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年夜

大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日子。

總統府的爭吵竟然愈演愈烈,沈清與陸景行,蘇幕與陸琛,這一對對的,當真是上演現實版世紀大戰。

若說掀了屋頂,只怕也是快了。

蘇幕與陸琛這方最終的結果尚且還未得出結論,便被敲門聲打斷,男人隱忍住滿身怒火前去開門見自家女兒站在門口,呆愣一秒而後怒火稍稍有所收挒。“怎麼了?”陸琛慈聲問到。

“找父親談點事情,”陸槿言答,話語如常,但心裡困惑不減。

她並未錯過陸琛開門時的那抹子錯愕。

正疑惑着,見自家母親冷寒這一張臉從書房出來。

霎時,瞭然。

只怕這二人是吵了架的,不然怎一個個的臉色如此難看?

陸槿言往旁邊挪了挪步子讓自家母親出來,出來時,蘇幕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帶着看不清的情緒。

陸槿言反手帶上門,困惑問道,“您跟母親吵架了?”

陸琛伸手將隨手甩在沙發上的衣服撿好,而後漫不經心道,“爭了幾句。”

如此敷衍,她便不再方便問。

陸槿言看着自家父親的背影,來之前思忖過的話語又在心裡過了一番纔開口問到,“沈氏集團那邊父親是何意思?”

話語落地,陸琛原本陰寒的一張臉更是陰沉了。 Www .TтkΛ n .¢ ○

真是出了奇了,這陸家一個個的都將這檔子事兒甩到他頭上來。

是他腦門上寫了這件事情與他有關還是如何?當真是活見久,他活了幾十年還是頭一次收到如此待遇,許是心情不佳,陸琛身上那股子陰寒之氣更甚了些。

蘇幕前腳走陸槿言後腳來,這陸家的女人沒一個省心的東西。

“你也覺得這件事情與我有關?”陸琛微微側身望向她,話語中平淡無常卻夾着一股子陰寒之氣。

陸槿言一頓,略微疑惑。

得,不用知曉了,陸槿言的面色已經代表了一切,不用說,說出來他腦子疼。

“沈氏集團的事情不是向來是父親壓着?”自上次沈氏集團欲要抽離首都,這件事情一直都是陸琛在壓着。

此時,陸琛如此話語,怎讓她覺得這件事情不是出自他之手?

聞言,陸琛懂了,當真是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男人站在書桌前憑憑點頭,也是被氣的沒了脾氣了。

陸槿言走後,陸琛隱忍的怒氣在胸腔內盤繞,隨後一通電話撥給徐澤,咬牙切齒且滿身怒火道,“去查,沈氏集團到底是哪些妖魔鬼怪在造勢。”

簡短的一句話足以讓徐澤爲之一顫,而後拿着電話久久不能回神,也是可憐了他,大年三十還不好過,這天子家族,當真是難伺候。

午餐過後,沈清小睡了片刻,與陸景行之間的爭論就此停歇,亦或者說,停歇在陸景行一番苦口婆心語重心長的話語之中。

沈清饒是心中再有意見,也不好發作。

沈清小睡片刻之後,陸琛與老爺子坐在客廳沙發上博弈,棋局中,父子二人不相上下,近乎殺了個平手,陸琛面容平平將手中兵往前推,老爺子盯着棋盤小看片刻,緊隨而前。

“有話就問,”老爺子漫不經心開口,話語淺淺。

陸琛並未擡頭看自家父親,相反的眸光在棋盤之間流傳不下,“沈氏集團的事情父親是何意?”

陸琛直接開口詢問,並未有何拐彎抹角,老爺子聽着,深邃的眸子隨着餘光瞥了眼陸琛;“你媳婦兒讓你問的?”

