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孫小沫感覺有些奇怪,這一次的修煉和往常不太一樣,靈力順着特定的軌跡運轉,但路過丹田時被金丹吸收的越來越多,當事情結束,兩人纏繞在一起的神識和水.乳交融的靈力各自分開,孫小沫靠在楊戩懷裡,卻發現速度本該減緩的天地靈氣仍然源源不斷的往她身體中涌來,在她身體中過了一圈之後盡數被金丹吸收。

靈力的轉化速度跟不上金丹的吸收速度,孫小沫本身的靈力也開始流失,被從身體中抽離,然後全部與金丹融合。

周圍靈氣的異常也引起了楊戩的注意,他神色奇怪的扶着孫小沫坐起來,孫小沫沒有任何反應,沉沉的靠在楊戩懷中,不說也不動,楊戩開始覺得不對勁:“小沫。”他擡起她的下巴,發現她臉泛淡金,眼睛也失去了焦距,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虛弱。

楊戩大驚失色,神識在孫小沫體內掃過,發現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孫小沫的情況和旁人都不一樣,她雖有本體卻沒有肉身,靈體與元神不分,而她一身的修爲和靈力就在她的靈體中,本體所化之形不過是個承載靈體讓她的靈氣不至於太過外露的殼子,所以如果放任金丹繼續吸收下去,孫小沫就要不好了。

然而楊戩亦阻止不了情況的惡化,他抱起孫小沫騰空而起,衣服完好的覆在兩人身上,同時他取下寶蓮燈,扎破孫小沫的手指滴血入燈芯,時隔兩百多年,寶蓮燈再次被點亮,濃郁充沛的靈氣瘋狂的從寶蓮燈中涌出,碰到孫小沫就像遇到無底洞一般被無聲無息的吞噬,孫小沫的情況卻沒有好到哪裡,她的腹部溫度升高,臉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難受。”她用微弱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楊戩連忙說道:“我帶你去找帝君,別怕,沒事的。”他已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唯有緊緊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真實存在的溫度纔不至於失態。

孫小沫察覺到了他的顫抖,她沒有迴應他,也無力去思考別的東西,她勉強聚起分散的意識,望着楊戩的側臉,心中不知怎麼的有種無法排解的悲傷,她眼睛模糊了:“我死了怎麼辦?”

楊戩的心臟彷彿被一隻手狠狠地攝住,他氣息亂了,雙眼熱意上涌,咬着牙齒,良久才吐出兩個字來:“你敢。”

他直闖幽冥,因爲速度太快駐守九幽的神將與陰兵都沒有看清楚是誰,也沒看清楚他往哪裡去,整個幽冥都因此混亂起來,各路鬼神紛紛封閉各方出入口,全面戒備追捕,直到東嶽帝君的命令傳下來,衆人得知是虛驚一場,這才恢復了平時的狀態。

東嶽帝君見到楊戩抱着孫小沫來找他就明白髮生什麼事情了,他示意楊戩把孫小沫放下:“燈給我。”

楊戩放下孫小沫,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然後把源源不斷的釋放靈氣的寶蓮燈遞過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寶蓮燈一到東嶽帝君手中便立刻熄滅了,靈氣停止輸出,孫小沫一雙眼睛漸漸地變得黯淡無光,然後緩緩地閉上,楊戩握着的那隻手熱度迅速的流失,然後變得像冰一樣寒冷。

楊戩怔了一下:“小沫?”

孫小沫毫無反應的靠在楊戩懷中,片刻後她的身體開始變冷變硬,在極端的時間內現出原形,楊戩抱不住她,更沒辦法繼續握着她的手,他不得不放開孫小沫,眼睜睜的看着她從一個人變成了一根死氣沉沉的金色柱子。

“你都做了什麼!”

