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上下合力演大戲
月牙兒,月牙兒你等着我,努達海馬上就來救你了!
想到自個兒心心念唸的月牙兒現下里不知道受着怎樣的大難,努達海就只覺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壓根顧不得在城中騎馬不得擾亂百姓的規定,便一路上策馬狂奔,掀翻了不少攤子,而身在天子腳下,本就見慣了皇親貴戚的京城也不是吃素的,原先看着努達海這幅壓根不把朝廷禁令放在眼裡的模樣兒還以爲是哪個招惹不得的主兒,打算忍氣吞聲就當自己倒黴便算了,可當有那有見識的認出努達海這身官服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品級,亦或是有那眼尖的看見這人是從他他拉府出來,卻是陡然反應過來來人原來是最近城中盛傳的那個魔怔了的將軍,不由得頓時罵起了娘。
一個帶頭其餘人自然跟着起鬨,罵完不解氣又一個扔起了菜葉一個扔起了雞蛋,直將原本還有個人模樣兒努達海生生折騰得個瘋子差不離……而滿心滿眼都只有新月的努達海卻是不知道自個兒此番行舉已經惹出了個公憤,也不知道方纔一切已然落入了剛下朝的巡城御史,壓根沒得半分所覺的直朝宗人府而去。
宗人府的守衛很淡定。
宗人府作爲總理皇家內務,地位超然的機構,門口自然是有着侍衛輪流值班把守,以免有那不服氣的從中作亂,可是在那拉太后給弘晝提了醒,弘晝又提點了下頭人之下,這門口的守衛卻皆是對努達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略微嚎了幾聲,裝模作樣的擋了幾下後,便狀若不敵的讓對方一路衝了進去,然後聽着裡頭緊接着傳來的動靜,賊兮兮的對視一眼,盡等着瞧好戲。
如此,外頭得了信的守衛功成身退,很是淡定,而裡頭壓根不知道內由的鈕祜祿家和富察家的二人卻是被一道名爲倒黴催的餡餅直接砸到了頭上——
“所來何人?”
二人雖然滿心滿眼的期待着有人能將自己拯救出苦海,可是倒也沒有事急則亂的逮着個人就撲上去,再加上看到努達海這幅被青菜葉雞蛋黃弄得臉都看不清楚,若不是他是從外頭走進來的,簡直跟這大牢裡頭關着的犯人沒什麼差別的模樣兒,自然是不由得警覺了起來——
“你可知道這是宗人府大牢,若不在其中任職,沒有主子爺的旨意不得隨意踏入半步?”看着對方雖然污濁不堪,身着着的卻到底是件有個官服模樣兒的衣裳,雖不打算跟這麼個人爲善,卻也不想隨意交惡的富察大人稍稍緩了緩語調,“若無要事,你還不速速離去?”
富察大人雖然想着都是同朝爲官,又同在京師,即便是以後不打算深交也保不齊哪天就要尋上點子關係,便並不想當着底下人的面讓對方太過於掉面子,可是他有這份好心,努達海卻顯然不是那種會有眼力見兒上趕着領情的人,聽到這話自然沒得半點自覺,反而是覺得正中下懷——
“要事?我正是有要事前來!”努達海看着對方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兒,不由得不退反進的猛地上前一步,同時後知後覺的報出了他以爲全天下人都會爲之欽佩的名號,“你們不用慌張,我並不是什麼歹人,我是努達海,皇上親封的威武大將軍,此番前來……”
“努達海?!”
若是在荊州一事之前,看在他是個正兒八經的滿人,自己又有點扎實的軍功,夫人孃家也算是有些根基,同朝爲官的二人倒說不定還會客氣一番,可憑着眼下里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做出的混賬事,和不分場合便冒出的驚世駭俗的言論,以及連帶着讓他們兩家人都沒得上點好的情形,無論是富察家的還是鈕祜祿家的,皆是有志一同的只剩下了不待見——
“呵,就是那個……”想到作爲自家最大依仗的聖母皇太后,屢次遭了對方的口舌,鈕祜祿大人只覺得越看對方越不順眼,一改先前還留有餘地的模樣兒,言辭頓時刻薄了起來,“看來你倒是病得不輕,病得連先前主子爺的旨意都忘了,哪來的什麼威武大將軍,不過一個無官無職的閒人也敢來咱們這兒叫囂,就不怕被風閃了舌頭?”
“我……啊!”
對於富察和鈕祜祿二人來說,努達海此人着實是個讓人敬而遠之的麻煩角色,而在一旁受盡了冷遇折磨的新月眼裡,卻是隻覺得對方是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再度來將自己拯救出危難,如此,自然是眼前頓時一亮,顧不了因着對方全然沒認出自己的那點子委屈,便手腳並用的跟着動作了起來,可是還沒等她自報家門的說出自己便是月牙兒,話纔剛冒了頭一個字,便被一旁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以爲對方又想上趕着裹亂的富察大人直接一個窩心踢給踢到了一邊——
“你給老子老實點!”