“不是?”陸琛觀察棋局,漫不經心道。

老爺子聞言,冷哼一聲;“我還不知道她。”

蘇幕在這個家庭裡扮演着怎樣的角色他並非看不見,護着陸景行與沈清如此緊實,且又如此光明正大,他雖年歲大,但不瞎。

陸琛聞言,微微蹙眉,對老爺子這稍稍有些譏諷的冷哼感到不悅。

“我雖老,但不瞎,”老爺子佈局時,在度送上這麼一句話。

陸琛盯着棋盤小看了會兒,五十來歲的面容帶着中年人的沉穩與謹慎,想前移動了兵,緩緩開口道;“她只是擔心而已。”

“縱橫捭闔之間,是進是退,是攻是守,得依大局而來,”老爺子八十來年的人生路,皆在這高位之中過活,並非有外人常說的那般半截黃土埋上身之後的豁達,相反的,他隨着年歲漸長,更加看重陸家在這個國家裡的地位。

“局外之人,”陸琛答。

“入了陸家,哪有什麼局內局外之分,”老爺子吃了陸琛的士兵,其話語說的也是不帶半分感情。

陸琛與老爺子二人在棋盤中你來我往的廝殺着,老爺子對沈氏集團的事情閉口不提,即便陸琛有意知曉,也不過是徒勞。

“風雨之中,有幾人能做到獨善其身?”老爺子許久之後冒出如此一句話,讓陸琛愣了愣。

是呢!

沈清身爲未來的總統夫人,首都又是天子腳下,這天子腳下的一切風風雨雨她坐在高臺之上怎能做到獨善其身?

這個道理,陸家所有人都知曉。

“這件事情,父親參與其中?”陸琛問。

“呵,”老爺子冷笑不語。

是不屑?還是懶得迴應?

陸琛一時間摸不清門道。

參與其中了嗎?應當是沒有的。

若真要論參與其中,除了動了點關係將人放出來之後他可沒伸手管過沈氏集團的事情。

正如陸景行所言,陸家的每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有自己的目的。

那些看似袖手旁觀的人並不一定真的袖手旁觀,那些看似參與其中的人並不一定真的參與其中。

總統府這個地方善惡難辨,好壞難分,倘若沒有一雙火眼金睛沒有一顆足夠狠辣的心,想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極爲困難。

沈清一早便知曉陸家人在權力之巔生活多年,早已摸透了當中的生存準則,而她只是一個外來者。

老爺子與陸琛的這盤棋殺得熱火朝天不相上下,二人緊咬對方,誰也不鬆口。

大年三十這日陸家並不太平,因爲老爺子的一句話無端挑起戰火,沈清在飯桌上公然對抗老爺子,話語中的冷嘲與不屑盡顯無遺。

而這硝煙瀰漫的戰火中間到底夾雜着什麼?只有沈清與老爺子二人知曉,其他人均是一臉困惑。

陸琛也好陸景行也罷,這二人想從沈清與老爺子的口中探點口風,到最後均是沒有任何收穫。

中午時分,正在小憩的沈清被陸景行輕柔喚醒,睜開朦朧的眸子望着眼前那人。

只聽聞陸先生柔聲道;“蓋該起來了。”

沈清疑惑眸子落在他身上帶着半分困惑,只聽聞陸景行道;“出去一趟,稍晚些在回來。”

沈清雖疑惑,但聽聞陸景行說出去一趟,也未再過多詢問,實則是總統府這個地方她並不想多待。

陸景行伺候沈清穿戴整齊牽着自家愛人下樓時,蘇幕恰好從院子外面進來,見夫妻二人一副欲要出門的模樣,開口詢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出去趟,稍晚些回來,”陸景行開口話語淡淡。

蘇幕聞言,微微蹙眉,看了眼陸景行話語中帶着些許輕斥;“大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日子,爺爺與奶奶都在家,這會兒子出去,不是白白惹了二老不高興?有什麼時間暫且先放放,不靠這一時。”

蘇幕身爲陸家長輩對許多事情都看得較爲透徹,字裡行間的話語透着一股子來自長輩的勸告。

實則她的話語也沒有錯,大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日子,老爺子跟老太太都在,有什麼事情也不靠今天這一時半會兒去解決。

眼看就大半天過去了,何必靠這一時半會兒?

