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跡部家訂立了契約之後,夏目直接向時計塔請了假,他現在更關心迪盧木多的心理狀態,有過重生經歷的槍兵手段偏激,對曾經信仰的騎士道棄如敝履,簡而言之,他黑化的很徹底。
小夥伴動不動就黑化真糟心!或者他其實只能吸引黑化的小夥伴?
夏目趴在輪船的船舷上,注視着海天交接處的那片魚肚白,深秋的天氣有些冷,海上的風勁烈,吹得他的長圍巾上下翻飛。他聽到槍兵的腳步聲,輕盈到近乎於無,沒有回頭,嗓音裡卻滿是笑意。
“迪盧木多,來看看日出吧……我很喜歡日出。”感覺到槍兵來到他身邊,夏目擡起頭,短髮有些凌亂的蓋在前額,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而明亮。
“那樣光輝的景象,就像迪盧木多一樣。”
擁有光輝之貌的愛爾蘭騎士,仙女賜他世上所有女性的愛情,他卻並不開心。
也許年少輕狂時曾對愛情有過浪漫的幻想,但是當長途的逃亡消磨掉心中的激情,無盡的愧疚抹去了熾烈的愛火,迪盧木多開始視這祝福爲詛咒。
“……第一次死去,在日出之後,第二次死去,在日出之前。”槍兵被那光線刺得眼睛生疼,轉過身,琥珀色的眼眸重新沉沒在陰影中,“現在已經無法直視那盛大的輝煌的景象,也許,我更適合活在黑暗中也說不定。”
他爲復仇而活,唯餘恨意滿腔,哪怕有人在光明中對他伸手,也已經懶得去緊握,說他消極也好,自暴自棄也好,他現在只想這麼下去。
“不必管我了,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什麼改變,如此消極的我,恐怕會辜負你費心安排的旅行。”槍兵淡淡地說,從倚靠的船舷上起身,就要回到船艙,出乎意料的,夏目拽住了他風衣的下襬。
“如果是懼怕那一瞬的光輝萬丈,那麼就不要直視,站在那裡,看着我的眼睛。”夏目眼神堅定,看了看快要日出的方向,調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方位,槍兵有些不解,還是順從的留在原地。
只是留下來又能怎樣呢?只是讓這孩子高興些罷了。
兩個人面對面,靜靜地站立一會兒,然後在某一個時刻,夏目有些興奮地睜大眼睛,日出的金光富有層次的一點點浸潤到瞳眸中,噴薄而出的炫麗,無與倫比的耀眼,強光讓他有些不適,他還是固執的睜大眼睛,完完整整的讓日出之時的光芒印刻進眼中,進而折射出來。
“迪盧木多,這是你恐懼的嗎?”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呢?!那樣一雙光輝的眼眸,刺眼的日出被過濾,只剩下溫柔的顏色。槍兵皺眉上前,遮住了夏目的眼睛,感覺掌心有潮溼的觸感,知道他是因爲直視強光引起了生理性的流淚,不由氣結道:“不要直視太陽!你想毀了自己的眼睛嗎?!”
“抱歉,”夏目乖巧的道歉,“但是我不希望迪盧木多錯過日出。”
所以就讓日出映入自己眼中,然後再呈現給他嗎?簡直胡來!
槍兵深吸一口氣,攬着夏目轉身,手還遮在他眼前,無奈的面對鋪天蓋地的金色。
“不要睜眼,我在看。”
槍兵的聲音低柔而舒緩,帶着槍繭的手覆在夏目眼睫上,夏目只能感受到溼潤的海風,以及太陽的溫度,他在黑暗裡眨眨眼。
“迪盧木多,也許我這個決定做的很任性,但是我真的希望,重回故地能夠解開你的心結……你問過我吧?這世界是不是值得期待之類的,我想我能夠給你一個答案。”
迪盧木多此時看不見夏目的表情,但他知道夏目一定是微笑的,如同此時的日出一般,溫暖柔和的微笑,清亮的嗓音已經褪去了稚氣,有了幾分屬於少年人的凜冽。
“同時代的英雄已經被歷史埋葬,只有迪盧木多還存在,所以愛也好恨也好,都請結束在這場旅途中吧,回來的時候,迪盧木多就要活在明日的光明裡。”
槍兵沒有說話,只是稍稍有些緊的抱着懷裡的孩子,慢慢鬆開了護在他眼前的手。
愛爾蘭的土地出現在眼前,海岸線猶如一道玉綠的波浪,隱約有愛爾蘭風笛的聲音傳來,日出時的金光爲這座綠島鍍上一層炫目的輪廓,船艙裡的旅客紛紛出來觀看,靠岸的激動之情在人羣中涌動。迪盧木多用雙臂護着夏目,人潮中仍然站得很穩,倒有幾個不小心撞到他的年輕小姐倉促擡頭,頓時紅了臉,再看看從迪盧木多雙臂間冒出頭的夏目,淺亞麻色的短髮有點亂,茫然的看着四周突然多起來的人,頓時眼睛都亮了。
槍兵兩次都栽在所謂的女□□慕者身上,更兼之有某種不可言說的小心思,在衆人的驚呼中,踩在了船舷上,好好替夏目纏了纏圍巾,看着近在咫尺的海岸線,一躍而下。
夏目:……這麼高調是鬧哪樣?!!
