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紫禁城外風波多
“皓禎,你如今也成人了,怎麼做事就不過過腦子?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那個多隆?你難道不知道他阿瑪是直郡王,是愛新覺羅家的宗室長輩?若他們真的橫起來惡人先告狀的去迷惑了皇上,你可怎麼辦吶?”
“額娘,您從小就教導我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難道眼睜睜看着那個敗類欺負良家婦女招惹人命而置之不理麼?若是如此,我與那些個紈絝子弟,拜高踩低的勢力小人又有什麼區別?”
“額娘知道你是好心,也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眼下里不比平時,皇后娘娘正在忙前忙後的爲你的終身大事操心,若在此時旁生枝節豈不是辜負了娘娘的一番苦心,耽誤了你的將來?”
“皇上英明神武慧眼如炬,怎麼可能會看不清其中究竟是誰對誰錯?正如同額娘所說,沒有對那個敗類多做處罰想來已經是給了直郡王和宗室王爺們面子,給了他們一個下臺階的機會,他們難不成非但不領這個情反而去處處與主子爺對着幹?”
富察皓禎也算是走了狗屎運,雖然一聲不過腦子的驚天怒吼鬧得整個兒金鑾殿中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人都跌破了眼睛珠子,可是話又說回來,比起那些個逮着點小事就上綱上線,張口先帝閉口祖制的御史漢臣之流,沒少領教過此番種種的弘曆倒就真沒太往心裡頭去,反倒是看着對方這幅傻啦吧唧的愣頭青模樣兒深覺碩王府一支算不上有什麼威脅,如此,再加上長春宮那頭不早不晚的鬧騰了起來,便揮了揮手揭過了這一茬兒,各大五十各回各家,只是弘曆連帶着輔政大臣礙着這樣那樣的原因想要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重重提起輕輕放下,有的人卻顯然是不懂得領這個情,反而是深覺弘曆就站在自己這一邊,全然一副真理帝的模樣兒——
“我們碩王府雖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愛新覺羅宗室,可到底是歷經了四朝的和碩王府,若他們真是要拿着歪理當正理來處處針對我們,難不成我們還怕了他去?而若是宮裡那些個人就此對我生出了什麼看法,那麼道不同不相爲謀,我也不必上趕着去攀上他們,難道額娘還擔心我以後找不到福晉?”
“皓禎,你……”
“行了行了,一人都少說一句,這在外頭鬧得不夠還想在府裡頭再鬧上一場?”
嶽禮向來就是個沒什麼主見的,雖然溜鬚拍馬尚可,說話討趣兒亦還行,可對於這前朝的是是非非以及其中的盤根深錯卻是看得見一點算一點,壓根沒什麼遠見,如此,聽着皓禎將話兒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深以爲然,後腳趕着前腳的幫起了腔——
“你也是,皓禎又沒做錯什麼,你何必這般不饒人?富察家家大勢大,嫡系旁系之中都不乏適齡的男兒,可中宮娘娘爲什麼單看上了咱們皓禎?說白了不就是瞧上了咱們家有王爵在身,且皓禎又出類拔萃麼?皓禎說得不錯,若真是看着這番情形還視若罔聞,那才真叫宮裡頭那些個人看輕了他呢!”
“王爺,難道就您疼孩子我就不疼了?”
事發之時,雪如正巧就在長春宮中,富察明玉雖沒對此多說上什麼,可光是瞧着她的神情,雪如就知道惹了對方的不豫,心裡頭自是少不了有些着急上火——
“咱們家是和碩王府不錯,在京中有着一席之地也不錯,可是這話又說回來,比起那些個正兒八經的愛新覺羅家的宗室王爺不還是落了人一頭?如此,沒得機會從中謀劃倒罷了,有着機會白送上門讓咱們迎頭趕上爲何不抓住?若是咱們皓禎真是尚了個公主,那咱們碩王府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到時候哪還用得着去覬覦那直郡王?”
“你這樣說也不錯……”
“正如同您所說的,富察家家大勢大壓根就不缺適齡的男兒,可能瞧上咱們家皓禎,除了那些個客觀因素不還是多虧了我忙裡忙外的張羅?眼下里好不容易盼到了點戲,卻又半路折騰出這麼一樁幺蛾子,我,我這心裡頭能不急麼?”
“是是是,本王也知道你費心了。”
雪如把持碩王府幾十年,事事都要過一過眼,樣樣都要插一插手,雖說岳禮不至於因此懼內,可對於這個‘賢內助’還是很能聽上幾句的,如此,再加上雪如的話句句戳中了嶽禮最爲隱晦的野心,不由得就又將目光轉到了皓禎身上——
“既是如此,皓禎你便聽你額孃的話別再插手此事了,省得自己沒落到好不說,還將咱們和中宮的心血盡數搭了進去。”
“阿瑪!”
