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玲兒常年在外,沒有見過翎雪,但靈玲兒也是極聰慧之人,看得出翎雪與劉戰的關係不一般。
待劉戰話音落下之後,靈玲兒趕緊就道:“謹遵王上之命!”話音未落,她就朝翎雪施了一個主僕之禮,卻不言語。
她不知翎雪是何身份,也不便出口相問,只得這樣了。
劉戰看在眼裡,不禁笑了,於是介紹道:“靈玲兒,這是翎雪,本王的妃子。”
“靈玲兒拜見王妃!”
翎雪笑顏如花,上前扶起靈玲兒:“妹妹快起來。”說完感激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沮授。
翎雪本不是妃子,經沮授剛纔那麼一稱呼,竟然得到了劉戰的認可,翎雪打心眼兒裡感激這位沮授先生。
或許,這也是沮授的一個小小的心機。當着劉戰的面向劉戰索要翎雪,這種事難免會給翎雪留下記恨的理由,如果能在某件重要的事情上幫助翎雪一把,那此前的無禮也就能化解於無形了。
幾人話畢,靈玲兒引着劉戰三人到了二樓,安排了兩個最好的房間。
進入房間,翎雪服侍劉戰睡下,劉戰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張昆像拎小雞一樣把劉戰一把抓起來,黑臉往劉戰臉前一湊:“說說吧,小子,爲什麼要跑?”劉戰擡眼就看見張昆鼻孔裡翻滾的鼻毛,肚子裡頓時一陣翻滾,幾近嘔吐。
劉戰用盡全身的力氣,咬牙強忍着壓下陣陣噁心,同時爲沒能吐張昆一身感到深深地遺憾。
張昆見劉戰沒有動靜,獨眼一瞪,黑臉又往前湊了幾分,幾乎貼到了劉戰臉上。
劉戰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
張昆冷哼一聲,掩藏的殺氣全部釋放:“說吧,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劉戰被這殺氣壓迫得冷汗涔涔,面色慘白,吞吞吐吐地說:“我看大俠一……一夥人身負……負武……武器,就心生膽……膽怯,所……所以才跑的。”
“簡直是胡扯,你都聽到了什麼?”
“什……什麼聽到什麼?”
“少給老子裝蒜!”張昆不耐煩地擡起一隻大手,把劉戰拍得原地數星星,又看向其他漢子,扭頭示意了一下,“傻六,把這娃娃帶上,一會兒進村跟村子裡的人一起處置。”
幾個漢子拿出麻繩,麻利地把劉戰捆了起來。傻六把捆好的劉戰往肩上一扛,和其他漢子一起跟着張昆下山而去。
過了一會兒,劉戰數完了星星,不知道哪跟筋搭錯了,搖頭晃腦地破口大罵:“你們幾個毛賊,欺負我一個小孩子算什麼英雄好漢,啊——連個女人都不如,呸!”劉戰罵完狠狠地啐了一口。
張昆沒料到劉戰會來這麼一出,眼角一陣跳動:“小子,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挺有種。”
其他漢子看着老大一臉和善的樣子,三觀碎了一地——他們可從來沒有見過張昆被人罵還這麼和氣過。
“一羣鼠輩,快給小爺鬆綁,小爺我忙着呢,沒工夫陪你們瞎溜達。”劉戰似乎得到了某種鼓勵,越發囂張起來,“哎——不會是你們膽子小,不敢給小爺鬆綁吧,哈哈!”
“聒噪。”張昆收起一瞬間的和善,一巴掌讓劉戰接着數星星。
其他漢子彷彿心裡得到了某種平衡,相互交換了一下了然的眼神。
張昆乜斜着劉戰,一臉鄙夷地說:“小子,你還嫩點兒,收起你的小聰明,給老子老實點。”說完一擺手帶着衆山賊往山下走去。
劉戰又一次數完了星星,這次他不再廢話,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對着傻六的耳朵猛咬下去。劉戰要賭一把,他明白,這幾個凶神惡煞般的漢子說什麼都不會放了自己。
突然被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傻六吃痛,一把丟下劉戰,捂着耳朵滿地打滾,嘴裡發出殺豬般的吼叫。
劉戰被捆着,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像一截圓木沿着陡峭的山坡急滾而下。劉戰暗自慶幸,以爲賭對了。突然,“砰”的一聲,劉戰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手腳抽搐了幾下,再也沒了動靜,他身上的繩子已經斷開,蓑衣弄得稀巴爛,粗布衣服變得千瘡百孔,後腦勺多了一個碩大的鼓包,腹部露出一截樹枝,鮮血汩汩而出。
“去,看看還喘氣不。”張昆拍了拍一個漢子的後背,看也沒看傻六一眼。張昆沒想到劉戰是個狠茬子,心裡對劉戰頓時有了幾分認同感。只見那漢子飛快地跑到劉戰身邊,伸出食指和中指,檢查着劉戰的鼻息和脈搏。檢查完,漢子衝張昆搖了搖頭。
“行了,不管這小子了,咱們走。”張昆一揮手,帶着其他漢子下山而去。傻六連滾帶爬地吊在幾個漢子後面。
村口,一高一矮兩個漢子慢慢地向村裡走去。
“大哥,就是那家,進村第二家。”蠻福伸着細而短的胳膊指向一處院子。