沈清聞言,也理解蘇幕話語中的意思,伸手捏了捏陸景行掌心,望向他帶着詢問,她覺得蘇幕話語沒錯。

“有些重要,母親跟廚房說說,晚餐若是等我們一起回來吃,就推到八點左右,若是不等,便先吃了。”

男人話語果斷。

蘇幕聞言,蹙了蹙眉,也不在乎是否當這沈清的面直接開口道;“大年三十的年夜飯,讓長輩等你回來吃飯,這樣的事情在總統府從未發生過,百善孝爲先,你這是想壞了規矩?

陸景行的一番話語,明顯是讓蘇幕感到不高興了。最主要的還是不想讓陸景行壞了規矩,惹得家裡長輩不高興。“你先去車上,”陸景行適時鬆開沈清的手,伸手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道。後者疑惑,只聽他在度開口道;“去吧!”這意思,明顯是有話語要同蘇幕講,沈清也是個識相的,跨步離開。

陸景行站在原地看着蘇幕良久,直至沈清上車確定聽不見他們的話語,他纔開口道;“派人將沈清父親接過來了,阿幽身體不好,不宜來回顛簸,闔家團圓的日子總得陪老人家一起吃頓飯,不能讓長輩說話。”

自上午時分,從祖堂回來路上沈清接了沈風臨的一通電話,父女二人不知聊了些什麼,而後沈清收電話之時面色微微有些鬱鬱寡歡。

陸景行看在眼裡,隨後便有了與沈風臨的那通電話。此時、人已來,他無論如何也是要帶着沈清過去的。聞言,蘇幕未言語,反倒是看了眼陸景行開口道;“就如此過去?”

陸景行聞言,輕挑眉目,並不知曉她這話的意思。

“年節之中去岳父家,怎能空手而去?這些事情你不知曉沒經驗,南茜怎不提醒你?”蘇幕輕責聲響起。

陸景行抿了抿脣,當真是沒想到還有如此繁瑣的規矩;“南茜不知。”

“你且等着,不能平白讓人說話,”言罷,蘇幕轉身進了屋子,步伐稍稍有些急切,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在出來手中提着些許包裝華美的禮品,身後跟着三五傭人。

陸景行見此,鬢角微微跳動,看着她有些愣神,而後只聽蘇幕吩咐道;“沈家四口人的東西都準備了,回頭擺在車裡,交代給保鏢就行了,去時給人賠個禮道個歉,準備不充分,回頭年後回去再補上。”

“替我跟你父親向沈先生問好,”蘇幕輕聲交代。

這模樣,當真是把兒子當成上門女婿來教。

陸景行笑看着,蘇幕越是說,男人嘴角笑意越是濃厚。

看的蘇幕不由輕嗔他一眼,只覺是沒個正經。

陸景行這人,做事情素來沉穩紮實,生長在如此家庭之中,怎會不注意禮節。

從第一次去沈家上門談與沈清婚事之時,這個男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足以證明他是個頗爲注重禮節之人,一切按照祖祖輩輩留下來的規矩走。

絕不輕易逾越。

可今日這個素來注重禮節的男人,看着自家母親忙前忙後如此苦口婆心的交代自己時,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爲何?他感到了幸福,來自於家庭的幸福。

來自於一個平常家庭的幸福。

隨後,炎炎冬日之中,豔陽高照,寒風吹來雖不足以讓人冷入心沛但也稍稍有些寒涼,總統府優美庭院之中,男人伸手摟住自家母親的肩膀,而後俯身給了其一個短暫且溫暖的擁抱,

這個擁抱堪比冬日暖陽。

蘇幕一驚,稍稍有些呆愣。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她一時間緩不過神來,自打成年之後,母子二人雖有交心,但從未有過肢體言語上的關愛。

今日這短暫的擁抱,當真是暖到了蘇幕心窩子裡。

比這冬日盛陽更甚。

“去吧!”蘇幕伸手拍了拍陸景行肩膀。

面上掛着慈愛的笑意,一汪春水足以溫暖世人。

女子雖弱,爲母則剛。

一個女人在生兒育女之後,也許生活的瑣碎會讓她感到極其心煩,但面對自家兒女時,沈清時常在蘇幕眼裡看到母愛的光輝。

男人上車嘴角笑意依然不減,沈清望向他開口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話說這麼說,可男人微微側身將自己愛人摟近懷裡的動作不代表沒什麼。後者在其懷裡轉着眸子帶着疑惑。

