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絕望之世
災民們想的沒錯,他們並不受歡迎。一道圍牆一個等級,人也分三六九等,住得越裡面的,地位越高,富豪也多,住得越外的,就越窮。裡面的人擁有着絕對的優越感,看不起這些外來人,而這些難民們也覺得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他們差點死去,政|府卻這樣苛待他們。不只是上位者將他們當麻煩,普通民衆厭惡他們的存在,就連那些本該爲民做事的士兵,對待災民的態度也很惡劣。
矛盾在加深,社會在動盪。
給的食物很少,沒幾天後,一個麪包就是二個大人一天的口糧。這點食物哪裡夠?因此災民們發生搶奪食物事件頻發不窮,這也加劇了當地居民對於災民的厭惡和排斥。
天天無法理解那些平民的做法,既然第一道牆能夠被破壞,第二道牆也可以,那麼,也許現在這些災民,就是明日的他們……那麼,爲什麼還要擺出那樣惡劣且高高在上的態度呢?
入室搶劫的案件在增加,負責治安的駐紮兵團的工作量也增加,對待災民的態度越加惡劣,反抗的人增多,而糧食本來就不夠……失去了擁有最多土地的瑪利亞之牆,倖存下來的人都不好過……
惡性循環……
終於,上面的人想出了一個自以爲能解決眼下境況的最好的辦法。讓那些平民和士兵一起,將巨人趕出瑪利亞之牆,將失去的那第一道牆搶回來,重新得到活着的資本。
當然,這只是官方話,誰都聽得出來,是要利用這樣減少災民的數量。那麼多幸存下來的災民已經超出了糧食的負荷,能夠留下來的就只有一些有錢人、有特殊才能的人或者小孩。雖然有很多大人都不想去送死,可是他們鬥不過士兵,他們只能服從。
戰況很慘烈,極少的災民活着回來,犧牲了三分之一的總人口,除了滋養了巨人,沒有絲毫的作用。被侵佔的第一道牆依舊沒有奪回來。
這個世界,遠比想象中的要殘酷。
雖然人口減少了很多,但是他們待的城鎮也是真的缺少糧食。今年的糧食欠收,他們也過得不好,所以孩子們的食物也沒有增加多少,也就是堪堪半飽而已。漸漸的變成了三個孩子一個麪包,或者兩個孩子一個麪包。
天天是和另外兩個孩子一起分配麪包的,那兩人比他年紀大一點,而且比他強壯。他們一起從士兵那裡得到一個粗糙的硬麪包,那兩個孩子欺負他瘦小,只掰了極小塊的一點給他……
很自然的,那兩個孩子都被揍了。天天將他們引到了一個暗處,將他們兩個打得滿地找牙…雖然現在的身體很瘦小,可是因爲長期勞作的緣故,而且天生力氣也大,加上以前孤兒的生活代表了爲了得到更多的生存資本,打架和勒索同學的事情天天也沒有少幹,加上現代自學一點打架技巧還是容易的,那兩個孩子壓根不是他這個損招陰招一起上又不怕死的慣犯的對手……
有些人總是不受教訓,又一次捍衛了自己的權力,獨享一個麪包的天天,其實心裡在慶幸自己得到的這個身體,長得實在是太受氣包了,就算見識過他的實力,總是有不信邪的想要欺負他。
這麼輕鬆就獨佔了一個麪包,這個麪包他需要吃一天。不過硬麪包很難下嚥…他還是不能習慣每天吃麪包的日子,對於南方出生的孩子,他連吃天天面都覺得難受,何況是這種硬麪包。他咬了幾口,喝了好幾大口水,纔將那些麪包嚥下去,嚥下去後就覺得嘴裡味道很淡,很想念米飯的味道。
他現在是個孤兒,下了船沒有人來認領他,他也覺得很輕鬆,登記的時候就隨便說了個名字。這兩天睡在街道的角落,吃着粗糙的食物,卻也不算難受。因爲是小孩子,胃口小,倒是給他很大的便利。沒了大人,街道也乾淨安靜了許多,不會隨便哪一處都看到屍體,不過小孩子的競爭還是很激烈的,所以還是有孩子在不停的死去。
“我不會讓艾倫死的……”對於女孩子而言有些低沉的聲音吸引了亂晃的天天的注意。說是吸引也不算,他這幾天都不動聲色的偷偷觀察那三個總是待在一起的孩子。
他們大概十歲,這個世界的孩子普遍營養不良,長得也瘦小,不過到了成長期後就會長得很快,可能是因爲他們是西方血統的緣故,有些才十五六歲就人高馬大的。但不管如何,他們三個還是很吸引注目的。
一個黑髮黑眼、五官東方化的女孩,一個金髮膽小的男孩,還有一個總是一臉陰沉又衝動的棕發男孩。那個棕發的男孩如無意外,就是那個以後會變成巨人的少年了。
現在,那個說話的黑髮女孩,正將一個麪包塞進那個叫艾倫的男孩的嘴裡,硬逼着他吃下去。
他過來的時候,科長只說了往最找死的方向去尋找線索就行。他覺得這種建議非常不負責任,而且連死了兩次,頻繁換身體是很麻煩的。他也覺得自己抓住了點線索,比如他每一次重生,時間就會往前。
被巨人吃、在房子裡、在船上……都是不同的時間點。必須要慎重以待,要是重生在大事件發生之後的時間該怎麼辦?成功了能夠得到鉅額的報酬,失敗了就是同等的懲罰。他從來不認爲世界上有免費的午餐。
他發現自己的肚臍有一顆黑色的臍釘,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個多出來的東西,還取不下來,別人也看不見。他就想着會否這個東西就是那個所謂的需要交接的重要物品呢?