看着新月那副如同瘋婆子一般的模樣兒,富察大人便覺得反胃,看到眼前擺明了來找茬的努達海,便更是煩得要命,說起話來自然再顧不得平時的文雅勁兒——
“臭得沒邊了也敢往老子這邊攏,真是嫌命長了不成?我呸,這宗人府今個兒也奇了怪了,裡頭的人瘋得神志不清,外頭來的人也沒好到哪裡去,真他媽的晦氣!”
“……你們!”
努達海雖然沒認得出那被一腳踹飛的女子便是自己心心念唸了好些日子的月牙兒,臉上也因着來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酸臭味閃過了一絲嫌惡,可是這話又說回來,見到自己好聲好氣的說着話,對方卻是非但不領情,還一個勁的將他往地裡踩,他的心裡卻是不快極了,再聯想到自己的月牙兒在這裡保不齊受的也是同等的待遇,不由得頓時憋紅了臉的振振有詞起來——
“你們怎麼能狠得下心這樣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難道這天底下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主子爺竟是容得下你們動用私刑了麼?天哪,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殘忍,這樣冷酷,這樣無情?!”
“你……”
若說在這之前,二人只在上朝或是登基大典上頭見識過努達海那吃飽了撐的爲了富貴便不管不顧,沒點半點規矩體統就敢插手皇家事的模樣兒,雖然讓他們深覺不能沾惹上此人,但礙着官場之道倒還並未將其一句話說到死的話,那麼,當看到眼前努達海這樣子跟瘋子沒什麼兩樣,說出的話也盡是瘋言瘋語的努達海,便讓他們徹底的鐵了心,撕開了原先還保有一絲餘地的顏面——
“本來老子還奇怪得很,看你以往那副模樣兒,也不像是個腦子太不清楚的,怎麼就突然鬧出了事,被削了官,對那外頭傳的魔怔了的說話還有些將信將疑,可是眼下里……”富察大人先一步的嗤笑出聲,“還真他媽的該!”
“管他媽的該不該!難道瘋了就可以將規矩不放在眼裡?主子爺那是仁慈,看在他以往的軍功不想跟他計較,免得落下個不好的名聲,可是老子卻沒那麼多忌諱,這自個兒送上門來了還有理了?”
被努達海噴了一臉唾沫星子的鈕祜祿大人比起富察大人自然是更爲憤怒,用力一抹臉上的污濁後,便二一添作五的直接吼出了聲——
“來人,給我按下去打!”
“你們……”
“是是是,奴才得令!”
想着弘晝所說的,在沒大妨礙的情形下,能夠怎麼上趕着添亂便一絲一毫都別放過的話,看足了戲的獄卒頭頭應聲得很是快,壓根不顧努達海的反應便直接一揮手——
“兄弟們別愣着了,趕緊上啊,萬一辱沒了兩位大人,這該受罰的便是咱們了!”
“你們竟然敢……啊!”
正如同新月以往見慣了宮裡頭那些人雷聲大雨點小的懲罰,壓根沒想到有人敢動真章一般,努達海也全然沒有料到事態會突然急轉直下,再加上他一向自持着自個兒好歹是個朝廷命官,又頗受皇恩,除了那些個不善良不仁慈不寬容的人外,根本就沒有人敢拿他怎麼樣,便更是沒有料到眼前人會說打就打,直接被鬧了個措手不及……努達海那年逾四十的身子骨,碰上幹慣了粗活教訓起人本就是一把好手的宗人府獄卒們,敵強我弱之下,自是被一下子按倒打了個圓。
“媽的,真讓咱們是好拿捏的軟柿子,只敢對你動動嘴皮子?”看着一旁的新月大驚失色的又要爬過來,富察大人不由得又一腳踹了過去,“一個是好端端的格格不做,硬要幹些沒皮沒臉的事兒,生生把自個兒給折騰進了宗人府,一個是好端端的將軍不做,硬要上趕着戳主子們的肺管子,生生把自個兒給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他媽的是絕配!”
“……什,什麼?”
原本還在不停掙扎的努達海聽到這話,不由得猛地身形一頓,僵硬着轉過頭看向那被踹到了牆角的人影——
“你,你是月,月牙兒……啊!”
“努達海,天哪,努達海你怎麼樣?”
新月本就是隻打不死的小強,不然也不會在宮裡受盡了不待見還沒得半分羞恥心,反而只是覺得世人太過不仁慈不善良,而在宗人府裡頭受遍了侮辱折磨,雖然讓她明白了什麼話可以說,什麼時候該閉嘴,但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唯一能夠解救自己出這牢籠的天神也遭了難,卻是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跟塊爛泥一般的強撐着朝努達海爬了過來——
“我是月牙兒啊,你的月牙兒啊,嗚嗚,你來救我是不是,你終於來救我了是不是?”看到努達海面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新月非但不覺得這是對方的嫌惡,還覺得是因爲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喜出望外,不由得湊得更近,“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一個人的,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着我受難還無動於衷的,你來了,你真的來了,天哪,我真的好感動,好感謝上蒼!”
