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麗的兒子是我班上的學生,他父親走了,他請了一個月的假沒來上課,所以這些天我都沒見到他。
其實王小偉是解決賠償糾紛的最好突破口,爲了找到他,我特意到村頭的小超市買了些禮品,去了一趟王家。
走到王家的院子門口,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一堵頹圮的廢牆,和一個堆滿亂七八糟雜物的院子。院子裡空無一人,我伸出手嘗試着敲了兩下,也沒有人從屋子裡走出來。心想着人也許都在堂屋裡,我便邁開腿往大堂走去。
“有人嗎?錢嫂,王大伯,王小偉?有人在嗎?”我在堂屋了叫了幾聲,還是沒有人出來招呼我。
在驪山村,因爲民風淳樸,盜賊很少,人們白天一般很少關門,若是走過路過的人想喝口水可以直接進到院子裡來喝,要找主人家也可以直接進屋來找。這條約定成俗的規矩,在王大伯家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我曾經做家訪的時候來過王大伯家,也到過王小偉的房間,所以這次我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咚咚咚”地踩着木製樓梯走上了王家二樓。令人意外的是,王家的二樓從外面緊閉着門窗,意味着裡面沒有人,可是我卻明明白白地聽見裡面有人的說話和喘息聲。
只聽一個女人嬌.喘吁吁地說道,“李二,瞧你這猴急的,怎麼一上來就脫人家衣服~”
那個被叫李二的男人也喘着粗氣說,“得虧你家那死漢子走了,要是他再不走,可都要饞死我了。”
“哎呀,瞧你這種嘴,也忒毒了去了。”女人又嬌笑着,“王明那個死腦筋也真是的,我說要跟他離婚他就想不開了,非要從人家大老闆的建築工地上摔下來,死得那麼慘,可是嚇得我幾天幾夜都連做噩夢!”
“他這樣死了不是更好嗎?你家白進幾十萬的收入,可是當了你家地裡多少年的收成吶!”李二聲音裡滿滿都是豔羨。
聽到這裡,我基本可以斷定這對正在偷情的狗男女,一個就是之前吃我豆腐的李二麻子,另一個便是剛死了老公的錢麗。沒想到,他們兩個竟然搞到一快去了,而且聽話中的意思,兩個人似乎在王明去世之前就勾搭上了!
我的天,王明他家的這些人究竟是活在一個怎樣混亂的世界裡!
我心裡深深地爲死去的王明鳴不平,像他這種條件的男人,無論是從外貌還是從人品上來看都遠超李二麻子一大截,可他的老婆怎麼就這麼不長眼睛,竟然會爲了一個醜陋的李二麻子背叛王明!
心中的憤慨迫使我把他們的話繼續聽下去。只聽錢麗又惱意十足地說道,“就王明那點賠償金,家裡這麼多人分下來,還能剩多少!”
“那就別分唄,你把錢全部保管在自己手裡,說什麼都不給王家人,我就不信他們還會來搶不成!”李二麻子挖空了心思幫錢麗出主意。
但是錢麗卻嘆了口氣,“李二你是不知道,王明那老爹還欠着高利貸三十多萬呢,高利貸三番五次找上門來討債,有一次還差點把我……差點把我給……”她說着竟然嗚嗚地哭出聲來。
“別哭,別哭。”李二麻子安慰着她,“我看要不這樣,等錢一拿到手,我就帶着你和小偉離開驪山村,到大城市買個房開個小店,儘管吃香的喝辣的,他王大仁欠誰高利貸,咱們都統統不管了!”
“不管了?”
“對!你也別說我狠心,你嫁給王明那麼久,天天在他家累死累活伺候一大家子人,還幫他們生了個大胖小子。可他王大仁呢,天天遊手好閒,只知道賭,賭,賭!輸了那麼多錢,還得攤到你頭上來,你說你冤不冤,你該不該給他們一個教訓?麗兒,你聽我一句勸,王家人是斷斷信不得了,只要狠一下心,未來大好生活簡直是唾手可得!”李二麻子的一番洗腦式的勸說,聽得我真是大跌眼鏡,心中作嘔,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責怪王大仁是個賭棍,讓錢麗受盡苦楚,可他自己也還不是一樣的?假如錢麗一狠心真的跟他走了,難道他就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事貪賭?很明顯,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甚至有點兒懷疑李二麻子是不是又在哪裡賭輸了錢,特意跑到錢麗這裡騙賠償金來了。
“你讓我再考慮一下。”錢麗漸漸停止了抽泣,語氣也從最先的疑慮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等我從樓上下來,離開王家沒走幾步,就意外地碰見了從外面回來的王小偉。
他的頭髮亂蓬蓬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褲子上也到處都是黃色的泥巴,像是剛從泥地裡滾出來一樣。不用說,王小偉一定是跟人打架了,而且打得還挺嚴重。
我問他,“小偉,你告訴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啦?”王小偉平常不是個搗蛋的娃,這時候看見是我,更是老實地把事情說了出來,“李狗蛋和張大黑非說我媽跟村裡的李二叔叔偷情,共同害死了我爸爸。他們還嘲笑我生活在一個不正常的家,所有的親人都不正常,就連我長大以後也一定是個又嫖又賭的混蛋,我一時生氣,就跟他們打起來了……”
原來是這樣。
我看着王小偉,有點兒心疼,用手摩挲着他的一頭亂髮,想了想,對他說,“小偉,你是不是還沒吃午飯的?鄭老師帶你去吃午飯好嗎?”