路上,沈清並未詢問陸景行去哪裡,反倒是坐在車裡看着這個因過年喜慶氛圍到處張燈結綵的城市,若是夜景,應當會更漂亮。

直至車子使勁瑤苑地界,沈清錯愕的眸子落在陸景行身上帶着困惑。

男人伸手捏了捏她掌心,帶着些許安撫,但並未言語。

車子停在瑤苑院前,沈清這才問道;“來這裡做什麼?”

“進去就知道了,”男人說着,伸手推門下車,而後邁步至一側打開沈清那方車門,欲要迎她出來。

可沈清久坐不動,似是在等着陸景行說出個所以然來。

男人見此,微微彎身,伸手牽着她瘦弱的臂彎,將人送車裡帶出來。

沈清站在車身旁再度問道;“來這裡做什麼?”她並不認爲陸景行大年三十的來這裡沒有任何緣由。

還不待陸景行回答,身後別墅門緩緩推開,而後秦用站在門口,看着小夫妻二人笑臉道;“大小姐,姑爺回來了。”

聞此言,瞬間腦子裡轟隆一聲炸開。驚恐的目光落在秦勇身上,片刻之後又轉落到陸景珩身上,帶着疑惑與不解。

秦用生爲沈風臨貼身管家,吃在茗山別墅,住在茗山別墅,就連逢年過節時也從未有放假的時候,可今日大年三十,秦用竟然出現在了首都瑤苑,那麼是否能證明沈風臨也在?

沈清望着陸景行的眸子暗了暗,這個男人當真是古井心,深不見底。

“竟來了,難道阿幽想站在門口乾瞪眼?”男人問。

陸景行從未忘記與沈清初初結婚時最能製得住沈清的事情,便是將她帶到茗山別墅,面對她討厭的人,那時她與沈風臨的關係尚且如履薄冰,甚至是冰火兩重天。

可現如今。

婚後多年男人心境有所轉變,他帶着自家妻子來見岳父,只是希望這父女二人關係稍稍有些好轉,並未有其他。

同爲男人沈風臨對沈清的這顆心他看得相當透徹,這個中年男人的愛,愛的隱忍愛的深沉。“你從未跟我說過,”沈清答。?“說了你就不會來了,”陸景行應允,牽着她的手往前。?“沈風臨給了你什麼好處?”“國家都是我的,我還要別人給我什麼好處?”男人笑着開口,話語中帶着寵溺。沈清微微抿脣,不悅,幾度不悅。

秦用迎上來,面上笑意如同陽春三月的迎春花似的,格外燦爛。

“先生在就盼着您二位回來了”,秦用笑着言語。

陸景行聞言,笑了,隨後到;“車裡有些禮物,煩請秦叔下去取一趟。”

“好勒,”話語之間,能聽出這位管家是何其高興。沈清進去時,沈風臨正站在客廳架子前看着上面一副油畫,畫的是一朵盛開的白桔梗。

沈清站在身後靜靜的看着,並未上前打擾,反倒是看着沈風臨的背影稍稍有些孤寂,這個中年男人坐擁億萬身家資產無數,按理說到了他這個年紀這個地位。

可以享受得了人生當中最好的生活,可偏偏她從未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感覺。

秦用進來見沈風臨站在一側發呆,而後咳嗽了一聲。

後者回神,回首觀望,見沈清與陸景行站在身後,快速收了自己眼中沉暗。

“來了?”他淺淺說了一句,而後轉身朝一側沙發旁走去,餘光瞥見秦用提進來的禮物,不由得神色動了動。

沈清未言語,反倒是陸景行應允了沈風臨的話語,翁婿二人聊起來頗爲密切,沈清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不時將餘光落在牆上那副桔梗花上,淡淡的,帶着些許情緒。