“走,去看看。”張昆加快腳步,走到那院子門口,擡手推開幾根木棍拴成的大門,緩步走進院子。院子裡空無一人,屋子的門虛掩着,張昆徑直走進屋子。
蠻福很識趣地守在了門口。消息裡說,目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公子和一個漂亮的侍婢。蠻福知道,按照慣例,老大是要先“驗驗貨”的,而且一個小孩子也不會對老大造成什麼威脅。蠻福安然地守着門口,期待着老大完事後給自己一個“收尾”的機會。
“你是什麼人!唔……”少婦忽然發現屋裡多了一個黑臉大漢,驚恐地大叫一聲。
張昆猛地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一下把她按到牆上,騰出一隻手,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然後又兇惡地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少婦秀目一瞪,用力地點點頭。
見少婦識趣,張昆往後一退,大手一鬆放開少婦,大馬金刀地坐到屋裡的案上,從胸口摸出一幅畫像。畫像上是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嬰孩。
少婦整理幾下有些破舊的粗布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臉平靜地看着眼前一隻眼睛的凶神惡煞。
“娘子,看你如此俊俏,爲何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受苦受罪?”張昆一邊拿着畫像與少婦比對,一邊隨意地說着。
少婦見張昆拿着畫像比照,知道這次很難矇混過關,在心裡快速地盤算着如何給小公子報信兒或者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同時兩手不停,三兩下把頭髮弄亂,又假裝沒站穩往後摔了一跤,起來的時候順便把臉上抹滿了泥土。
張昆戲謔地看着少婦手腳並用地糊弄自己,倏然想起剛纔山林中的那小子,猛地一拍大腿:“他孃的,那小子肯定就是畫像上的嬰孩。老子怎麼就忘了這茬呢,這畫像畫的是十三年前的模樣。”
“你說什麼!什麼那小子?”少婦心裡一沉,忍不住問道。少婦覺得眼前的賊人說的那小子多半就是小公子,小公子久去不歸,莫非是被這賊人抓了去。
少婦越想越發不安起來。
“額,山林中遇見的一個小子,自己從山上滾下來摔死了。”張昆眉毛一挑,悠悠地說道。
少婦一聽,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兩行熱淚奔涌而下。少婦喃喃道:“不會是戰兒,不會的……”
張昆看着眼前梨花帶雨的美人兒,心頭一陣狂跳,大口吞嚥了幾下口水,毫不猶豫地離案而起,三兩步就閃到少婦身邊,帶起一陣狂風。
張昆蹲在少婦身旁輕聲喚道:“雪娘,雪娘……”
少婦仍沉浸在傷痛之中,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嗯。”似乎哪裡不對!少婦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戒備地瞪着眼前的賊人。
“哈哈!”張昆一下子站起身來,仰面大笑,“娘子不打自招,這下實錘了,可怨不得老子。”
張昆僅有的一隻牛眼泛着淫光,猛地一把抱起少婦,猴急地往裡屋奔去,一隻大手趁機在少婦的身上游走,粗聲粗氣地說道:“娘子,要不是你長得這麼俊俏,老子早就送你上路了,哪裡還會和你囉嗦這麼多。嘖嘖,半老徐娘了還這麼水靈,大戶人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放開我!”
雪娘在張昆懷裡拼命掙扎,一隻粉拳直奔張昆右臉而去。然而,粉拳打在張昆的臉上就跟撓癢一樣,絲毫影響不了張昆的胡作非爲。
張昆奔到牀邊,把雪娘往牀上一扔,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個精光。
雪娘被扔到牀上摔得七葷八素,手腳慌亂地在牀上翻個身,摸索一陣按下了牀頭下面的機關。“哐”的一聲,牀板一下從中間往下打開,露出一個跟牀一般大的洞口。
緊接着,“砰”的一聲,雪娘掉進洞口,不見了蹤影。
地洞裡漆黑一片,只有從洞口灑下的微光。
雪娘趕緊爬起來,從胸前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小包,扔到一個角落裡,分辨下方向,快速地向外逃去。這個地洞是雪娘二人在村子裡安頓好之後,雪娘爲了以防萬一,歷時三年挖成的,另一頭通往村外,出口在一棵老槐樹下。爲了掩人耳目,雪娘把挖出來的土均勻地鋪在了院子裡和屋子裡。
當年,小公子的母親被人毒害,臨終前把小公子交給最信任的侍俾雪娘,讓雪娘帶着小公子逃命。雪娘帶着小公子四處躲避,幾經輾轉就到了這個村子。
