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我念及張翠紋是宋澤的媽媽,無論如何都不肯下狠手,誰知我的退讓讓張翠紋越發得意了,她的攻勢越來越猛,很快我便完全落了下風。
她打我打得如此猛烈,嚇壞了一波圍觀羣衆,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們哄的一聲散開,好像生怕自己不小心被我們誤傷了一樣。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拉起壓在我身上捏、掐、打無所不用其極的張翠紋。我好不容易掙脫了束縛,來不及察看自己的傷口,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頭疼、臉疼、脖子疼、手疼、腿疼,身上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疼的。
在張翠紋罵罵咧咧的吵鬧聲中,只聽“勝哥”那把洪亮高亢的嗓音響起,“這位女士,請你立刻離開商場,如果你不配合我會通知保安強行把你攆走!”
我看向勝哥,此時的他,高大、威猛、帥氣,和之前那副禮貌殷勤的模樣相比,顯得更有男人味了。而勝哥的眼神也向我掃來,露出一個篤定的微笑,似乎在跟我說“別擔心,有我在”。不得不說,我被他這個迷人的微笑一電,整個人都堅強了許多,身上的傷也不覺得有多疼了。
張翠紋的後脖衣領被“勝哥”提着,她只能嘶着嗓子尖聲大叫,“什麼玩意兒!我還就打死這個不要臉的小娼婦了。你是誰?多管什麼閒事!滾開!”
“勝哥”的俊臉上流露出忍無可忍的神情,他從兜裡掏出一個傳呼機,對着那頭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五六個身穿保安服的虎背熊腰的保安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對着“勝哥”猛地鞠了個躬,“勝少,有什麼吩咐?”
我本來還在驚詫這個“勝哥”竟然能這麼快就把保安叫來,誰知保安口裡竟然冒出“勝哨”這種稱呼,是“勝哥”的真名嗎?取自勝利的哨聲?真夠奇怪的。
“這位女士在超市內部打人,嚴重影響了超市的秩序,你們馬上把她攆出去。”“勝哥”把張翠紋推到幾個保安面前。
張翠紋站直身子,冷笑道,“攆我?你們是不想要這份工作了?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只要打一個電話過去,你們這些人統統都得給我從超市滾蛋!”
說罷,她從lv包包裡拿出一張黑不溜秋的卡片,好像是銀行卡之類的東西,在幾個人眼前耀武揚威地晃了晃。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的!”勝哥只瞥了一眼,便吼出了聲,語氣不容置疑。
其中一個保安湊到“勝哥”面前,小心翼翼地說,“勝少,她手裡拿着的是咱們超市的黑卡,是董事長那級別的纔有資格拿到的卡,恐怕……”
“哼!”張翠紋的腰桿挺得更直了,“連一個小小保安都那麼識貨,你算哪根蔥,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
“我有沒有資格你不需要知道,因爲你沒這個資格。”勝哥白了她一眼,便對保安下答了死命令,“所有的後果都由我來承擔,你們照做就是了!”
“是!”幾個保安說完,便不再猶豫,架着張翠紋往超市外走。
看着罵罵咧咧的張翠紋逐漸遠去,我輕輕舒了一口氣,旋即又不由得擔憂起來。這次贏了她,下次呢?她好歹是宋澤的媽媽,我們將來無可避免會碰面,到那時,我還能像現在這樣好運嗎?
有這樣一個媽在,和宋澤在一起也不是什麼輕鬆的事啊。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勝哥突然關切看着我,問道,“你傷到哪沒有?”
“一點小傷,沒事的。”我回過神來,連忙跟他道謝,“今天真的要謝謝你了。如果沒有你在,我可能要被那個瘋婆子欺負死了。”
“她……是你什麼人啊?”
我猶豫了兩秒鐘,說,“是我未婚夫的媽媽。”
“原來你還沒結婚?”他嗔怪地笑了笑,“男未婚,女未嫁,看來我還有機會。”
這,是什麼話?
我已經不是未經人事的二八少女了,要說初次見面就讓他對我一見鍾情,鬼才相信。而且以我現在的處境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乾脆大大方方朝他笑道,“我說是二婚,你信嗎?”
“噢……”他張大了嘴,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從超市門口走到停車場這一路上,他雖然還是有意無意找我聊天,但是聊天的內容變得特別官方起來,無非是問些對超市的評價,喜歡哪裡不喜歡哪裡,雖然還是很紳士,但是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殷勤體貼的感覺。我也沒多嘴去問他怎麼能這麼快把超市的保安叫過來,因爲沒啥意義,像我這樣“嫁”了一個又要嫁一個的女人,對於他這樣年輕帥氣的男人應該是很沒胃口的吧。
在我的車前分別的時候,我象徵性地說了一句,“作爲答謝,下次我請你吃飯?”
他淡淡地說了句,“有機會。”
好一個“有機會”,我想從今往後我們大概也不會再相見了。
有點失魂落魄地開着車往宋皓家的別墅駛去,很快就到了那兩扇大鐵門的門口。一看見這兩扇緊閉的大門,我的心就慌慌張張的,好像裡面有什麼吃人的東西等着我一樣。
幸運的是,我才按了一下門鈴,錢嬸便跑來開門了。
待我的車停定,錢嬸便忙不停地扶我下車,態度和從前一樣親切友好,讓我不由得心頭一暖。“鄭小姐,好久沒看到你了,你最近還好嗎?”張嬸問我。
“我還好。”我說着,便踮起腳朝屋裡望了望,“宋冕呢,在房裡睡覺嗎?”