“你母親畫的,”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語讓沈清回了神,將目光落在沈風臨身上,男人望着她,帶着一些對亡妻的思念。

沈清未迴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她並不想在此時當着陸景行的面跟沈風臨討論已故嚴歌謠的事情。

家庭方面的不完美,她不願在外人面前多有提起。

沈清靜靜聽着陸景行的話語,而後,許是水喝多了,起身去了趟衛生間,陸景行相隨,衛生間外,沈清低頭洗手間隙陸景行推門而入靠在門邊笑眯眯看着她,沈清見此,白了她一眼。

而後只聽男人道;“就想帶你回來看看,不行我們就回去。”男人平淡話語響起,無半分其餘味道。沈清聞言,洗手動作一頓,而後道;“你大老遠的帶着我過來就是想看看?”“不然呢?”男人半靠在洗手間牆上雙手抱胸笑問道。沈清聞言,氣的想拿水潑他。

見不得男人如此吊兒郎當的樣子。

“可說好了,我徵求過你的意見,別回去又跟我鬧,”男人事先打預防針。

沈清笑了,跟聽了天大的笑話似的,“事先徵求過?”

哪門子的事先徵求過?有意瞞着還差不多。

“其一,下午時分我事先說過要出來,你未問,我未多說,其二,我此時欲要留下些許時刻,正在徵求你的意見,你若是同意便留下來,你若不同意,便算了。”

此時的陸景行大有一副什麼事情都聽你的架勢,你說留就留,你說不留咱就走,而沈青怎會不知曉這男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男人,也算是個極品了。

明顯的就是在讓她做選擇。

“快些,莫讓人看了笑話,”不僅給她出難題,還催促她。當真是出了奇,見了鬼了。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轉而一揚手,一捧水碰到潑到了男人臉面上冰冷的水落在男人臉面上,

一個驚蟄,後退兩步。

此時,秦媽正好過來喊人吃飯,撞見如此一幕,竟然是直直待在原地,不敢上前。沈清見此面上一紅,瞪了眼男人,而後在扯過一側不知曉是乾淨還是髒的毛巾丟在男人臉上。後者淺笑,脾氣極好的伸手擦了擦面上水漬。

“姑爺,要給您找件乾衣服嗎?”秦媽小心翼翼問道。“無礙,”男人笑答,心情頗好。

陸景行有意無意逼迫沈清,知曉她會惱羞成怒,但沒想過這丫頭竟然會拿水潑自己,真是長了性子了。

餐桌上,清一色的清淡食物,許是陸景行提前打過招呼,所以今日的飲食都較爲清淡,沈風臨已就坐等這夫妻二人前來。

沈清前行一步,面上帶着些許憤憤之色,陸景行與秦媽隨後而來,男人倒是笑的一臉如沐春風,反倒是秦媽神色有些緊張。

“一起坐吧!”這話、沈清是對秦用說的。後者有些不敢,將目光落到沈風臨身上,只見其點頭,這二人才拉開椅子坐下去。

秦用跟隨沈風臨多年,每年年夜飯在沈家都如同自家人一樣坐在餐桌上吃飯,而今日不可能因爲地點換了就改變了規矩。

這一點沈清自然知曉,所以纔會一上桌就喊秦用與他們一同用餐。大年三十這日下午4點,沈清在首都瑤苑吃了一頓不早不晚的晚餐,而這頓晚餐五人坐在一處沈風臨與陸景行聊着商場與政場上的事情,秦媽坐在一側同沈清淺聊着,聊的都是一些關於懷孕之後應當注意的事項,懷孕之後應當吃什麼,該如何調理好自己身體?

