅眸搭配冷淡的表情，一上大街絕對堵塞的可愛！
手不由一握，重樓反省，他到底有沒有必要在此多言，還是乾脆一走了之更明智？
“不過我真的很喜歡你啊，總之，你就是不能撇開我~”嚴肅地說着霸道的話，冰雨在重樓想將離開計劃付諸行動的時候，撫摸了一下他的頭，接着說出了一句讓他呆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的話，“更何況，我剛剛可是放過了一個魔兵哦！”
“什麼？！”難掩錯愕，重樓難以置信的眼神對上冰雨，而冰雨也很大方地任其注視，還點頭給了個肯定。
紅眸裡如海水翻滾，洶涌澎湃。她不是很強嗎？爲什麼要放走……等等，她不會是想……疑惑不安的眼神看向對方，重樓有預感她會說一些他不想聽到的話。
結果顯示，魔族還是有些預言能力的。
“我放走了一個哦。”狠狠地點頭，冰雨的表情是無比的自豪，“這樣的話，那大半個魔界都認識我了~”然後，非常不要臉地將重樓一把抱住，俏臉蹭了蹭，“你不是一直提醒我人類的身份嗎？你看，現在幫助過追殺目標的我，還有誰會接納呢？所以，認命吧，就當作是還因果吧！”
墨瞳裡的紅髮男孩還是一臉的錯愕，那僵硬的身體令冰雨瞭解了那些話對他的打擊力之大。雙眸一轉，安慰性地加了個補充，“這樣還是不行嗎？那我和你陪練，怎麼樣？”魔族應該很好鬥的吧？
“……”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重樓微掩紅眸，裡面的情緒並沒有被對方捕捉到，平淡地扔下一句，“隨你。”
“Well done！”誇張地跳起來，冰雨自我誇獎完畢之後，發現對方又開始行動了，“重樓，你現在要去哪？”
“修煉。”
“但是我很餓啊~~~”可憐兮兮的嗓音換來的是重樓鄙視的眼神，冰雨繼續無視之，摸了摸肚子，對着重樓笑得一臉詭異，“我餓了就走不動，走不動就要你抱着走，我呢，是不介意的~”
第一次見面就說了兩次肚餓……重樓垂眸掩住眼中的笑意，“我介意。”口中繼續冷冷地說道，“人類就是麻煩！”
“那你吃什麼？”好奇的眼神。
“你說呢？”仍然是冷淡的語氣。
“魔兵的腦？”不怕死地提起這個話題，冰雨期待地等着重樓的反應。
可惜，重樓沒有理會，將無視的精神發揚光大。
眼看重樓越走越快，根本不照顧她這個餓肚子的人，冰雨心裡不平衡了。爲什麼她會餓，而他傷一好就正常得不得了？種族歧視嗎？老天，乃不公平！墨瞳一轉，裡面閃過的是狡黠的目光，冰雨低聲喊道，“重樓。”
“嗯？”一路的安靜令重樓心情平復，很自然地迴應了。
“轉過來。”
之後，心情剛剛平復過來的重樓，心湖再次氾濫了。
“……”眼眸深邃，暗淡的目光如同深淵，讓人沉淪的紅色魅惑迷人。重樓說不出心中的感覺，只能漠然以對。
而偷香成功的冰雨瀟灑地直起身，還毫不客氣地下結論，“嘛，味道不錯，沒有那麼餓了。”語畢，大言不慚地還以一個耀目的笑容，墨瞳裡流光逸轉，自傲的神色展露無遺，。
良久，還是得不到迴應，冰雨再接再厲，“如果嫌找食物麻煩的話，不如讓我來多幾次？”
“不、麻、煩！”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吐出，重樓無視心底淡淡的期待，狠言拒絕道。無賴的人類！他哪門子的運氣遇到她？
“哈哈哈~”終於注意到重樓不自然的表情，微微泛紅的耳朵，不懂面子爲何物的冰雨大笑出聲，聲音響徹密林，不可一世。
夜幕降臨，血月升起，淡紅的光輝灑遍大地，不詳的顏色下，是溫馨難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