悲痛、憤怒、仇恨,一瞬間佔據了他的內心,東嶽帝君可不想動手和他打架,連忙道:“她沒事,本君保證。”這句話到底有沒有效果誰也不知道,反正楊戩雖然沒有做什麼,不過那張臉上的表情絕對稱不上冷靜友善,他看上去挺想發泄一下的——不管對方是誰,狠狠地給他一拳。

東嶽帝君:“……小沫也是本君的弟子,本君還能害她不成?你自己看吧。”

楊戩仍然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盯着他。

東嶽帝君:“……”

就在東嶽帝君猶豫着要不要再勸一勸對方,楊戩轉身望着變回原形的孫小沫,他盯着定海神針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它的身體好像有些扁扁的,沒以前那麼圓了。

楊戩以爲錯覺,很快他就發現並不是定海神針的身體變扁了,而是它正在分裂,從本體上分裂出另外一根外表一模一樣的、同樣金燦燦,只是身體上沒有“如意金箍棒”五個字的定海神針,當兩根定海神針完全分離的時候,分裂出來的那根定海神針迅速的變短變細,最後變成了一根小小的、短短的,有些像小孩子玩具的“金箍棒”。

小金箍棒只直立了一小會兒,就到了下來,咕嚕嚕的滾到了楊戩的腳邊,變成一個白白胖胖,額頭上有一道金色細縫的嬰兒。

他蜷縮着腿腳,嘴裡發出嬰兒特有的咿咿呀呀的聲音,臉上帶着純真無暇的笑容,又大又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完全傻掉的楊戩,眼眸閃過一道金芒,而後消失,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他全身赤~裸,肥嘟嘟的小胖手抱着一隻腳丫子,毫無意義的在地上小幅度的滾了滾,啊啊啊的叫喚着,看着楊戩時不時的發出一聲清脆、短暫的笑聲。

“這是……”楊戩意識到了什麼,他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他蹲下來,小心的把嬰兒抱了起來,他看起來是那樣的柔軟、弱小,楊戩整個人都僵硬了,小心翼翼,兩條手臂僵直的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小孩子可不管這些,父子天性,熟悉的氣息讓他喜歡、安心,他看起來更加高興了,小手一把抓住了楊戩的衣襟,盯着這個笨拙、傻里傻氣的男人,一點也不客氣的咯咯笑起來。

楊戩望着他的笑容,心軟的不可思議,他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

東嶽帝君終於鬆了口氣,恢復了平時的從容和慵懶,他完全放鬆下來,笑着說道:“怎麼不可能?推算出小沫腹中的金丹是什麼,本君也覺得不可思議,金丹在小沫腹內的時候根本沒有魂魄,它怎麼可能是你們二人共同孕育的孩子?”東嶽帝君的目光落在楊戩懷裡的孩子身上,笑容變得柔和了一些。

楊戩看過來:“你早就知道,”他語氣平靜,“卻一直瞞着我們,從未透露過一個字。”

東嶽帝君:“……”

楊戩轉過頭不看他,好事發生帶給他的是喜悅和感激,然而之前以爲要失去所愛而感受到的痛苦仍然有殘留,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這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小沫是怎麼回事?”

“只是耗光了靈力而已,會慢慢恢復的,不過不能動用寶蓮燈,一次吸收太多靈力現在她承受不了。”東嶽帝君有些鬱悶,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瞞着不說的……不,其實他就是故意不告訴孫小沫,想等她自己發現。原本他預計這個孩子會在兩百年後自然誕生,但中間不知哪裡出了差錯,他竟然一次通過母體吸收了近兩百年的靈力,提前誕生。

幸好有寶蓮燈救急,提供了充沛的靈氣,也幸好楊戩帶着孫小沫來找他了,靈氣過多也是不好的,若是生來就擁有過於強大的靈力,而這孩子又不會控制,只會造成更多的毀滅和災難。

定海神針緩緩變小,化作了人形。

楊戩大步過去,在孫小沫倒在地上之前把她擁在了懷裡,他用神識探過後確定孫小沫的狀態已經恢復到了正常水平,靈力正在緩慢的恢復,這才稍稍放了心。

“寶蓮燈還給我。”

東嶽帝君鬆手,寶蓮燈自動變小,重新掛回了孫小沫的腰間,楊戩一句話也沒有說,一邊抱一個,直接走人了。

東嶽帝君:“……”故弄玄虛/吊胃口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二郎肯定生氣了。

不知道乖徒兒醒來會不會也生氣不理他。

東嶽帝君忽然覺得自己前途堪憂,要是兩個最親近的小輩都生氣不搭理他了,他豈不是又要變成孤家寡人了?東嶽帝君有那麼點淡淡的憂傷,喜歡故弄玄虛的傢伙多了去,憑什麼就他一個人碰上這種不在計劃之內的倒黴事?

