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桓、靈二帝昏庸廢政、賣官斂財,外戚專權,宦官亂政,黨錮之爭日趨激烈,官員生活腐化、奢靡成風,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社會動盪不安,農民起義時有發生。
公元180年秋。
上黨郡壺關縣一個偏僻的小村子,顯得格外淒冷。
村子周圍一片死寂。
腥風陣陣,烏雲滾滾。
秋風掠過橫七豎八的屍首,化作陣陣粘稠的腥風,呼嘯而過。村裡“碩果僅存”的土狗,偶爾發出幾聲嘶啞的低吼,和着粘稠的腥風,奏出陣陣悲涼的樂曲。
無情的烏雲壓低至樹梢,似乎要把這小小的村子碾碎、壓扁。
連綿不絕的秋雨,化作陰霾籠罩整個村子。通往村子的路,形單影隻,無助的被秋雨“蹂躪”着,人走在這路上不禁會生出悲憫之心,同情全村人的悲慘遭遇,甚至對這路也產生了憐憫之意。
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迎着悽風苦雨出現在泥濘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向村子跑去。
少年身型頎長,劍眉星目,高鼻白麪,腰間繫着環首刀,手裡提着一隻灰褐色的大野兔。大野兔耷拉着四條腿,緊閉着眼睛,沒有一點生機。
一個時辰前,小村子還是一片熱鬧祥和的景象。
秋風習習,炊煙裊裊。
家家戶戶生火造飯,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淅淅瀝瀝的秋雨之下,小村子增添了幾分煙雨朦朧的色彩,如同一幅山水畫。
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美麗少婦從廚房走出來,衝着某個方向喊了一句:“戰兒,去尋些野菜回來,姨娘這會兒走不開。”粗陋的衣服沒能掩蓋少婦的美麗,反而襯得她別有一番風情。烏黑的秀髮挽成髮髻,斜着別了一支灰褐色的髮簪,鬢角的幾縷長髮隨風起舞。如絲的秋雨裹在少婦的身上,如同爲她穿上了一件清新脫俗的仙衣。
“姨娘,今晚做什麼好吃的?”一個身影倏地閃到少婦面前。
“臭小子,哪有什麼好吃的!還是老樣子——野菜糊糊。”少婦回了一句,說完往廚房走去。所謂的野菜糊糊其實是白水煮野菜,再象徵性地撒上一把帶着糠皮的小米。
少婦和少年是十餘年前從外地逃命過來的。一個年輕貌美的妙齡少女懷抱着襁褓中的嬰孩,一身風塵的突然出現在村子裡。村民善良淳樸,少與外界來往,覺得一個弱女子帶着個孩子可憐,就收留了二人。二人在村子裡一待就是十餘年。這十餘年,日子雖然清苦,但也算安穩,少婦覺得危險已過,便沒有再帶着少年斷續逃命,一心想着把少年養大成人。
少年眼珠一轉,神秘一笑:“姨娘,咱都吃了大半年野菜糊糊了,再吃下去,我都要變成野菜了。我去林子里弄點野味兒回來,咱今晚改善改善伙食。”
少婦停下腳步,一臉愧疚,慢慢轉過身來慈祥地望着少年:“戰兒,眼看就快天黑了,改天再去吧。”
少年粲然一笑:“姨娘,您就瞧好把,我去去就回。”話音未落,已不見了蹤影,原地只留下一道殘影。
少婦立在原地久久未動,任憑兩行晶瑩的淚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小姐,奴婢無能,讓小公子受苦了;十幾年來,小公子就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願小姐在天之靈保佑小公子平安歸來。”
少年披着寬大的蓑衣,穿行在山林之中,順着他早上留下的標記,很快就來到一處捕獸器旁。這捕獸器是少年自制的簡易版捕獸器,只能捕捉小型動物。捕獸器是用一塊裝有尖刺的木板、五六根木棍和一根牛筋做成的,裡面放着一點爛菜葉和一隻死老鼠。這是少年第三次做捕獸器,前兩次都以失敗而告終,毫無收穫。
少年有些忐忑,慢慢地用白皙的雙手拿開鋪在捕獸器上的枯草。
“啊哈!真的有收穫!哈哈……”
“終於能吃到肉了。不知道姨娘會怎麼獎勵我呢?嘿嘿——”少年吞嚥了幾下快要流出來的口水,雙手快速地解開機關,取出拼命掙扎的大野兔,抓着大野兔的兩隻大耳朵,轉身往山下奔去。
秋雨中,一行十二個漢子騎着顏色不一的駿馬在路上奔行。他們滿身煞氣,清一色的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腰挎環首刀。
“大哥,消息準確嗎?你說——那種小公子會生活在這偏遠的破村子裡嗎?”一個陰鷙的瘦小漢子躬着腰擡頭看向一個黑臉大漢。
黑臉大漢用他那僅有的一隻牛眼剜了瘦小漢子一眼:“當然準確!那種大人物送的消息怎會有誤?”黑臉大漢姓張名昆,是幷州一帶有名的山賊。
“那可是皇家的……”瘦小漢子還沒說完,就被張昆抽了一馬鞭,一下子閉了嘴。
待張昆走遠一點兒,瘦小漢子囁嚅道:“那麼嬌貴的小公子會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活受罪?打死我都不信!”
張昆順風耳似的一勒繮繩,身形一頓:“他孃的蠻福,你小子管好你鼻子下面的玩意兒,把不該問的話爛在肚子裡。”
瘦小漢子堆出一臉諂媚的笑:“是是是,大哥,小弟一定管好,一定管好。”蠻福沒想到老大能聽得那麼遠,說完一陣腹誹:莫非老大是順風耳轉世?真邪門兒。
張昆往山上一指:“弟兄們,把馬都拴到那片山林之中。我們徒步過去,悄然摸進村子,完事兒再回來取馬。”
張昆話音一落,一行人一勒繮繩,打馬便往山上而去。
漢子們把馬都拴好之後,張昆把人叫到一處,一臉嚴肅地說:“弟兄們,這可是個大買賣,弄好了夠弟兄們十年錦衣玉食,弄不好就要掉腦袋,還他孃的會誅九族。我再說最後一遍,都給老子把這事兒爛在肚子裡,明白嗎?”
“明白!”衆人一齊大喊。
“小聲點!他孃的,真不讓人省心。”張昆踹了蠻福一腳。
“大哥,您老不能逮着一個人揍啊,得讓弟兄們‘雨露均沾’。”蠻福一撇嘴看向其他十人。
“老子寵幸你是你的榮幸,別不知好歹。”張昆戲謔一笑。
其他人也跟着架秧子:“是啊,二哥,您老替弟兄們多分擔點,哈哈。”
“行了,說正經的。”張昆面色一整,“下山之後,我和蠻福走大路去村子裡。你們十個隱藏行跡,悄悄地摸到村子附近,等我的信號再進村,全村人一個不留。”
其中一個漢子忍不住道:“是以哨子爲號嗎?大哥。”
“廢話!這還用說嗎。”張昆瞪大那隻獨眼,“猴子,不是老子說你,你他孃的都對不起你這名號。”
那叫猴子的漢子扶了下斗笠,嘴巴一咧,露出兩排黃膩的牙齒:“嘿嘿,也是。”
蠻福陰冷的眼睛閃過一絲鄙夷,臉上浮現出幸災樂禍的笑容:“傻猴,你小子就這麼着急地要‘雨露均沾’?”
猴子笑臉一滯,剛要張嘴說話,卻見張昆突然一揮手:“行了,廢話不多說。弟兄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