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綱吉豁然睜開眼睛,一串小小的火球立刻在他身邊亮起,優雅地遊弋着,他也不開燈,藉着火焰的光亮翻身下牀,手剛握在門把手上,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稚氣的聲音。
“你去哪裡?明天就是戰了,當務之急不是養好精神嗎?”三頭身的小嬰兒穿着睡衣,直勾勾地盯着他,沢田綱吉搖頭苦笑,下意識地握緊了掛在胸口處的懷錶。黃金雕琢,寶石裝點,彭格列的家徽在表面上熠熠閃亮,這件珍貴的魔術道具象徵協會對他的無限愛重。
在此之前,沢田綱吉從來不知道自己也稱得上是有天賦的人。
那位俊秀清雋的魔術師爲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的悟性不算好,卻肯數年如一日的練習再練習,直到駕馭火炎成爲他的本能,不太高級的術式揮手而就,才忐忑的去英國的本部參加了魔術師資格測試,當然是在他忙碌父親的陪伴之下,一經測試,上了年紀的魔術師都沉默了。
【即日起,承認彭格列爲魔術師世家,第一代魔術迴路可記錄在案,從今往後代代相傳。】
百年彭格列,作爲黑-手-黨享譽,作爲魔術世家卻太過幼小,不過沢田綱吉相信,無論是作爲黑-手-黨還是魔術世家,彭格列會一直延續下去,一百年又一百年,這是他身爲繼承人的責任。
“我不會亂跑的,只是心中有很多感慨,睡不着而已……喂喂我錯了!這就回去睡覺!里包恩你把那東西收起來啊會死人的!”
小嬰兒收起手裡的重錘,一臉遺憾,“本來想讓你做一場前所未有的美夢,既然你不需要我就不勉強了,明天你還要出力呢……”
沢田綱吉一邊戰戰兢兢的盯着里包恩的錘子,一邊挪回牀上,拉過被子蓋到下巴,嘆氣,“我不會出去了,真的要睡了!”
“別想騙我!”里包恩纔不上當,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滿是犀利,“你那個蠢腦袋一定又在想這個世界的不同了,入江正一不是說過嗎?這裡是平行世界啊,沒有妖怪沒有魔術師協會沒有王權者也是正常的。”
沢田綱吉終於忍不住吐槽了,“所以說到底哪裡正常了啊?!平白少了那麼多東西很不方便的!如果是在之前的世界裡,白蘭稱霸世界簡直是在做夢啊!”
不說黑-手-黨-的勢力,單只是一個聖堂教會就足夠讓白蘭喝一壺了,他分明記得教會的總部就在意大利,白蘭佔領意大利全境簡直是不撕不行的節奏!更別說日本那邊,盤踞着妖怪和王權者,白蘭一旦伸手,必定會被當場剁下爪子來!
還是自己的世界好,雖然危險了點,至少沒有被瘋子統治的危險qvq
大概是看在明天大戰的份上,里包恩破天荒的沒有給他一個飛踹,反而爬上了自己的小吊牀,不久之後就傳來了“咻比咻比”的聲音,沢田綱吉纔不相信他睡了,小心翼翼的在被子裡翻了個身,又嘆了口氣。
三年多了,夏目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他拜託了里包恩也拜託了父親,然而沒有半點消息。妖怪神明之事神秘莫測,那個世界之外的人只能稍稍窺見一鱗半爪,沢田綱吉一直在安慰自己,夏目那麼強大,身邊還有一看就不好相處的的場先生,一定沒有什麼事的。
但是,那麼長時間沒有音訊……
沢田綱吉擔憂的蹙了蹙眉,睡意涌上來,他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里包恩聽着他平穩的氣息,鼻子上的泡泡頓時破了,他在黑暗中睜着一雙黑眼睛,好一會兒,跳下牀,給沢田綱吉扯了扯被子。
他沒有告訴沢田綱吉,蝮蛇在意大利的實力全面收縮,整個人呈現極端焦躁的狀態,與此同時,盤踞東京的妖怪們也有了異動,恐怕這次夏目是真的出了什麼事,而且是大事,纔會整整三年未歸。
黑暗中,他也極輕的嘆息了一聲。
大蛇開始復甦,大地轟隆隆的震動,橢圓體在沙地上垂直下陷,萬頃流沙瀑布一般墜落,騰起的煙塵幾乎遮蔽了太陽。煌帝國、辛德利亞,以及雷姆帝國的金屬器持有者都緊密注意着深坑形成的地方,金色的魯夫環繞在他們周身,然而在鋪天蓋地癲狂的黑色魯夫面前,這點金光像子夜的螢火蟲一般羸弱渺小。夏目昨天剛剛結束過渡期,能趕上這場大戰讓他慶幸不已。
煌帝國並不藏拙,一道傳音飛向遙遠的百里之外,在那裡,馬格諾修泰德的魔導士們構築了牢固的防壁,練紅明也鎮守在那裡,他們負責城鎮的防禦,百里是夏目估算出的極限,如果放任大蛇肆虐,這片大陸必定會生靈塗炭。
要將他徹底鎖死在一個範圍內,死戰!不可退後一步!
橢圓體中,那個生性殘忍狡猾的新生命似乎在積蓄力量,終於,對外面世界的貪婪和渴望戰勝了謀定後動的理智,大蛇開始用力撞擊他的繭,大地隆隆作響,金屬器使用者及其眷屬紛紛升空,各自佔據天空一角,醞釀着威力強勁的極大魔法。
橢圓體上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霎時間無數黑色魯夫飛出,遮天蔽日,辛巴德神情嚴肅,周身雷光閃爍,乍一看去像無盡黑色海洋中的浮島,他高舉起長劍,口中唸誦魔神的名字。
“憤怒與英傑的精靈啊!!!”