“鄭小姐,你還是別看了。”錢嬸擰着眉頭,爲難地說,“自從上次你想帶宋冕走,宋老闆就跟我強調過好幾次,說不讓你再見宋冕了。你說說,哪有不讓一個母親去見孩子的?可是……我也是沒辦法呀。”
聽她這麼說,我的眼眶一瞬間紅了起來,宋皓他不肯娶我就算了,現在又這樣做,未免太趕盡殺絕了吧。
“我就是想把這個玩具給他。”我哭喪着臉把手裡的樂高玩具塞進錢嬸手中,央求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跟我一起進去,你就在旁邊看着,我保證不會亂動,求求你了錢嬸。”
錢嬸嘆了口氣,“唉,好吧。那動作可要快點,宋老闆可能就要回來了。”
“嗯。”我感激地應承道。
一走進宋皓的這套複式大別墅,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熟悉是因爲這裡的硬裝軟裝和我剛離開的時候沒有太大改變,可是鞋櫃裡的那些女式鞋子,陽臺上掛着的女式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生活用品都不是我的。
上次和宋皓大鬧一場,我被宋澤接走的時候什麼生活用品都沒帶走,現在回來一看,竟然都不見了!
也就是說,自從我離開以後,宋皓不僅迎了別的女人進來住,而且還把我的那些東西都收了或者丟了?
如果宋皓要清我的東西,我絕對沒有話說,可是他怎麼能連給我聲通知都沒有就把它們統統清理了?要知道,那可是我花了幾年置辦的全部家當啊!
我再次體驗了渾身冰涼的感覺,心跳得好快好快,渾身的血液一齊往頭上衝……我氣得渾身發抖,真想在這個屋子裡歇斯底里地大喊一聲,發泄鬱積在我胸腔里正狠狠折磨我的憤怒!
偏偏在這個時候,身後響起了錢嬸焦急的聲音,“鄭小姐,你要看宋冕就快點去看吧,宋老闆可馬上就要回來了啦。”
我緊緊地攥着拳頭往宋冕房間裡走去,每走一步,便在心底沉痛地發誓,一定要帶宋冕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那個絕情寡義噁心至極的男人,帶他逃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男人,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
剛和宋冕親熱了一會兒,一隻突如其來的大手就猛地拽着我的胳膊,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地把我從宋冕房間拖到客廳!
我忍着胳膊上的劇痛猛地回頭一看,靠,竟然是宋皓那個瘟神,他來了!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眸子裡彷彿能噴出火來,宋皓視若罔聞,一張冰冷的俊臉轉向旁邊尷尬至極的錢嬸,毫不留情地吼道,“錢嬸,不是跟你強調了好幾次不要讓這個女人見到宋冕嗎?你怎麼不聽呢?”
我甩開他束縛着我胳膊的手,冷笑道,“不關錢嬸的事,是我自己執意要闖進來的,錢嬸攔不住我!”
宋皓狠狠瞪了我一眼,吩咐錢嬸,“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鄭小姐談談!”錢嬸聞言,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便邁開一雙老腿飛快地跑了出去。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我們倆個人,宋皓站在原地,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說吧,你這次來又有什麼目的?”
目的?呵呵,我突然覺得渾身上下冒起一陣刺骨的寒冷,這個男人說話果然似刀子,每句看似漫不經心的話都能把我的心活生生千刀萬剮。
我突然像個泄了氣的娃娃,之前的怒氣一下子泄了個乾淨,嘴角冒出一絲悽苦的微笑,強撐着身體好聲好氣地說,“你就是這麼看我的?我就不能想宋冕了,來看看他嗎?”
“鄭晚,我承認你很聰明,但是我也不傻。”宋皓仍然冷冷地盯着我,並沒有因爲我的服軟而有所觸動,“像你這種工於心計的女人,孩子不過你是踩在腳下,達成目的的墊腳石罷了。”
“目的,我有什麼目的?”我又提高了音量。
“還用我親口說出來嗎?”宋皓心裡也是一股子怒氣,“如果你真的愛宋冕,又怎麼會用他去陷害宋夢,憑空捏造出這麼多戲來?”
“我陷害宋夢?拜託你睜開眼睛看清楚事實好嗎?這麼久以來一直都是她陷害我,我是個被陷害的那個,到底要我做什麼你纔會相信我?!!”我終於忍不住了,爆發了,我跳腳大喊大叫,從心理到生理感覺到一種完全緩不過來的疼痛,攥緊拳頭,真想一拳朝他臉上揮去……
宋皓皺起一雙劍眉,嫌惡地盯着我,“做什麼都沒用了,下個月我就要和宋夢結婚了,我答應過要保護她的,我不能對不起她。”
在那一刻,疼和噁心的感覺壓抑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面前的男人有什麼臉冠冕堂皇說出“不能對不起她”這種話?可笑,實在是可笑!!!我齜牙咧嘴冷冷地笑着,全身不停發抖,抖成了個篩子一樣。
“好,你是個二十四孝好男人,有任有義有擔當,祝你們幸福。”我扭頭就走,眼淚終於繃不住,像決堤的長河一樣嘩嘩直下,但是他再也看不到了。我發誓,絕對不會在他面前掉下一滴眼淚,我一定要破壞他的婚禮,破壞他的幸福,我要讓他自己狠狠抽自己耳光,讓他後悔今天說出的所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