同船人的驚呼聲被拋在了身後,夏目抱着槍兵的脖頸,一手拽着自己的圍巾,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迪、迪盧木多!我突然想起來到達碼頭後還要補一次票,所以……”
迪盧木多大笑,“這就算是堂堂正正的逃票了!”
平生從未逃過票一直安分守己好公民的夏目:“到底爲什麼要這麼高興啊?!”
雖然做出了些不道德的舉動,兩個人還是平安的抵達了愛爾蘭,在一家小旅館安頓下來,旅館不大,卻處處透着溫馨,一對老年夫婦維持着旅館的運營,見到兩個如此出挑的客人入住,臉上的笑容更真摯幾分。
“啊呀,真是出色的客人~這份燉菜是贈送的~”老婦人笑得一臉慈祥,摸摸夏目的頭,“跟我的小孫子一樣大呢,看起來可真穩重。”
夏目聞言禮貌一笑,道過謝,又打聽了些當地的情況,槍兵一邊聽着,一邊看向窗外,一個滿臉跋扈的男人從街道另一頭走過來,目標不出意外就是這家小店。
真是禍從天降,看周圍人躲避的架勢就知道,這個人來找麻煩肯定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他身上有種奇異的力量波動,好像是魔術師……
夏目也探頭看了一眼,神態憐憫,“連三流的尾巴都摸不到,還敢在這裡橫行。”
說話間,男人一腳踹開了旅店的門,夫婦兩個嚇了一跳,一見是這個惹不起的煞星,頓時把早就準備好的錢拿出來,心疼的環視店裡的擺設。
每次這個人一來,總要被砸一次,這都是他們辛辛苦苦佈置好的,每一個小掛件都是心血,這麼毀了實在可惜。
男人趾高氣昂的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綠寶石,成色駁雜,卻足夠唬住一羣普通人,他特地吟唱了一段誇張的咒語,寶石發出瑩瑩綠光,在老夫婦驚恐的目光中,房間裡狂風大作,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地毯的一角已經被掀起,玻璃杯搖搖欲墜。
男人愈發高昂着頭,哼笑,“這個月的時間到了!快點把錢……”
“只不過是無能之輩,憑藉拙劣的魔術恐嚇普通人,真是面目可憎。”低沉磁性的嗓音完全有那種讓人耳朵懷孕的效果,其中摻雜着嘲諷的笑意,但似乎因爲主人的心情不錯,言辭算不上誅心。男人氣得發抖,憤怒的尋找聲音的主人,然後他頓住了,一瞬間竟有些畏縮。
無他,這個人的氣勢太強,容貌太盛,坐在簡陋的旅店裡吃着平民的飯菜,卻有一種異常的高貴之感,眼下一片ok繃似乎在掩蓋什麼,琥珀色的眼眸甚至並沒有看向他,專注的視線只落在那個埋頭苦吃的孩子身上。
內心天人交戰片刻,男人還是色厲內荏的開口,“你知道我是誰嗎?!我……”
“請住口,我無意知道一隻吠叫的狂犬的名字。”迪盧木多替夏目把烤麪包撕碎,放在燉菜邊上,又倒了一杯水準備好,這才施施然看向男人,“那麼,有何見教?”
