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醫院真的快忙死了,蘇宴一進醫院就開始幹活,中午飯都沒吃,一直到了下午兩點多,最忙的時間段纔算過去。
蘇宴端了兩杯冒着熱氣的咖啡走到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把其中一杯咖啡遞給正在低頭看手機的面癱男,自己握着一杯靠着窗臺站着,就着熱氣吸溜了一口:“在跟宋醫生髮信息?”
面癱男握着咖啡擡起頭,把手機放褲兜,一臉的沉悶:“不是。跟我媽。”
輕抿了一口咖啡,眺望了一眼窗外,外面白雪皚皚,竟有些刺眼:“我家裡又開始逼我結婚了!”面癱男驀地說。
蘇宴看了他一眼,輕嘆一聲:“你這麼拖着也不是一回事,我覺得你還不如直接跟家裡人攤牌,讓他們知道你的決心!”
面癱男的千年面癱上浮現一絲的苦笑:“我覺得他們早就察覺到了,就是察覺到了才這麼逼我,我真是……”
真是什麼,面癱男沒說出口,他轉向玻璃窗,看向窗外,眼底是深深的惆悵。
蘇宴斟酌了半天也沒想出要怎麼安慰他,將心比心,如果將來達達彎了,喜歡上男人,她雖不至於歇斯底里的反對,但也需要一段接受的過程。
人們習慣了蘋果是甜的,偶爾出現一個酸的,就覺得違反了常道,牴觸的不能接受。
不管接受與否,但你不能把它當成怪物,否認它不是蘋果。
兩個人沉默間,宋醫生提着三杯咖啡走了過來,看見兩人,笑了笑:“聽說你們科室今天特別忙,買了咖啡特地來慰問一下,沒想到你們兩個已經喝上了,看來我的好心要白瞎了!”
跟宋醫生接觸多了,其實他沒有看起來的那樣靦腆,性格溫和的他反而比面癱男好相處,而且他特別懂得爲別人着想。
蘇宴把自己的咖啡放到一邊,過來搶宋醫生手裡的:“好東西不怕多,再說我們的是速溶的,你的是咖啡店現磨的,傻子纔不喝你的……”
她從精緻的包裝袋裡取出一杯,揭開上面的塑料封蓋,喝了一口,無比享受的砸了一下嘴:“啊~~還是正規店了的好喝,這口感就是不一樣,戚主任,你也快嚐嚐,涼了就不好喝了!”
面癱男沒有急着拿咖啡,而是把目光在宋醫生的身上逡巡了一圈,當他看見他被凍紅的鼻尖以及手指時,輕蹙了一下額頭:“外面那麼冷,你瞎跑什麼?”十足十訓斥的語氣。
宋醫生輕抿了一下嘴,好脾氣的衝他笑了笑:“我那邊不忙,所以就想給你……給你們買點喝的。”
面癱男瞪他一眼:“下次不要再去了,聽見沒?”
宋醫生看了蘇宴一眼,輕咳一下,小聲的說:“知道了!”
這種虐人撒狗糧的場面,蘇宴本該逃之夭夭的,但是她不能離開。
她一離開,被人撞上面癱男跟宋醫生在一起的畫面,好容易粉碎的流言又會沸騰起來。
蘇宴是他們的保護傘,她也樂於充當這個角色,就是面癱男跟宋醫生眉來眼去,有着無數掏心窩子的話要說卻礙着她這個外人在場不能說的尷尬場面,讓她有些受不了。
“你們該說什麼就說什麼,就當我是空氣好了!”蘇宴大喇喇的揮着手,慫恿兩人別這麼生分,該親密就親密一點。
宋醫生不僅沒有放開些,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白淨的臉上顯出一抹緋紅,垂下眼簾,偏了頭,端起咖啡,沉默的喝了起來。
面癱男狠瞪了蘇宴一眼,蘇宴委屈,我也是好意啊,怎麼就招人不待見了?
“戚主任,您在這呢,讓我一通好找!”小A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閃躲的宋醫生,對面癱男說:“從郊區醫院又送來一位車禍患者,下肢骨折,外科李主任請您過去支援!”
不等面癱男這個當事人說什麼,蘇宴這個旁觀者先嚷嚷了起來:“憑什麼外科每次忙不過來,都讓我們男性泌尿科的過去支援,李主任這個外科專家本領都通到市衛生廳了,怎麼幾臺小手術都應付不來,不去,咱們泌尿科事都還多着呢,顧不了其他科!”