夜幕很快的降臨,他照舊找了個和那三人不算近,也不算遠的地方躺着。今天晚上他沒有睡去,他的身上還有半塊特地留作儲備糧的麪包,說不定那兩個吃虧的孩子會想要來找場子,要是麪包被偷了就不好了。
事實上,被夜襲的次數真的很多。雖然他每次都能找回場子,不會受傷的機會也有。
擔心的事情還沒有發生,就聽到不遠處悉悉索索的聲音。那個金髮的少年一直翻來滾去,在地上躺着睡覺當然不舒服了,雖然有毯子給他們用,而且天氣也不算冷,但是他會睡不着明顯不是因爲做噩夢…天天聽到了他肚子不停打鼓的聲音。
其實天天並沒有嘗試過嚴重飢餓的感覺。在孤兒院的時候,因爲是國家投資的,基本溫飽還是有保證的,讀書時更是義務教育,雖然其他零碎的東西需要打短工、勒索同學來做補貼,可是偶爾也能有閒錢買點好東西吃,也能夠去網吧上上網。
來到這裡後,成爲一個孤兒,政|府還是蠻優待的,給的食物怎麼樣也能夠讓他吃到半飽。但是那個金髮的男孩,他大概是餓壞了。通過幾天的觀察,這個叫做阿明的男孩每天吃得很少,不是沒得吃,而是他吃不下。天天知道,他是因爲自己的父母死了,這些天心情都很低落…當然,這裡的孩子,全部都是孤兒。他們來這裡的時候,也許父母還活着,也許親戚也活着,可是那個奪回城牆的決定,讓他們全部都成爲孤兒。
現在,孩子們的□□是一樣的。他們都是失去了庇護,被政|府養着,以後也會被洗腦成爲政府的棋子的待用工具。
真是好買賣。雖然天天覺得政|府這種太過明顯的做法很容易引起反彈……
天天看他實在難受,摸了摸胸口那半塊麪包。咬了咬牙,站起來,走過去。
他過去的時候,那個叫做阿明的男孩虛弱的睜開眼睛看他。他旁邊還睡着艾倫和米卡莎,艾倫一邊睡還一邊哭着叫媽媽,米卡莎是睡得最沉的,阿明剛纔已經很剋制自己的動靜,還以爲不會被發現,但現在卻有人靠近他。
三手指大的麪包被放在他面前,那個給他麪包的男孩一臉彆扭的走開,回到他剛纔睡的地方,閉上眼睛繼續淺眠。
阿明已經餓壞了,他這兩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今天更是一點都沒吃,眼下肚子餓得厲害,他都覺得自己會被餓死。看到突然被放到面前的麪包,儘管知道只不過是心理作用,但就覺得自己聞到了麪包的香味,引誘着他進食。
飢餓的孩子拿起麪包,往嘴裡塞,被那乾燥的麪包堵在了喉嚨,他剋制着聲音咳嗽了一會,將剩下的麪包全部吃光,吃完了還舔着自己的手指,意猶未盡。
麪包下肚,他覺得肚子好受多了,有力氣去看那個給自己麪包的男孩。那個男孩阿明還算熟悉,因爲被留下來的孩子也就那麼多,這些天裡雖然沒有怎麼打招呼,長相卻都記住了,就連一些人的性格也有了初步把握。
只知道他叫做阿天·斯凱爾,瘦骨嶙峋的身體,八歲左右,表情冷淡,喜歡四處打量,很低調也不多話,不過打架很厲害。找他茬想搶他食物的人,無一例外會被他打回去。
是很不要命的打法,而且是直接朝着要害打,又剋制着不讓對方受重傷。往往在別人起同情心上去幫忙前,他就已經取得了勝利。
按照某個派麪包的士兵說的:看上去像是不安的小貓,其實是陰戾的獵豹。
他想道謝,可是對方似乎沒有接受道謝的意思,他那生人勿擾的姿態就是答覆。但是阿明心裡悄悄的將這份恩情記下來。
在這種時候,除了親人或者像他和米卡莎、艾倫這樣的好朋友,誰會給一個陌生人食物呢?
沒有。誰都想活下去,眼下短缺的食物分到手就只有半飽而已,就算偶爾剩下來,也是藏着以備不時之需。但基本上是不能滿足他們這些成長期孩子的需求,因此將食物分出去的行爲,就算是笨蛋也不會幹。
但是斯凱爾不是笨蛋。
阿明擦着溼潤的眼角,慢慢的也睡了過去。這一夜,罕見的沒有噩夢。
已經到了就算只有一丁點不足爲道的溫暖,也能夠成爲度過難關的明燈的時候。他們都對未來很迷茫,都對未來充滿了不安,都已經失去了避風港,成爲了人人可欺、可輕視的孤兒,他們是大海里的浮萍,就算沉了翻不起漣漪。
爲什麼會這樣?
誰都想得到答案。
他們在不久之前,還有溫暖的家。會嘮叨、關心他們的父母,會和他們微笑打招呼的鄰居,偶爾也會得到附近老人給的小零食……
街上有店鋪,街上有書店,有活躍的孩子,有享受天倫之樂的老人,也有辛勤工作但是一臉滿足的大人……
熟悉的人都已經死去。
他們熟悉的那些人:辛苦勞作的大人,駐守牆壁的士兵。街邊玩耍的兒童,一起過來的同伴,都已經死去。
慘烈的死在了,巨人的口中。
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房屋,失去了一切。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們是需要別人施捨的路邊的難民,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沒有溫柔呵護的手掌……未來究竟會怎麼樣呢?
誰又會記得,這些難民,都是一些未成年的孩子?
他們,都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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