“你!!!”男人脖頸上青筋暴起,他握着寶石向前幾步,老婦人驚慌的想打個圓場,還沒等她走出來,就被迪盧木多攔住了。
槍兵的語氣很溫和,“如果您不介意,請把一切交給我們。”
“可是孩子,他是魔術師啊,會魔法的!”老婦人一臉憂色,扶着迪盧木多的手臂,“我們這些普通人根本惹不起啊……還是道個歉,我來幫你們說幾句好話。”
老婦人希冀的看着迪盧木多,希望他能服個軟,卻見這個俊美的青年緩緩的露出了微笑。
“魔術師?魔法?”他低聲笑了,見夏目已經放下刀叉,突然起了些孩子氣的炫耀心理,毫無徵兆的拉開椅子,在夏目面前單膝跪地,臉上的表情已經換成一派崇敬仰慕。
“真正的魔術師,應該是吾之r纔對!”
夏目:……我只是想安靜的吃個飯qaq
雖然心裡在掉落彈幕,夏目還是很配合的站起身,低垂眼簾,一下就從安靜乖巧變成了貴氣凜冽,他撫了撫袖口的褶皺,一身休閒裝遮掩不了他身上強大的氣場,牽起一絲微笑,他故作無奈又紆尊降貴的點了點頭。
“本來只想安靜的僞裝成一個普通人的,迪盧木多總是那麼直率。”像是在縱容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般,夏目眸中含笑,伸手摸了摸槍兵的發頂。槍兵前額的呆毛晃悠一下,知道夏目是在演戲,感到好笑的同時也忍不住眷戀他指尖溫暖的觸感。
於是他看那個男人就有點順眼了。
男人雖然在此地橫行,卻也知道自己的魔術水平,眼見一個孩子的氣場如此高深莫測,心裡不由得有點打鼓,硬着頭皮想說什麼,就見夏目指尖翻轉出一片亮麗的銀白色。
純銀的絲線如同有生命力一般,編織,纏繞,勾勒出尖利的鳥喙和玲瓏的飛翼,完全由純銀絲線構成的鍊金飛鳥擁有一具鏤空的身體,一雙眼卻顧盼有神,閃爍着機智與狡黠。
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魔術,強大,炫目,遠不是他這樣的半吊子能比的。
男人握緊綠寶石,神情有些倉皇,他想就此退縮,又拉不下臉面,想要放手一戰,又怕落得個灰頭土臉的下場,糾結良久,一咬牙,拿出了壓箱底的紅寶石。
“別想嚇我!只是障眼法而已!街頭魔術的把戲!”
寶石的紅光讓他感到莫大的安慰,這是他從自己的導師那裡盜竊出來的,因爲這個,他的導師一怒之下把他逐出師門,實在是小氣!
他在心裡忿忿不平,再看看年幼卻天賦卓絕的夏目,眼裡的妒恨難以掩飾。
然後銀絲鳥就憤怒的撲上去糊了他一臉,這是能感應惡意的鍊金道具,如此赤-裸裸的惡意讓它立刻就展開了攻擊,夏目沒有阻止,因爲他看到槍兵已經連紅薔薇都拿出來了。
花紋纏繞的赤紅□□一出現在旅店裡,就引起了騷動,這是足以致命的武器,槍尖上還有寬闊的用來放血的血槽,肆無忌憚的顯示着這件武器可怕的威力!
“吾之r,不是你這種人能夠心生妒忌的。”□□帶着破風聲停在男人兩眼之間,槍兵臉色冰冷,高大的身軀形成了陰影投在男人身上,琥珀色的眼眸中卻並沒有如往日那般的殺意。
也許是因爲之前被娛樂過了吧,迪盧木多現在並不想在這裡出人命。
銀絲鳥飛回來落在夏目的手腕,餘怒未消,反覆在爪子上摩擦尖喙,虎視眈眈的盯着作死的男人,頗有些遺憾地看着槍兵一槍將那個人掃出去,憑藉自己非人類的超高速度,在落地之前又給他補了一下,行動間很得夏目真傳。
索菲亞莉家的嫡子:……混蛋舉身赴清池什麼的最討厭了!(╯‵□′)╯︵┻━┻
夏目淡然的圍觀迪盧木多吊打三流魔術師,掏出一個隨身的小本子認真的記錄。
【某年月日,迪盧木多黑化修正第一步,目測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