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宴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感覺,憤恨,哀怨,痛苦,不忍,各種情緒糾結在一起,讓她心生煩亂,不知該何種態度對待蘇懷遠才合適。
“你不是要解釋嗎,現在可以說了。”她端起面前的咖啡,輕抿了一口。
“念念說,過程她都已經……”
“她說是她說,我想聽你親口說一遍可以嗎?”
蘇懷遠面色顯出幾分不自然,沉默片刻,便講起了自己出海失蹤後的經歷。
跟蘇念說的差不多,大概就是他受了傷,失了記憶,蘇唸的媽媽衣帶不解的照顧他,等他恢復記憶後,已經適應了那裡的生活,已經不想離開了。
蘇宴聽完,臉色沒多大的變化,她看着蘇懷遠,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你的初戀可憐,媽媽就不可憐是吧,你不想要這邊的家了,你可以跟媽媽離婚,一走了之,隱性瞞名擦藏起來算怎麼回事?”
“我……我主要是怕傷害你跟蘇望。”蘇懷遠哽咽了一下說道。
“這樣就不傷害了是吧,媽媽跟蘇望到死都不知道你還活着,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蘇宴偏了頭,強忍着沒讓眼淚流下來。
曾幾何時,蘇懷遠在蘇宴的心裡,就是超人一般的存在,他勇敢,強壯,有責任心,無所不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男人。
多年以後,如果沒有遇見他,蘇宴會一直這麼認爲下去。
蘇宴有時候想,這樣尷尬的相遇,還不如他真的死了,那樣她對他的仰望就不會破滅,他在她心裡還是超人一般的存在。
“宴宴,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你也替我想一想,當年是我辜負你那個阿姨,她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把我的骨肉生下來,且撫養那麼大,我欠她太多了,真的,我籤她太多了……”
蘇宴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紅着眼睛,用手指着自己:“那我呢,蘇望呢,我們兩個不是你的骨肉嗎?你不喜歡媽媽,不愛媽媽,難道連我們兩個也一起否定嗎?”
她激烈的質問聲,驚動了靠窗寫作業的兩個女生,兩個女生驚愕的朝她這邊望了一會兒,然後趴在一起,交頭接耳起來。
蘇懷遠用手搓了一下臉,眼角渾濁的淚抹到他起了繭的掌心,溼溼的,就像小時候蘇宴哭的時候,給她擦淚的觸覺。
他微仰着頭,帶着血絲的眼睛望着黑色的天花板,蘇宴在他對面哭,就像小時候在外面受了欺負,非要蘇懷遠去替自己報仇那樣肆無忌憚。
過了好一會兒,蘇懷遠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塊兒皺巴巴的方帕,小心翼翼的放到蘇宴的面前,低沉而滄桑的說:“擦擦吧,這麼大的人了,讓人笑話。”
蘇宴拿起方帕,擦了眼淚,然後像是解恨似的,把鼻子全都擤在上面,用完之後,恨恨的扔進垃圾桶。
“我造孽太多,造成今天的局面,都是我罪有應得,我不乞求你的原諒,只求你跟你姐姐蘇念能好好相處。沒了你媽媽跟蘇望,她是在這個世界上僅剩不多的跟你有血緣關係的人,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說不定那天兩眼一閉就離開這個世界上了,到那時,有你姐姐跟你相依爲命,多少我能安慰一些。”
“不,不休想,我纔不要跟她相依爲命。你欠我那麼多,沒有償還完我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說着,大顆的眼淚順着蘇宴的臉頰又掉了下來。
她已經失去了媽媽跟弟弟,實在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至親的人。
之前她的想法全是騙人的,她寧願蘇懷遠背叛她拋棄她,也不要他離開這個世界。
她要他活着,不管怎樣,她都要他活着!
蘇懷遠老淚縱橫的臉上扯了一個笑,他把椅子挪過來一點,從紙盒裡抽出幾張紙巾,像小時候那樣給蘇宴溫柔的擦着眼淚:“好好好,我不死,我活着,我活着……”
蘇宴回到總統府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達達吃完了晚飯,因爲明天又要上學,被夏夏拉着回了房間洗澡睡覺。
盛朗熙在餐桌前坐着,手裡拿着一份報紙,時不時擡腕看一下時間,他到家都快兩個小時了,蘇宴還沒回來。
院子裡響起一陣汽車轟鳴的聲音,沒多大一會兒,裹的如糉子一般的蘇宴出現在明晃晃的大廳。
她脫了衣服,解了圍巾,洗了手,迫不及待的往餐廳的方向走:“快給我飯,我快餓死了!”