作爲一個過來人在給她傳授經驗。

此時陸景行雖與沈風臨聊着,但耳朵卻將秦媽說的一些注意事項悉數記進了心裡。

懷孕這事兒,他比沈清還操心。

偶爾,沈風臨會叮囑沈清懷孕之後莫要情緒太過激動,該注意些什麼一定要及時聽醫生的話語,有什麼不懂的要詢問,不可以大意之類的話語,而沈清難得有一次對於沈風臨的關心沒有出口反駁,而是靜靜聽着。

懷孕,是件大事。

四點半,晚餐結束。

一頓飯下來,沈清才稍稍拉開了些情緒與沈風臨淺聊着,而此時,陸景行靜靜坐在一側聽着沈風臨與沈清的話語,嘴角笑意始終掛着。

陸景行不否認他今日帶着沈清來這裡是有目的的,目的已達到,這個男人顯然是異常開心。

父女二人閒話家常,聊着一些瑣碎的事情,但絕口不提商場上的事情,換句話來說沈風臨不願意讓父女二人獨處的時光被工作佔滿。

而沈清,自然也不願意在陸景行面前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只因中午時分在總統府,他們還因

這件事情發生了爭執,沒必要從總統府吵到這裡。

二人心中各有所想,但因這所想,既然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期間,陸景行藉口接電話,起身出去將空間留給父女二人。

沈清平靜的眸子看了一眼沈風臨而後話語淡淡問道;“公司的事情準備如何?”

沈風臨端着杯子緩緩轉悠着,望着沈清半晌之後道;“首都分部的事情一切由你做主,無需過問我。”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真正投入工作的狀態是在孩子生下來之後,”沈風臨異常期盼這個外孫的到來,換句話來說,他知曉沈清失去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於她而言意味着什麼,他不願這其中再出現任何差錯。

聞言,沈清心頭一顫,似是沒想到沈風臨會有如此話語,望着他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直至最後沈風臨的杯子與手中托盤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她纔將情緒收攏回來。

“我會注意,”她答,面上閃過一絲絲尷尬。

沈風臨望了她一眼,繼續開口道;“世上有許多東西都是身外之物,倘若分不清楚孰輕孰重的話,那你人生這20多年可算是白活了。”

沈清後背一僵,望向沈風臨道;“我以爲你只在乎你的事業。”話語落地,沈風臨面上閃過一絲失落與心痛,可這抹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沈清再想看時已經不在了。

“這世上所有人都認爲我只在乎我的事業,可那也只是別人認爲而已,”他年少時犯的錯,伴隨着整個人生。

因自家妻子的病逝,他被灌上了事業狂的名頭長達十幾年。

親朋好友如此認爲,商場夥伴如此認爲,自家女兒亦是如此認爲。

身爲一個男人,沈風臨算起來也是個可悲之人了。

陸景行收了電話回來時沈清與沈風臨二人的話語已經結束。

後者端着茶杯靠在沙發上,沈清端端正正坐在此處,視線落在茶几上不知名的某一點微微發呆。

陸景行心頭疑惑,按理說他將空間留給這父女二人,二人應當交談的會頗爲愉快的,可顯然事與願違並非如此。

晚六點,陸景行與沈清二人未迴歸總統府,而總統府的晚餐時間,多年以來的慣例是6點半,一家人坐在餐桌上未見夫妻二人時,老爺子開口問了一嘴蘇幕道了句;“親家來了,景行帶着清清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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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老爺子面上不高興了,掛着一張陰寒的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話語陰涼道;“這是要壞了規矩?”

“吃頓飯而已,也不算壞了規矩,晚間回來就行了,”蘇幕在中間打着圓場。

她本意是想告知晚些用餐的,但老爺子言語中告知一切要按規矩來,便也未言語,此時,一家人坐在一處老爺子沉着一張臉近乎發火,蘇幕並非因此害怕而不去維護沈清與陸景行。

“大年三十能跑回去,你怎知道他們不會住在那方?”老子問。

“景行去之前跟我打過招呼了,說晚間會回來,他也不是這般沒有分寸之人,親親遠嫁首都,如今親家舉家過來,一起吃頓飯也不爲過,”若說規矩,只怕這規矩更爲上道。

啪嗒一聲,老爺子將手中瓷筷重重擱在桌面上,看着蘇幕眼裡冒着怒火。直至老太太開口道;“蘇幕說的也沒錯。”

不能時時刻刻將規矩掛在嘴邊,說太多就沒有人性了,蘇幕話語也沒錯,老太太自然也是站在這一方。

一時間,餐桌氣氛尤爲怪異。

這頓晚餐吃得格外靜謐,蘇幕不再言語,老爺子心中有氣,自然也不會言語。

晚間,陸景行與沈清回總統府時,只覺氣氛格外怪異,一進門,老爺子陰陽怪氣道;“還知道回來?”