不是蘇宴出言不遜,是這個李主任實在遭人恨。
每個單位差不多都有這麼一個愛溜鬚拍馬,阿諛奉承領導,不幹實事的人,李主任就是這麼一個人。
仗着自己跟院長沾點親戚關係,市衛生廳有個熟人,狐假虎威,每天都橫着走。
最讓蘇宴氣憤的是,無論按照資歷還是醫術水平,都應該是神經科的邱主任獲得下一屆副院長的候選人的資格的,這個李主任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生生把邱主任候選人的位置上拉了下來,自己頂替了上去。
因爲這件事,蘇宴還專門去找過院長,院長睜一隻眼閉一眼的說:“這是民主選舉出來的結果,我也辦法。”
沒辦法個屁,分明就是袒護李主任,爲了這個,蘇宴好長一段時間不搭理院長,看見院長都繞着走。
偏偏她是總統的女人,是他們醫院新設備能否批下來的重要籌碼,院長雖然惱她對自己的態度,但終不敢拿她怎麼。
小A爲此還打趣蘇宴說,在這個醫院了真正的橫着走的人不是李主任,而是有着比李主任更有強大後臺背景的正義使者蘇醫生。
這讓蘇宴有些哭笑不得。
小A輕咳一下,轉頭看向面癱男,面癱男遲疑了一下說:“去告訴李主任,我這就過去!”
“好嘞!”可以輕鬆交差的小A小跑着離開了。
蘇宴一拳捶上面癱男的肩膀:“你是不是傻子,咱們出了力,最後功勞都歸他,這種助紂爲虐的事情我提醒你多少次了,你怎麼一點都不……”
“病人是無辜的!”
不能因爲醫生之間的恩怨和看不順眼,而枉顧他人的生命。
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任何情下,都要把這種使命當成第一使命來完成。
面癱男的一句話說的蘇宴啞口無言,同時心裡自我剖析,怪不得人家是正的,自己是副,思想水平都不一樣。
雖然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但好強的蘇宴嘴上不服軟:“行行行,你想當冤大頭你就去吧,累死了我反正不管,宋醫生你也別管,讓他橫屍街頭算了!”
宋醫生笑了笑,心疼的看了面癱男一眼:“你連坐了三臺手術,身體能吃得消嗎?”
面癱男嗯了一聲,看了一下腕錶:“喝完咖啡再回去,我先走一步,到外科看看!”
他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悠哉喝咖啡的蘇宴,沉聲道:“愣着幹嘛,走啊!”
蘇宴用手指着自己:“我也去?”
面癱男折身回來,從後面拎起來蘇宴:“多個人手術就能進行的順利一點,就能早下班。”
不由分說的,拎着蘇宴就朝走廊那邊走去。
“喂喂喂,我跟那個李主任勢不兩立,我纔不要去幫他我不去……”
說着不去的人,一進手術室馬上進入了狀態,嚴肅認真的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本該主刀的李主任卻不見了蹤影,由一個剛分配過來的醫大學生主刀。
這不是拿人命開玩笑嗎?
這個年輕的大帥哥學習再好,畢業成績再優秀,實戰經驗沒那麼多,根本沒辦法勝任主刀的職責。
面癱男說要代替大帥哥主刀時,心高氣傲的大帥哥還挺不服氣,當面癱男老練且有條不紊的劃開病患下肢受損的皮肉時,蘇宴才從大帥哥的眼中看到驚歎的目光。
她暗自得意,哼,面癱男泌尿科第一大魔頭的稱謂可不是白來的,就跨多個學科的這技術,就能秒殺醫院一衆資格老的專家。
技術水平在眼前,大帥哥不服不行,放下剛纔清高的架子,變得虛心起來。
蘇宴朝着大帥哥的方向暗暗的點了點頭,嗯,不錯,知錯就改,能虛心向比自己強的人學習,是塊兒可造之材,假以時日,必將成爲這所小破醫院的頂樑柱。
大將出馬,一個頂倆,有面癱男這個大魔頭出面,手術進行的很順利,有蘇宴跟大帥哥兩個得力助手從旁協助,手術很快就接近了尾聲。
面癱男有意培養大帥哥,便讓他給手術收尾。
大帥哥正在給患者傷口縫針的時候,李主任這廝才穿着手術服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對不起對不起,上面來了兩個領導,院長非讓我作陪,耽誤了手術時間,真是對不起,呀,已經做完了,我看看……”
李主任裝腔作勢的看了看病患的下肢,對着面癱男嘖嘖稱讚,面癱男根本不鳥他,沉着一張臉與蘇宴交談剛纔的手術細節。
李主任碰了一鼻子的灰,有些無趣,輕咳一下,大聲的對身後的護士說:“患者的家屬來了沒,這都手術完了,手術費得趕緊交上才行……”
患者是個年輕男人,目測也就二十出頭,臉上的血水沒有清理乾淨,面目有些模糊,麻醉師看手術進行的差不多了,便依照慣例測驗患者的腦子是否清醒。
“你叫什麼名字?”
“蔡曉峰。”
“多大了?”
“21。”
“你父親做什麼工作?”
“自營了一家超市。”
“叫什麼名字?”
“蘇懷遠。”
麻醉師心裡咯噔一聲,兒子姓蔡,父親姓蘇,難道……
“我的父親是繼父。”
麻醉師恍然大悟,同時舒了一口氣,朝面癱男遞了一個眼色,示意該患者的神志很清楚,腦子沒有問題。
蘇宴推開面癱男,衝到病患的面前,對着那張血呼啦的臉:“你剛纔說你父親叫什麼?”
傷者跟其他人一樣都驚訝蘇宴的問話,但還是老實的重複了一遍:“我的繼父叫蘇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