孫小沫在牀上躺了好幾天才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抱着孩子在她牀邊發呆的楊戩,嬰兒白嫩的小手用力的拉扯着他的頭髮,咿咿呀呀兀自玩得高興,楊戩好像沒感覺,單手抱着孩子,空餘的手拉着孫小沫,兩隻眼睛沒有焦距的對着窗外。

小金箍棒從她本體中分離出來化作人形的那會兒,孫小沫是有意識的,所以她現在也不是很意外,只是有些怪怪的……一點準備都沒有,她竟然孩子都生下來了,就算放在神仙身上也很奇怪好吧。

孫小沫從牀上爬了起來,楊戩轉過頭,眼睛亮了起來,面上露出喜色:“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孫小沫有氣無力的說道:“午覺沒睡好的感覺,乏。”她湊過去親了親他,和他四目相對,臉上揚起笑容,“活過來了,以後都不會再離開你了。”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被夾在中間的小嬰兒抗議的推着孫小沫的胸口,說着誰都聽不懂的嬰兒語,孫小沫低下頭,對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孫小沫的擁抱讓楊戩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他繃緊了神經緩慢的放鬆,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是我們的孩子。”

孫小沫:“……”呃,這麼一說更奇怪了。

她臉上有些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害羞個什麼勁兒,但聽到楊戩的這句“我們的孩子”後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又是幸福、又是不可思議,還有些因爲沒有做好任何準備導致的無措和茫然。

楊戩把孩子遞給她,比起楊戩第一次抱小孩的笨拙,孫小沫可就熟練多了,孩子到了她懷裡立刻發出一聲代表着舒服的長長的“吖”……也可能是“啊”的聲音,臉上露出一個無齒的可愛笑容,揮動着小手腦袋往麻麻的懷裡鑽,臉貼着孫小沫的胸部蹭個不停。

孫小沫:“……”她擡起頭看着楊戩,楊戩也在看她,而且臉上帶着一種耐人尋味的笑容,孫小沫臉更紅了,虛張聲勢一般狠狠地瞪着他,不過在楊戩看來孫小沫這個自以爲很兇的瞪視倒是更像媚眼,於是他臉上的笑意加深了。

孫小沫惱羞成怒,把孩子塞回去,翻身躺下給了楊戩一個背影:“好睏,我還要睡,你自己喂他!”

孩子到了父親懷裡卻掙扎起來——感受過最舒服的懷抱後誰還要在這個僵硬的、硬邦邦的懷裡呆着?小傢伙手腳並用的用力推着、踢着楊戩,渴望的看着牀上正假裝睡覺的母親。

楊戩被兒子的反應給逗笑了,他把孩子放到牀上,看着小傢伙興奮的爬向孫小沫,自己也脫鞋子上牀,越過兒子和孫小沫的身體,躺到了裡面,撐着腦袋目不轉睛的盯着孫小沫,只笑不語。

孫小沫:“……”

腿短胳膊短的小傢伙這時候才爬到孫小沫背後,扶着她站了起來,然後壓在她的身體上,一個跟頭翻到了她和楊戩的中間位置,動靜還挺大,這小東西卻像沒事人一樣呀呀哈哈的把腦袋往孫小沫懷裡蹭。

這是何等鍥而不捨的大毅力,孫小沫滿頭黑線,就算她沒見過仙家是怎麼孕育小孩兒的,也知道仙人生的孩子不必像人族生下來的嬰幼兒那樣需要母乳的哺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