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小沫走進寢宮,看到牀上躺着的夫差時,關於夫差“到底有沒有受傷”的疑慮全都打消了。
是真的受傷了,還是裝的,她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孫小沫看着夫差腹部點點殷虹的繃帶,關切的問道:“是舊傷又復發了嗎?”
夫差臉色蒼白,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他拉着孫小沫的手,語氣沉痛,奄奄一息的說道:“哥哥差點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孫小沫鄙視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讓我在傷口上狠狠地戳一下?別裝了,就算舊傷復發也沒到這個地步,太誇張了。”
夫差硬着頭皮,死要面子的繼續假裝傷重,嘴硬道:“本王沒裝,真的很嚴重,你看,早就痊癒的傷口竟然又裂開了,妹妹,你一定要爲我報仇!”他眼睛冒火的看着她。
孫小沫:“……讓我猜一猜,不會是歐冶子乾的吧?”
夫差立刻又變回了之前那種“奄奄一息”的狀態,悲傷的點了點頭:“就是那個老傢伙。不過……”他好奇道,“妹妹怎麼知道是歐冶子?”他眯着眼睛,語氣十分肯定的推測道,“定然是他劣跡斑斑,妹妹早就看透了他的爲人!”
“呵呵……”
劣跡斑斑的是你吧。
“哥哥。”孫小沫微笑,“既然受了‘重傷’,就好好的臥牀休息吧,政務不用擔心,我和伍子胥會處理的,至於哥哥你,一個月之內不要下牀。另外,你受傷的前因後果我也會問伍子胥的,至少他沒膽子對我說謊。”
夫差:“……”現在承認他是假裝的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
孫小沫很有效率的撤走了。
夫差:你別走啊!
(╰_╯)#歐冶子,本王和你不共戴天!
事情的前因後果究竟是怎樣的?
一切都起源於夫差的挑釁——伍子胥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他就是這麼直白的告訴孫小沫的。
孫小沫離開吳國後不久,某天夫差處理好了政務,突然閒下來,不知怎麼的就想出門“散散步”,於是他帶上伍子胥以及承影去了劍廬。
到了劍廬之後夫差就開始在歐冶子面前各種炫耀孫小沫送自己的承影,講孫小沫如何看重自己,還對歐冶子進行年齡上的攻擊,各種鄙視和刺激,結果就發展成兩人“切磋過招”。
和孫小沫學了幾招的夫差對自己的劍術相當自信,結果兩招就被歐冶子給打敗了,傷口也被歐冶子“不小心”用手指頭給戳!開!了!
沒把夫差給疼死。
伍子胥想到歐冶子戳夫差時的那個表情,默默的評價:“太狠了。”真是可怕的男人。
至於歐冶子,被夫差給扔到牢房裡了,至今還在裡面關着。
孫小沫:“……”她到底是馬上去把歐冶子放出來呢,還是假裝不知道讓他繼續在裡面關着?
她很快就有新的煩惱了。
“不肯出來是什麼意思?”孫小沫吃驚的看着大良子。
大良子一臉爲難:“歐冶子說,想讓他出去,就讓公主您親自過去見他。”
“呃。”孫小沫掙扎片刻,無奈妥協,“那我過去見他好了。”
見到歐冶子之前孫小沫是忐忑的,心裡七上八下,拿不定歐冶子會是什麼反應,莫名的有幾分心虛,還好牢房的環境不是孫小沫想象中的髒亂潮溼陰暗,底下辦事的人有分寸,知道夫差只是難爲一下歐冶子,沒敢真對歐冶子做什麼,給他安排的牢房還挺乾淨整潔的。
不過再幹淨整潔那還是牢房。
歐冶子坐在牀上閉目養神,聽到聲音也沒睜開眼睛,孫小沫打好了腹稿這才磨磨蹭蹭的開口:“那個,先生……”
“爲什麼把承影送給他。”歐冶子冷淡的打斷她。
“他配得上這把劍。”孫小沫老實回答,“我本來就打算給他的。”
歐冶子睜開的眼睛裡閃動着怒火,他冷冷道:“我在這把劍上傾注了多少心血,你轉手就將它送給別人,有沒有問過我?”
“你傾注了心血,但它從來都不是屬於你的東西。”孫小沫語氣生硬,“或許我該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但就算這樣,做決定的也不會是你。我代兄長向你道歉,不要誤會,只是爲了他對你做的這些不公正的事情而已,牢門開着,先生想走就走,愛留就留,不過填飽肚子就要自己想辦法了。大良子,走!”