張昆準備停當,正欲挺槍前進,突聽“哐”“砰”兩聲,擡頭一瞧,當場傻眼。美豔的嬌娘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個黑黑的洞口。洞口咧着方形的大口,彷彿在嘲笑張昆的愚蠢。
張昆憤怒地抓起地上的衣服,胡亂地穿着。
蠻福百無聊賴地守在門口,兩隻耳朵時刻“牽掛”着屋子裡的動靜。當聽到張昆大笑的那一聲時,蠻福知道,張昆要開始“戰鬥”了。
蠻福不禁有些激動,盼着張昆快點結束“戰鬥”,嘴裡還唸唸有詞:“蒼天保佑,讓老大快點結束戰鬥。嘿嘿……”
就在蠻福猥瑣的時候,張昆在屋子裡大吼一聲:“蠻福,滾進來。”
“我的娘啊,不會這麼靈驗吧!”蠻福聽到張昆的召喚,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愣了下神兒,轉身衝進屋裡。
一進屋,蠻福就嬉皮笑臉地說:“大哥,你老完事了?”話音剛落就看到張昆烏黑髮亮的屁股,連忙擺手道:“對不住,大哥,我等等再過來。”說完,轉身欲往屋外躲。
張昆被蠻福氣得無話可說,老臉一寒,冷冷的道:“滾回來。趕緊下去追,要是追丟了,老子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蠻福感覺屋裡氣氛不對,趕緊轉回身在屋裡掃視一圈,一下被眼前的景象給驚着了:“不是吧,這小娘皮是要吊上天的節奏啊。”
張昆懶得跟他磨嘰,光着屁股向前大跨一步,拎起蠻福就扔進了洞口。
打發了蠻福,張昆氣急敗壞地穿好衣服,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屋外,舉起右手,把拇指和食指一起放進嘴裡,打了個尖銳而悠長的呼哨。
秋雨仍然在不緊不慢地籠罩着村子。
村民大多剛剛吃過晚飯,男人們大多坐在自家屋裡對着窗外發呆,女人們大多在廚房裡洗洗涮涮,孩子們大多在屋裡屋外嬉戲打鬧。遲鈍的村民絲毫沒有察覺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依然像往常一樣慢慢地消磨着無聊的生命,對驟然響起的呼哨也充耳不聞。
呼哨響過後,潛伏在村子四周的十個山賊悄悄摸進村子,他們動作利落,無聲無息,用環首刀挨家挨戶收割着村裡男女老幼的生命。
面對一個個殺神,村民毫無還手之力。
收割完村民的生命,十個山賊在張昆和蠻福進村的路口集結。
張昆從院子裡走出來,朝衆山賊一招手,把山賊們帶進院子,掃了一眼衆人,冷冷地問道:“有漏網的嗎?”
猴子點頭哈腰地來到張昆身側,擡起那張猴臉擠出一臉諂媚的笑,從兩排黃膩的牙齒中間漏出一句話:“放心吧,大哥,一個不留,弟兄們都驗過了。”
一股腥臭之氣迎風飄入張昆的大鼻孔。張昆厭惡地往前挪了兩步,一臉嫌棄:“猴子你他孃的幾輩子沒洗過牙了?以後不準靠近老子五步之內,明白嗎?”隨後擺了擺手讓猴子退下。
猴子討了個沒趣,訕訕地退到一邊思考人生。
張昆拍了拍傻六的肩膀,看着四處張望的二毛說道:“二毛,你跟傻六去把山上那小子的頭弄下來。”
二毛扭過頭正好看見傻六的耳朵包着厚厚的麻布片,強忍住笑,向張昆拱了拱手:“大哥,您就瞧好吧。”說完摟着傻六的肩膀往山林方向而去。剛走出院子,不知道二毛在傻六耳朵邊嘀咕了幾句什麼,惹得傻六一陣白眼。
雪娘跌跌撞撞地在地道里跑着,一隻纖纖玉手緊緊地抓着胸前的衣襟,另一隻手在前面揮舞着探路。突如其來的山賊,讓雪娘措手不及。她原以爲,這麼多年安然無事,那人已經放棄了對小公子的追殺。誰曾想,災禍突然降臨。
回想起逃亡的前兩年如履薄冰的日子,雪娘出奇地平靜,因爲那時的她每每在危險來臨之際,總能作出正確的選擇。想想在村子的這十餘年,雪娘就無比地痛恨自己,雖然讓小公子過上了安穩的日子,卻把小公子置於危險的境地。
雪娘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邊跑邊哭:“是我害了小公子!是我……”
突然,“砰”的一聲,雪娘跟腥膩的地道壁撞個滿懷。
到出口了!
……
“雪娘!雪娘!……”
深夜,劉戰從夢中驚醒,嘴裡不停地喊着雪孃的名字,額頭浸出了一層汗珠。
“王上,又做夢了?”翎雪也醒了,她溫柔地依在劉戰身側,輕聲詢問。
“嗯。夢見以前的事了。”
劉戰慢慢坐了起來。
“雪娘是誰呀?”翎雪眨着靈動的大眼睛問。
“是本王的娘,是她把本王含辛茹苦地養大。”
“哦,那她現在……”
劉戰輕嘆一口氣:“多年前被惡人害死了。”
“雪娘她好可憐。”
“是啊,本王連報答她養育之恩的機會都沒有!”劉戰臉上顯出無盡的懊悔。
“明天咱們去山上給雪娘上柱香吧。”
劉戰點頭答應:“嗯,還是你有心。”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雪翎便勸劉戰早點歇息,畢竟第二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