話語落地,沈清稍稍有些掛不住臉面了,這話不是說給她聽得還能是說給誰聽得。

陸景行伸手拍了拍沈清肩膀,而後喚來傭人帶人上樓,自己側邁步到了老爺子身旁坐下,沈

清許是也並不想跟老爺子周旋,應了陸景行的話語直直上樓去了。

大年三十,按理說一家人應當是要坐在一起守夜的。

但因老爺子這句話,沈清失了這個興趣,在來是陸景行有意護着她。

你爲老不尊,我又何須尊敬你。

客廳內陸家人坐在一處,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陸景行身上,老爺子更是滿臉氣憤,冷冷地哼了一句。

“沒能回來陪您用餐是我們不對,但總歸是情有可原,爺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陸景行開口道歉,放低姿態。

一家人,沒必要弄得不愉快,再來是老爺子是長輩,開口道歉自然是他們晚輩的事情。

陸景行的適時道歉,老爺子沒什麼在好言語的,在掛着臉面,當真是爲老不尊了。

樓上,沈清正坐在起居室客廳休息,只見蘇幕推門而入,看着她淡淡道;“老爺子只是心中有些情緒而已,並非針對清清,跨年夜,下去陪老人家坐坐,不言語也是好的。”

明事理的典範,只怕是蘇幕這種女人了。

下午時分,她明明與老爺子發生了不愉快,卻還能心平氣和的同沈清說這些話語。

婆婆都上來說了,沈清能在端着?

只怕是不行。

這夜,陸家人坐在一處,天南海北聊着,許是無聊,陸槿言問了嘴要不要消遣消遣,蘇幕倒是沒意見,老太太自然也是隨意,於是紛紛將目光落到沈清身上來,她只得點頭應允。

可哪裡知曉這消遣竟然是、搓麻將。?當真是刷新了她對陸家的認識。後來蘇幕才解釋道,近來一次動用這副牌,還是許久之前老太太身旁的那些好友都在世時。

沈清點了點頭,算是知曉。

這陸家,也就知曉老太太有那個閒暇功夫去玩這些東西了,其餘人,各個都事務繁忙。

九點多到十點,沈清任勞任怨陪着。

十點過五分,放在桌旁一通短信進來,她餘光掃了一眼,而後不小心碰到了眼前麻將,蘇幕不由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伸手扶起倒下去的牌。

而後放了張三萬,在來,短信進來。

依舊未看。

直至十分鐘後手機響起,她看了眼上頭來電號碼,而後伸手讓一旁傭人代勞拿着手機起身接電話,這通電話,她並未當着陸家人的面接,可此時若是拿着電話上四樓顯得有些太明目張膽,怎麼辦?

茶室吧!

這是個好地方。

電話鈴聲不斷,沈清接起,那側男人輕柔話語響起道;“新年快樂,阿幽。”

“還差兩個小時纔到,”沈清開口,將身上高領毛衣上的領子稍稍放下來了些。

那側淺笑,帶着些許癡癡“忘了。”

“你喝酒了?”沈清似是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不正常,問了這麼一嘴。

“恩、”那側應允,直白的很。

對,他喝酒了,在這個舉家團圓的日子裡,他一個人躲在自己公寓裡足足灌了兩瓶高濃度洋酒才停下來,醉酒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想給沈清打電話,想聽聽她的聲音,想借用她清冷的嗓音來撫平內心的那股子躁動。

思念如潮水般席捲而來,他忍了許久,數次想給沈清打電話,均是不敢隨便下手。

許是醉酒壯膽,這通電話,他撥出去了。

多年前他與沈清每年除夕夜都會在一起,在一起過着簡單的生活。

可現如今時光荏苒,經年之後繞來繞去只剩下他一個人。

只剩他一個孤家寡人在享受着這個世界的殘忍。

“飲酒傷身,少喝點,”如此寡白的一句安慰的話語。

只怕是沈清自己也忘了,在某段時日之前,她嗜酒如命,每日不喝點酒後難以入睡,可現如今她極少飲酒,甚至是不再飲酒,在面對沈南風醉酒之後給自己撥的這通電話,她竟然能如此平淡無奇,能如此平常的道一句飲酒傷身。

一時間沈南風竟然在想沈清還是他自己認識的那個沈清嗎?亦或者說她還是她嗎?