之前那句話一出口,歐冶子就有些後悔,見到孫小沫被自己惹惱了,他更是懊惱,但他本來就不善言辭,孫小沫轉身便走,他哪裡有機會道歉以及彌補。
孫小沫狠狠地把軟枕摔到地上,火冒三丈的說道:“他憑什麼對我發火!兇什麼兇!兇什麼兇!混蛋!!!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她一腳踢在牀上,牀沒事,她卻疼的淚花都冒了出來。
“混蛋!”
孫小沫又罵了一句,氣呼呼的坐下,當她氣消了一些後,又悶悶不樂起來。
同樣是歷劫,爲什麼她有記憶,他完全不記得任何事情?早知道上次應該問一問楊戩他歷劫的詳細經過的。說來也挺不可思議的,她前後歷劫相隔兩百年之久,這麼長時間的間隔,他們兩個竟然從沒坐下來認認真真的談過彼此的歷劫情況。
或許她不應該理所當然的以爲楊戩的歷劫模式也和自己一樣。
“妹妹,你在嗎?”夫差急匆匆的走進來,“你把那個老傢伙放啦?咦,怎麼一臉不高興?”夫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着臉問道,“莫非是在生我的氣?”
孫小沫仰天翻了個白眼:“誰有工夫生你的氣,不是說一個月不準下牀嗎?”她嚴厲的說道,“你傷口不疼了是吧?”
夫差:“……”能不能別老記着這件事?他咳嗽一聲,努力轉移話題,“妹妹,那個歐冶子——”
“年紀太大了是不是?”孫小沫皺着眉,“你好煩啊,我又沒說看上他了。”
夫差捂着心口,一臉傷心的說道:“妹妹這是在嫌棄我嗎?”
孫小沫扭過頭,一副你走開不想搭理你的冷酷模樣,夫差反倒笑起來,他雙手捧着孫小沫的臉,讓她看着自己:“妹妹,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孫小沫很認真的警告他:“你不要管我和歐冶子的事情。”
夫差微笑:“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哥哥可以放心了,現在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孫小沫瞪他一眼,不服氣的反問道:“你怎麼得出的結果,憑什麼說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夫差得意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你可是我的妹妹,你想什麼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明、透徹,用一種狡黠、神秘的語氣的說道,“他不完全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對嗎?”
這個人總是能讓孫小沫感到驚訝。
的確如此,開始孫小沫以爲歐冶子和自己一樣,是楊戩在下界歷劫的化身,不記得他身爲楊戩的一切是因爲出了一點小差錯。
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的。
仙人下凡歷劫,若是一開始就清楚自己是誰,那麼在這個過程中保持本心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容易的,若是從頭來過,完全以凡人的身份在人世間生活,那麼他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擁有自己的記憶、情感和思維方式,等到這一世結束,化身迴歸本體,化身帶來的感情和記憶對仙人而言就又是另外一個考驗了。
這次歷劫,出錯的不是楊戩,而是自己。
她本來不應該記得一切的。
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這也是一種考驗。
明白這一點之後,孫小沫的頭腦頓時清醒了很多,心情也完全平靜了下來,她拿開夫差的手:“另外一件事是什麼?”
“這個嘛。”夫差笑眯眯的說道,“我要把江山和王位都分你一半。”
孫小沫:“……”
雖然孫小沫曾經說過王位她來坐這種話,但那都是爲了刺激夫差,而夫差,卻是認真的。
這之後,他開始讓孫小沫參與朝政,走到臣民的面前,孫小沫並沒有把夫差的話當真,但也沒有拒絕他的安排。
治理一個國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然而孫小沫並非常人,又有夫差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教她,她進步的速度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而歐冶子,當他的名字出現在任何人的口中,被孫小沫聽到的時候,孫小沫的反應就像對待一個普通人、一個鑄劍大師應有的態度,而非之前的將他視作楊戩本人。
當歐冶子發現這一點後,也不能不黯然退場,帶着他的兩名弟子永遠的離開了吳國,直到死都沒有回來過。
那時候,天下盡知,吳國有兩個王,一個是吳王夫差,而他的妹妹,則是與他地位相當的無冕之王。
曾大敗過吳國的越王勾踐,最終敗在他們兩兄妹的手中,臥薪嚐膽,伺機復國。
爲了讓勾踐回國,越國的大夫范蠡找到了一個名爲西施的絕色女子呈獻給了吳王。
夫差笑納了,然後駁回了范蠡的請求。
范蠡很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