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間,易夏縮小身影,徑直穿梭到對方身邊。
令易夏頗爲錯愕和微妙的是:
他居然感知不到對方身上的生命氣息了……
但並非術法或者其他的緣故,而是足夠樸實無華的死亡……
這小子,不像是蠻荒的生靈。
易夏如是想道。
隨後,開始牽引對方的靈魂。
對於現在的易夏而言,阻止死亡並不是什麼難事。
更何況,還是這種荒誕的死亡……
於是,在易夏混沌的法術的傾注之下,對方尚未失卻溫度的軀體再度被予以了全新的活力。
復生的法術進行得很順利,一切就像法術描述中的標準流程中所記載的那般順暢。
易夏並沒有受到來自相關規則或者存在的阻力。
如此,對方幽幽地睜開眼。
在看到易夏後,他微微一愣,方纔踉蹌着站起身來,先朝着易夏行了一禮:
“謝過兄臺相救。”
“小生呂雍,勿入此地,還請兄臺告知,如今是何地界?”
自稱呂雍的存在,頗爲文縐縐地說道。
他看起來頗爲平靜,好像是忘記了之前窺見易夏的記憶。
而在易夏確定了對方身上的輪迴氣息之後,他更好奇這傢伙的根底了。
“此地乃是硃卷之國。”
易夏笑着說道。
他繚繞着無盡火光的眼眸,穿透了對方單薄的軀體。
在血肉與筋骨的深處,易夏窺見了他同樣孱弱的靈魂。
按理說,這樣的靈魂,並不足以支撐其歷經輪迴而不遭磨滅。
即便是易夏此前有過對抗的某個強大黑暗存在。
也需要在付出足夠沉重的代價,才能夠存在試圖矇騙輪迴的機會。
因此,易夏很快在對方的靈魂深處看到了他所想要看到的東西——那是一把鎖……
而聽到易夏的回答後,呂雍的表情頓時出現了變化。
作爲曾經飽讀詩書的他,自然知曉此中異聞。
“可是那修蛇所出之地?”
呂雍有些顫顫巍巍地問道。
“此前如此,如今倒也很難說。”
易夏聞言,思慮了一下後這般說道。
他本來以爲對方是什麼轉世輪迴歷練的仙人,亦或者是從其他地界跑來的強者。
現在看來,似乎情況並非如此。
有某位大能庇護了眼下這個凡人,使其能夠歷經輪迴,而不改其色。
當然,記憶有所丟失也是應有之意。
畢竟只是一個凡物,僅僅憑藉一方大能的庇護,便試圖在輪迴中進進出出,自然是不那麼現實的情況。
起碼在易夏的注目下,他就能看到對方記憶殘缺了許多。
那些曾經的時光所帶來的痕跡,並不會因爲記憶的消失而徹底消弭。
而聽到易夏的話語後,呂雍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方纔朝着易夏又拱了拱手:
“方纔暈眩醒來,心智混亂,竟然忘了問閣下名諱,實在失禮。”
“叫我易夏便是。”
雖然呂雍只是一個凡人,但易夏對其還是頗爲友善。
他瞧了一會兒,已然大概瞧出了對方靈魂深處那鎖的底細。
倒也不是什麼別的新鮮曲目或緣由。
一執念於情的癡人罷了……
作爲生長在信息大爆炸時代的易夏,自然見過了太多諸如這般的故事。
只是今天,他遇到了一個活的故事……
或許正如某些人所認可的那般:盛行於世的相關作品,往往對應着人們在真實物質世界的缺失。
因而在泛濫後的饜足後,便又忽然覺得其虛假得令人厭惡起來。
在文字與數字的虛構世界中,易夏曾經見過太多至死不渝的形象。
但在真實的物質世界裡,在無數爲火光和災厄所充斥的天地間,易夏並沒有遇見多少這般的存在。
也許正是因爲這般珍稀,所以人們纔會執着於將其刻錄成書。
對方得以憑藉凡物的靈魂穿梭時空的緣由,現在以易夏的目光來看,也不怎麼複雜:
以那未知大能所贈予的鎖作爲基石,而凡物通透與執着的意志作爲延伸。
如此,堪堪使其完成了歷經輪迴的奇蹟。
易夏對此頗爲觸動,他覺得起碼對方的這份意志是值得肯定的。
雖然他並不認爲,諸如情感這般的要素,會真的被賦予永恆的色彩。
但同樣,他不會對執着踐行在這一理念上的存在,予以譏諷的輕蔑。
就像在同樣爲物慾所充斥的地球物質世界,也不乏生死不渝的動人事蹟。
對於其完整踐行了一生的誓言,又如何不能同樣視爲某種意義上的“永恆”?
因此在思慮了一番後,易夏決定給對方一些幫助:
“你在尋覓你的妻子?”
易夏開門見山地看向呂雍問道。
呂雍愣了愣,隨後他勐然反應了過來。
或許是之前的某些殘存記憶終於有所復甦,又或許是歷經輪迴的經歷讓這個凡物具備了某些特殊的力量。
因此,他直接朝着易夏就欲跪下,卻憑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攔:
“還請大神助我!”
“我並不喜人屈膝,你我於此蠻荒相遇,亦是緣分。”
“我且爲你卜上一番便是。”
易夏見狀搖了搖頭,隨後將其扶起。
於是,易夏少有地拿出了他卜算的器具。
真要說起來,至少在卜算用具方面,他也算是這一層次中並不那麼掉份了的。
至於具體情況?
夏巫勇烈,世人皆知,又何須如此?
不過易夏再蹩腳的卜算,畢竟也是大巫層次的。
想要窺探同層次的訊息,無疑是有些癡人說夢。
但只是尋覓一個凡物的話,還是足夠好使的。
下一瞬間,隨着卜算的發動,易夏的眼前陡然出現了某個陌生的畫面。
那是一處據此頗爲遙遠的部落。
而錨定的對象,卻是一位已然年邁的老者。
易夏見狀微微一愣,隨後很快明悟了過來。
於是,他將實情告知了呂雍。
呂雍對此卻似乎頗爲釋然:
“不過是此世相聚短促了些,下一世再相逢便是。”
“大神相助,雍銘記於心。”
“若將來能有所報者,便赴湯蹈火,亦然在所不辭!”
呂雍言罷,便準備朝易夏辭行趕路。
雖路途遙遠,他卻不願再爲此勞煩易夏。
看着呂雍遠去的身影,老實說,易夏其實不太理解這種生生世世糾纏的愛戀。
而那漸行漸遠的呂雍,找到了一塊巨大的紅石歇腳。
他拿出竹冊,用小刀刻了起來:
“易夏者,神也,擎天立地……”
而就在這個時候,旁邊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了:
“錯了,全錯了,該叫大巫纔是。”
呂雍驚恐地轉過頭,然後他看到了一隻正站起來插着腰的……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