“行了,再大的事兒能大得過咱們王府的榮光?你一向是個聰明孩子,阿瑪也因此樂得隨你而去,你可不要在這會兒昏了腦子,讓阿瑪失望!”
碩王夫婦心心念唸的打上了宮中公主們的主意,而被撩了狠話的皓禎心中卻是多有不服和不甘,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之下,竟是前腳才應承了碩王夫婦,後腳就憑着小寇子的掩護溜出了王府,直奔佔據了他全部心神的龍源樓而去——
“什麼?什麼叫做白姑娘不在這兒唱曲兒?”
“哎喲喂,我的世子爺欸,您可冷靜着點,這知道的是您尋的是白姑娘,不知道還以爲小人店大欺主對您怎麼着了呢?”
能夠在京城重地開酒樓且站得住腳的,這除卻要有雄厚的資金做前提誰背後會沒得點人脈和權勢做依仗?
對於皓禎三番兩次前來鬧事,龍源樓的掌櫃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僅僅是看着對方好歹是個世子,好歹背後有個王府有個富察家才勉強隱忍了下來,然而眼見着對方不但不領情還砸了自己的場子,且在自己的地盤槓上了個貝子,張羅打鼓的鬧得滿北京城人盡皆知不算,竟是還一路捅進了紫禁城,鬧得自己被提督衙門逮着好一頓訓,傷了財物又傷了顏面,龍源樓的掌櫃的自是沒得半點以前的好脾氣,話裡話外說得擠兌至極——
“您是吃天家飯領天家糧的貴人,不知百姓疾苦不知生計難謀是平常之事,可草民打開門做生意不說圖個日進斗金,總歸是不能賠了本又蝕了底兒吧?”
掌櫃的面上雖含着笑,手下卻是一邊攔住了皓禎前進的腳步,一邊無視對方面上的急色說得很是慢條斯理。
“皇上有明令不許女子登臺賣藝,能容下她留下她本已是給足了您面子,也耗盡了小人的心思,若她能一直安安分分循規蹈矩下去倒就罷了,可偏偏是個紅顏禍水待哪兒哪兒亂,惹得您和多隆貝子有傷和氣不止,竟是還惹出了人命,這於情於理於公於私小人又怎麼可能還容得了她?畢竟,這就是再惦念着您,小人也不能不將皇上的明令和提督大人的責令放在眼裡不是?”
“你,你怎麼能這樣惡毒,這樣殘忍,這樣無情?!”
皓禎懵了,他一千個一萬個沒料到自己想進了辦法溜出王府,好不容易跑到龍源樓來竟是會得到個佳人已去的結果,一氣一怒之下,竟是直接抓起眼前的掌櫃的撒起了火——
“她一個弱女子,身無長物孤苦無依,你竟是這般不說不問只顧自己的趕走了她,你讓她怎麼活?”
“世子爺切勿太過傷心,這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您身爲皇親貴戚,將來有指不定的大造化,說不盡的遠大前程,您又何苦爲了一介歌女而……”
“什麼歌女?你怎麼能用這樣污穢的世俗之眼去玷污吟霜?她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純潔,就如同那孤寒傲雪的梅花仙子一般,我憐她身世可憐,惜她命運多舛,敬她自強不息,可這一切,竟是被你生生給破壞了!”
旁人不提他的命運倒罷,一想到自己命中註定要娶那身在宮牆之中滿眼繁華滿心算計的公主爲妻,皓禎就覺得委屈極了,再想到早已深扎進心眼裡的白吟霜的模樣兒,一分委屈加上九分心疼,皓禎徹底爆發了——
“天哪,剛受喪父之痛,再是天下之下無容身之地之悲,她那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怎麼能承受得了?”
“世子爺這話說得奇怪,她又不是剛出生尚在襁褓的嬰孩,以往那麼些年都過來了,沒來我這龍源樓之前也活下來了,怎麼着竟是眼下里一離了我這兒就活不了了?”
被指着鼻子罵到頭,被噴了一臉吐沫星子,再加上被來回搖晃得肩膀生疼,是可忍孰不可忍之下,掌櫃的也爆發了——
“更何況草民這兒開的是酒樓又不是善堂,難不成逮着什麼可憐的貓貓狗狗都得往裡塞?天底下比她可憐的多了去了,她有手有腳的難道還能餓死自己,逼死自己?”
“你怎麼能……”
“是是是,草民惡毒草民殘忍草民無情,既然如此世子爺就免擡貴腳,省得入了草民這龍源樓污了您這一身高風亮節,來人,送客!”
看着因着爭論而聚集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不欲將此事鬧大的掌櫃的也失了勁頭兒,如同趕蒼蠅一般的將皓禎推出門外之後便撒開手再不管此事,只留下似瘋似癲的皓禎一人在門前喃喃自語——
“吟霜,我的吟霜,你究竟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