“你,你怎麼會弄成這樣……啊!”
努達海沒有料到自個兒心心念唸的月光仙子會變得如今這番模樣兒,被對方抱在懷裡,聞到對方身上所傳來的惡臭,意外至極之外還頗有些連他自個兒都琢磨不透的情緒在裡頭,可是這話說回來,在這富察和鈕祜祿二人非但不理解他還惡行相待,以及獄卒們也不將他放在眼裡,一下比一下打得要重之下,看到好不容易有人來支持自己,卻是又讓他不由得生出了些共鳴,再聽着對方的話,覺得月牙兒之所以會鬧成如今這幅模樣兒,都是爲了堅守住彼此的感情,都是爲了自己,便更是生出了些內疚——
“是的,我來了,我真的來了……”努達海輕嘆一聲,“都怪我,若不是我來得這樣晚,你又怎麼會受到這樣大的委屈和屈辱?都怪我,都怪我……我真的自責極了!”
“不,不要說這樣的話,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新月很是激動,“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最瞭解我,最明白我,最看重我,最珍惜我,你能來我高興都來不及,開心都不開心,又怎麼可能會怪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這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月牙兒……”努達海被感動了,被善良的新月深深的感動了,“天哪,你怎麼能這樣的美好?”
“努達海……”新月也被感動,被一而再再而三爲自己奮不顧身的努達海感動了,“我沒有你說的那樣好,就是好,也只爲你一個人好!”
“月牙兒……”
“努達海……”
這是個什麼情況?!
富察家的和鈕祜祿家的二人看着面前的情形皆是一副瞠目結舌的模樣兒,就是再見識了新月的那副驚世駭俗的模樣兒,再見識了努達海那副瘋到了頭的模樣兒,也怎麼都沒料到這二人竟是會不顧忌世俗體統,當着衆人的面便說出這樣不知羞恥的話——
“你們,你們,你們居然……”鈕祜祿大人比起復查大人年紀稍長,自問也算是建國店世面,穩得住陣腳的,可是看着眼前這幅情形,想到若是被上頭的主子知道了這些,竟是在自個兒手裡頭鬧出了這等幺蛾子,爲保皇家聲譽保不齊就會滅口,卻仍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別,別打了,快,快給我拉開他們,將這個混,混賬東西給爺轟出去!”
“是是是,您說得很是……”富察大人也被驚了個魂飛天外,哪裡還顧得上教訓努達海給自己找回場子,連忙附和着出聲,“你們快把他們拉開,對於今個兒的事必須要捂緊了嘴,不然傳了出去你們……啊,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你要反了麼?”
若是在努達海對自個兒的心意生出質疑的那當口兒上,將二人拉開或許倒也沒什麼,可是當他被新月的話說得緩過神來,自又覺是因爲自己才鬧得對方變成這副模樣兒,滿心愧疚難以發泄之時再想將他們拉開,卻是顯然的沒那麼容易,果不其然的,只見這話音未落,努達海便猛地擡起了頭,用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直接掀翻了本就有意配合的獄卒——
“我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君上對得起祖宗,你們卻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對於你們這般不分青紅皁白便動用私刑之輩,我就是反了又怎麼樣?”
“你……來人,還不按住他,真由得他作亂了不成?”
獄卒頭頭表面上應聲得極快,手下動作也不算慢,是可是私底下卻是給自家兄弟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面上全了便算完,如此,一時間雖然皆是拿的拿棍子,拿的拿配刀,逮着努達海亂撲了一頓,可隨着時間的流逝,卻狀若不敵的皆是敗下陣來——
“我好歹是堂堂的威武大將軍,打過無數的勝仗,刀裡來血裡去的,怎麼可能擺不平你們這麼幫小嘍囉?”努達海看着新月滿眼的崇拜,只覺得自己高大極了,竟是又調轉頭看向鈕祜祿和富察二人,“怎麼樣,你們是不是也要親自上陣來討教一番?”
“你……”
滿人雖然都礙着祖宗遺風,從小要學習騎射,少不了點拳腳功夫,可到底不可能個個都是什麼高手,看到努達海以一敵十的擺平了一干獄卒,壓根沒經過這些個世面的二人本有些腿軟,再聽到對方的滿是自信的挑釁,便更是弱了氣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被獄卒們先前一頓打得有些走路帶瘸的努達海一臉容光煥發的領着像是爛泥一般的新月徑直離去,而看着這二人徹底的倒了大黴,趴在地上裝死的獄卒頭頭卻是不由得勾起了一絲笑意——
哎喲,這回兒將事辦得這樣漂亮,就是王爺再摳門也少不得要大手筆的賞一回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cherry君投的雷,渣記性,一直忘了感謝,鞠躬~=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