“這句話,我對你說過無數遍,如今,你卻將它還給了我,”沈南風苦澀輕笑。

灰暗的空間裡,男人擡手抹上面頰,滿面無奈與痛楚掩蓋在掌心之下。

前程過往最爲傷人心。

一時間,沈清靜默了,屋外,陸家人的氣氛算的上是難得一見的其樂融融,這方,她獨自一人拿着手機站在茶室聽着沈南風的電話。

“今非昔比,往日不會再重現,”沈清答,話語柔柔。

那方淺笑;“也是。”

之後放不下的人才會去癡迷過往。

一時間二人靜默了,昏暗的房間裡,沈南風拿着電話,清楚的聽聞那側有男人的言語聲,似是在詢問沈清電話接完了沒有,她道了句稍等。

轉而開口道;“你並非一個人。”

這話,寓意頗深。

他並非一個人,是的。

在不久之前,他知曉了沈清將自家父親從牢里弄出來的消息,總歸是親父子,他確實並非一人。

可多年不見,許多話語已經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淺顯。

片刻,沈清收了電話,拿着手機出去,邁步過去,傭人起身退開了位置讓給沈清,老太太正好甩出來一張五萬被她接住。

2012年,凌晨轉點,總統府上空放出了數方禮花,因地勢較高,坐落在首都最高山上,所

以總統府的禮花場景,整個首都都能看到。

而沈清也知曉,如此場景,在總統府是多年慣例。

每年大年初一的新聞總是離不開總統府的禮花,此場景,唯有在首都才能看見。

而因此,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人爲了目睹總統府如此豪華的煙火盛宴,不惜遠道而來。

如此亮麗的風景線成了首都最爲別緻的存在。

落地窗前,沈清看着眼前景象,陸景行站在身後圈着自家愛人,觀摩着每年都會有的盛景。

這是第一次,沈清如此靜距離的觀看首都的煙火盛宴。

而那方,瑤苑,沈風臨站在二樓陽臺看着如此景象。

這世上,有多少人在與她看着同一場盛世美景。

煙火雖美,但卻短暫。

這句話,是在某本書中見到的,但總統府的煙火似是並不短暫。

這場盛宴持續了足足半小時才停歇,整個首都上空瀰漫了浪漫的氣息。

結束後,陸景行與帶着沈清上了四樓臥室,推門進去,男人進浴室放洗澡水,沈清靠在門邊漫不經心問道;“爲何總統府每年除夕夜都會放煙火?”

男人伸手將浴巾搭在一側,似是何隨意開口道;“因爲母親喜歡。”

聞言,沈清似是有些麼聽清,“什麼?”

“因爲母親喜歡,”男人自度開口言語。

沈清愣了,等着陸景行答疑解惑,只聽男人道;“母親很喜歡煙火,自父親上任之後,除夕之夜放煙火已經成了總統府的標誌,延傳了下來,三十年如一日。”

年少時,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而詢問對象是陸琛。

那時,他尚且年少,只聽陸琛告知他,因爲母親喜歡,所以纔會有瞭如此景象。

這盛世美景,不過是爲了一個人綻放而已。

其他人看見的,只是煙火。

唯獨蘇幕看見的,是一份與衆不同的愛意與尊重。

陸琛青年時期任命總統,直至近乎三十年過去了,這個習慣至今三十年未曾更改。

這三十年,隱藏了些許什麼,又有誰能知曉?

難怪,她剛剛無意中掃了掃了蘇幕一眼,只覺她神色不如平常那番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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