我知道錢麗是王小偉的媽媽,無論媽媽做過什麼事,都會間接地影響和報應到自己親生兒子身上來。可王小偉年齡還這麼小,又是一個明辨善惡是非的乖孩子,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的媽媽真的做出了別的小孩口中說出的那些事,那該給他的人生帶來何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故意不讓他立刻回家,就是希望他能夠多保留一分對世界的善念,少被污濁的世界矇蔽了眼睛。
我帶着王小偉來到我家,親自給他下廚做了一份蛋炒飯。並不是我不想做點別的好吃的,實在是冰箱裡空空的,除了雞蛋找不出第二種吃的,而現在這個點也沒什麼菜賣。不過王小偉還是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得津津有味,好像我的廚藝有多好一樣的。
吃過飯,又帶着他玩了一段時間,估摸着李二麻子已經從錢麗家離開了,我才讓王小偉回家。
我坐在桌子邊,望着剛纔王小偉坐過的那個地方,回想着他剛纔說過的話,心中的某根弦突然“噔”地一下被撥動了!
如果我沒記錯,王小偉說李狗蛋、張大黑告訴他他媽媽跟李二麻子偷情,一起害死了他爸爸,那麼這種好多大人都不知道的消息,李狗蛋和張大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沒準,他們倆還知道更多的內幕!
爲了驗證自己這一猜想,獲得更多的信息,我決定挑個時間去找李狗蛋和張大黑聊聊。
次日週日,得知李狗蛋和張大黑去村外一里地的湖邊釣魚去了,我特意戴上太陽鏡,打着陽傘,拿着一堆東西往湖邊走。
因爲考慮到兩個人都是剛上三年級的小孩子,心智沒有完全成熟,玩心還佔着很大的成分。如果我直接問他們的話,結果可能會適得其反。好在我是個小學老師,對待孩子們自有一套方法,所以故意託丁少卿從隔壁村花重金買來秘製高效魚餌。
傳說這種魚餌釣上魚的機率非常之高,僅僅很小一包就賣到了一百多塊,不過我相信既然花了如此大的本,一定能換來相當的回報。
哪知我只知兩個孩子是來釣魚的,卻不知他們只是把釣竿插在湖邊,兩個人就不知道到哪裡去完了。現在正是大中午,太陽當空,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即使我打了太陽傘戴了墨鏡,渾身上下還是熱得像被蒸籠烤着一樣。
我找了個地方脫下自己的大外套,然後偷偷摸摸跑到河邊察看兩個小鬼的釣竿有沒有釣到魚。可能因爲是大中午吧,陽光刺激過強,魚在這個時候都潛入深水中去了,所以他們兩把釣竿都光溜溜的,沒有一條魚。
我折回放衣服物什的草坪上坐下,打算先休息一陣,再去觀察。隨便打了個盹,睜開眼睛時就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我急急忙忙跑到湖邊去看,發現他們的釣鉤上齊齊釣到了兩條小魚。
如果他們沒釣到,我的計劃還有實施的可能,可是他們竟然釣到了,這可讓我怎麼辦?
我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抓起釣鉤上的魚拔了下來,一咕嚕扔回湖裡!然後又把他們帶來的魚餌全部灑進湖裡,換上了模樣氣味相同的,但相比來說非常劣質的魚餌。
而我則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湖邊甩開釣竿,同樣地釣起魚來。
丁少卿給我買的這種魚餌還真的挺不錯的,我輕輕鬆鬆就在半個小時內釣到五六條魚,全部擠在小水桶裡,吧嗒吧嗒搖着尾巴作響。
這時候,不知道去哪兒玩來的孩子們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