傭人把熱在鍋裡的飯菜依次端上桌,盛朗熙摺疊好手裡的報紙放到一邊,把面前的水杯遞給蘇宴:“怎麼回來這麼晚,又加班?你這個醫生快趕上我這個總統忙了!”他打趣說道。
蘇宴連續扒了好幾口米飯後,才發現盛朗熙也在他對面吃着:“你也沒吃?下次別等我,有的菜剛出鍋最好吃,一剩就不好吃了,不能辜負了廚師們做飯水平。”
“一個人吃飯山珍海味美味佳餚也沒意識,跟心愛的人一起吃飯,就是粗茶淡飯吃着也香。”
蘇宴從飯碗裡擡起裡頭,笑着說:“今天吃蜜了,嘴這麼甜?”
“我今天看了一篇文章,說女人都是虛榮動物,她有時候並不是需要你真的要怎樣怎樣,而是要一個態度一句話,我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挺有道理,而且,經過楚源跟阿閔的事,我也有了些危機感……”
蘇宴瞟了盛朗熙一眼,這男人真是修養好,不論吃什麼,姿態總是那麼優雅華美,令人賞心悅目。
“人家兩個人的事,礙着你什麼了?”
蘇宴把自己最愛吃的可樂雞翅夾給盛朗熙,盛朗熙又還給了她:“你想啊,楚源不論是從長相還是其他方面,都挺出衆的,但是阿閔就是不喜歡他,我就想起了你跟我,你經常說你是因爲我的顏值纔跟我在一起的,那等我老了醜了,你是不是就該另覓良主了?所以啊,除了顏值這一塊兒,我要多擴展一些其他特長,好長長遠遠的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蘇宴哈哈大笑起來:“所以你就擴展甜言蜜語這一塊兒的特長?”
“剛剛開始,還不太熟練,以後多指教。”
蘇宴又笑了起來,拿着筷子指着盛朗熙:“最近是不是閒的你,看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怎麼不這麼想,等你老了醜了,我也老了醜了,一個老醜婆子上哪另覓良主去?”
她笑着搖搖頭:“以後不給你看我那些女性雜誌了,你都快被帶偏了!”
盛朗熙看了蘇宴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低頭吃飯。
從蘇宴一進餐廳,他就發現蘇宴的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
他不知道她爲什麼哭,但他不想她帶着不良情緒吃飯,所以纔有了以上那些所謂的甜言蜜語。
說那麼多,不過想要她開心的吃個飯。
吃完飯,蘇宴照例到客廳追一部一直在追的言情劇,盛朗熙記得她以前不愛看這類泡沫劇的,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
他問蘇宴,蘇宴說:“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不過看了一個開頭,不看到結尾,心裡不舒服,就像是飯吃了一半剩下一樣,再難吃也得吃完,不能浪費別人的苦心。”
對於蘇宴這樣不和邏輯的言論,盛朗熙通常都置之不理。
說多了,她會搬出更離譜的歪理邪說,再辯駁,只會讓他頭疼。
蘇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盛朗熙就在一旁陪着看報紙。
蘇宴也有看不慣盛朗熙的地方,就像看報紙這一項,您說報紙有什麼可看的,一天看一份,瞭解一下國內外大事不就行了?
他不,非要把其他國家的,英文的,法文的,俄文的……看一個遍纔算結束。
蘇宴有時候真想問他一句,總統閣下,看那麼多東西,腦子不會痛嗎?
兩個人還有很多互相看不順眼的地方,但竟能相安無事,除了互相包容一說,也沒什麼說法可以解釋這一現象了。
盛朗熙看看着報紙,聽到蘇宴的笑聲或者碎碎念,會朝電視瞟上一眼,通常他都是不發表意見的。
只有一種情況,他必須說上一說,那就是蘇宴指着電視劇中某某男演員,流着口水,兩眼放光,大喊着好帥的時候,這個時候他不能忍。
他會放下報紙,認真的把電視裡的某男演員審視一番,然後給出評價,眼睛太小,鼻子太塌,嘴脣太厚,身材太差,好容易碰上一個各方面均占上乘的,他直接甩出來一句,整的,你看多假!
反正就是不能說男演員帥,非說不可的時候,必須得在後面加上一句話,必須說:“這個叫某某某的男演員好帥啊,不過再帥,比你還是差了一些。”諸此之類的語句。
說帥可以,但不能比他帥,這是底線。
所以說,蘇宴經常說盛朗熙其實挺悶騷的,不僅悶騷,還自戀。
盛朗熙反駁她說,你懂什麼,這叫自信,再說了,實話實說有錯麼?
弄清這一規則,蘇宴看電視再遇上心儀的帥哥類型,會正話反說:“哇,這個男演員好醜,怎麼能當男主?”
盛朗熙這個時候會比較良心的給出一個評價:“除了演技太差,我覺得還好。”
時間久了,這竟成了兩個人考驗對方智商跟情商的一個小情趣。
看完一集的空當,盛朗熙端了一盤水果從廚房出來,放到蘇宴的身邊,然後他在她的身邊坐下:“難道今天你都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