雖然攻略了整整七個迷宮,也不可能同時使用出來,辛巴德選擇了最強的巴力,練紅炎也做出了選擇,他慣用的魔神是亞斯塔祿,阿加雷斯的能力雖然也很強大,卻會破壞地形,不利於後面的圍堵,於是他將長劍橫在胸前,高聲呼喚魔神降臨。
“恐怖與冥想的精靈啊!!!”
夏目站在遠處的地面上,他甚至還沒有魔裝,的場靜司在他身邊,凝視着遠處的滾滾煙塵,“這只是第一輪而已,大蛇……我會讓他後悔復生在這世界!”
橢圓體終於完全綻裂,黑色魯夫宛若長鏈連接天與地,呼嘯振翅聲中,大蛇緩緩立起上身,龐大的身形面前,金屬器使用者只是小小的螻蟻,八個頭顱呈扇面展開,猩紅的蛇瞳燈籠一樣閃爍。
還沒等他完全擡起頭,所羅門的徽記就在他頭頂張開,辛德利亞一位,煌帝國五位,加上阿里巴巴,七位金屬器使用者同時舉起武器,腳下的徽記彼此相連,構築成更龐大的徽記!
“極大魔法!!!”
大蛇吐出分叉的蛇信,仰天嘶鳴,無數光焰在他身上炸開,出生的鱗片脆弱一些,大片被火焰燒卷,又有雷光在軀體上飛竄,骨肉一陣痙攣,他想要張口撕咬,練紅霸的如意鐮刀已經毫不客氣的捅進他口中,鮮血潑灑,落到地面上“嘶嘶”作響,竟是連沙地都被腐蝕了個乾淨!
大蛇痛苦的扭轉身體,眼中射出仇恨的光,到底是上萬年前存在的狡猾生物,他連連擺頭後退,一副痛得忍不住的樣子,練紅霸乘勝追擊,練紅炎卻覺得不對,當下厲聲命令道:“紅霸!回來!”
這聲提醒有些晚了,大蛇的另一個頭顱已經繞到了練紅霸身後,張開的口中滿是縱橫交錯的利齒,腰身用力,整顆頭顱就撲咬下去,直接咬入了沙地中,黃沙飛濺,大蛇惱怒地擡起頭——他撲了個空。
猩紅的蛇瞳四下逡巡,鎖定了於千鈞一髮之際救了練紅霸的藍髮孩子,阿拉丁眼中閃過堅毅,迅速撐起防壁,蛇牙緊緊咬合在金色的防壁上,巨力之下,球型防壁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裂紋,阿拉丁咬牙硬撐着,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八個頭顱各守一方,棘手的程度直線上升,阿里巴巴有心救援,卻被一個頭顱追的上下飛竄,他看着阿拉丁的方向,飛行的軌跡就是一變,然而大蛇好像洞悉了他的意圖,一直沒動的尾巴揚起,夾雜着破風聲呼嘯而來,一下就將阿里巴巴掄進了地裡,他咳出幾口沙來,沙上還沾着血。大蛇的第二次甩尾接踵而至,巨大的陰影將阿里巴巴整個籠罩,阿里巴巴全身都繃緊了,眼睜睜的看着那條佈滿堅硬鱗片的尾巴落下來,只要那麼一下,就足夠抽碎他全身的骨頭!
沢田綱吉今早醒來就有些心緒不寧,向傳送裝置注入火焰之後,他們一行人來到了白蘭所安排的場地,入目盡是超現代化的堅硬建築,鋼化玻璃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心下微沉,沢田綱吉走在衆人身前,直直的注視着白蘭,對方白衣白髮,唯有一雙眼睛和眼下的刺青是雪青色,這樣淺淡的配色,讓他顯得格外溫柔可親,只是沢田綱吉不會被這種外在的形象迷惑。
他見過更盛的容色,當年的千泫先生就華美的令人屏息,可是骨子裡卻冷漠薄情的很,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小變態,於是這麼多年下來,沢田綱吉對美色總是抱有某種特別的警惕。
就是因爲這種警惕他纔沒有被雲雀學長徹底咬死!
“綱吉君~終於面對面的相見了呢~”白蘭笑起來,甚至孩子氣的歪了歪頭,“我很高興,這個世界的綱吉君好像格外的……!”
熊熊火光映照着他驚訝的表情,沢田綱吉眼神沉靜,一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前的懷錶,指針微妙的顫動被完全包攏在掌心裡,讓他感到安心。
“不必寒暄了,”里包恩睜着一雙無邪的黑眼睛,跳到沢田綱吉肩膀上,“反正雙方已經是死敵,那種禮節性的東西大可以去掉。”
白蘭眼皮跳了跳,恍若無事的笑道:“這怎麼行?我跟綱吉君一見如故,彼此都感覺十分契合,在交戰前惺惺相惜一番不是很好嘛~”他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殷切,嘴裡說出的話卻讓彭格列這邊的人暴怒不已——
“這樣綱吉君輸了的話,我說不定會放他一條生路喲~”
“你這傢伙休想侮辱十代目!!!”
“隼人!”沢田綱吉攔住了炸毛的忠犬,“不要被他的話動搖,他在影響我們的心境!”
他出乎意料的沉穩讓白蘭有些側目,在他的記憶中,這個年紀的綱吉君是青澀又有些懦弱的,很好拿捏的人物,只是眼前這個人,除了外表,竟是與他記憶中畏縮的孩子沒有半分相似。
他身邊甚至有些晦澀莫測的神韻,像是行走在白蘭所不知道的另一個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