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薩爾哈帶兵出戰,徐暉祖嘴角露出微笑,輕聲自言自語道:“他終於還是帶兵出戰了。”
“什麼?”站在他身旁的朱尚烈沒有聽清他的話,問道。
“沒什麼。”徐暉祖回答一句,隨即大聲吩咐道:“下令曹行帶領府軍左右衛出戰,護衛府軍衛等衛所。”
頓了頓,又道:“叫朝鮮隊統領與永明左衛的指揮使前來。”
旗語兵答應一聲,開始揮舞手裡的旗子;鋪兵答應一聲,下去傳令。
不一會兒李明芳與秦森、朱索海前來,對他與朱尚烈行禮道:“見過魏國公/徐帥,見過永興王殿下。”
“金漢成呢?他身爲你們朝鮮隊的指揮,爲何不來面見本帥?”徐暉祖皺眉問李明芳道。
“魏國公,金指揮生了風寒,留在營內並未出來。”李明芳硬着頭皮說道。
“哼!”徐暉祖哼了一聲。金漢成哪裡是生了風寒,分明是害怕戰死,所以躲在營地內不出來。
‘你要是大明的武將,除非你是常家的人,不然我一定將你以臨陣脫逃之罪處斬!不,在陛下打算委派你統領一衛時,我就一定會竭力反對阻止你成爲指揮使,不讓你有爬上高位帶兵出征的機會。’他在心中想着。
不過金漢成是朝鮮武將,他的所作所爲雖然令人鄙視,但好歹沒有耽誤自己的指揮,徐暉祖也就不理會他,對李明芳與秦森、朱索海說道:“你等所部將士,可會騎馬?”
“稟報徐帥,永明左衛多數將士不會騎馬。”秦森說道。此時東北地區大多數地方還未得到開發,都是莽莽亞寒帶森林,馬匹的意義不大,再加上當地的女真人作爲漁獵民族不養馬,所以他的部下會騎馬得少。
“魏國公,屬下所部大多會騎馬!”李明芳高聲說道。
適才聽到徐暉祖的那一聲冷哼,李明芳明白他看出了金漢成的託詞,頓時臉上就漲得通紅。李明芳今年才二十出頭,滿心想的都是立下戰功成爲朝鮮的重臣,對武將的榮譽也看的很重;可自己的上司卻因爲怕死不敢上陣,他覺得臉上十分沒有光彩。
在金漢成和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特別想揮舞拳頭將金漢成打一頓,好不容易纔忍耐下來。金漢成是國君朱芳遠手下重臣金漢老的弟弟,金家現在位高權重,即使他也出身大家族青海李氏,祖父是李成桂的義弟李之蘭(佟豆蘭),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現在惹不起金家。
他急切的想要在明軍的將領面前證明自己,證明朝鮮軍隊,又正好朱芳遠派來的這支軍隊大多數都會騎馬,所以立刻高聲回答。
“你部大多會騎馬?”徐暉祖有些疑惑。朝鮮好像產馬之地也不多,他部又是步兵,爲何大多會騎馬?
“稟報魏國公,我部原爲騎兵軍,王上改制之時因國內馬匹不足變爲步軍。”李明芳回答。
其實他統領的這支軍隊變爲步兵軍的原因很簡單:允熥當了皇太孫後勸說朱元璋將濟州島收歸大明,朝鮮的馬匹來源銳減,朱芳遠繼位後不得不進行改制,裁撤了三個騎兵營,貶爲步兵營。自然,這三個原騎兵營都是李成桂非常信任的軍隊,朱芳遠也藉此機會削弱忠於李成桂對他較爲疏遠的勢力。
但將他們貶爲步兵營後朱芳遠仍然不放心,想方設法削弱它們,這次就將這三個營近萬人改編爲一軍,派出來參加大明的西征軍。
徐暉祖無意深究騎兵改步兵的緣故,聽到李明芳這樣說笑道:“原來如此,甚好。”
“李明芳聽令,全軍速去馬隊領取馬匹,務必做到人手一匹,之後隨時等候本帥出擊的命令。”
“是,魏國公。”李明芳躬身答應。
“秦森,朱索海,”徐暉祖又轉過頭面對他們二人:“你們二人挑出本衛擅長騎馬的將士,也去馬隊領取馬匹,與朝鮮軍在一處等候本帥的命令。”
“是,將軍。”他們二人也答應道。
徐暉祖又對他們三人吩咐幾句,讓他們退下了。
之後他轉過頭來,看向戰場前往,看向正在前往戰場的府軍左右衛。
……
……
曹行一邊帶兵衝鋒,一邊不住錯眼看着一旁的朱濟燁。
他其實很不願意帶着朱濟燁出戰,萬一他戰死,自己沒法交代;可朱濟燁自己非要上戰場,連徐暉祖都勸阻不了,更不必說他了,只能答應帶着他上前。
朱濟燁注意到他在看着自己,轉過頭說道:“曹行,我既然已經上了戰場,你再怎麼看也沒用的。我有危險身邊自有侍衛保護,若是連侍衛都保護不了,戰場上兵荒馬亂你又如何有機會派人來救援?是以你還是將心神都放在指揮打仗上吧。”
聽了朱濟燁的話,曹行嘆了口氣。他說的當然是實話。西虜的騎兵比他手裡的人還多,他可沒法時時刻刻注意朱濟燁的安全。“哎,殿下,你這是何苦呢?”他不由得再次說道。
“大明出征,豈能沒有皇族子弟指揮用兵打仗?”朱濟燁如同朱尚烈一般說道。但他上陣的真正緣故卻還有另外一條:允熥的命令。昨晚他看着濟熺帶領將士追擊薩爾哈所部去後,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留在僧人營內,收拾殘局。在將殘局收拾完畢以後,天已經快要亮了,西虜也全部退出了中軍大營,他離開僧人營,準備前往徐暉祖所在問問現在的情形如何。
可半路上,他遇到了允熥手下的一名侍衛,對他傳來了皇兄的口諭:“今日大軍要與西虜決戰,你要領兵出征。”
濟燁詫異,反覆確定這是允熥的旨意才躬身接受。但心中仍然疑惑不解。這些日子爲防止濟熺忌憚他,他一直沒有領兵打仗,允熥這道旨意到底是什麼意思?
“回頭定要問問皇兄爲何要命令我。即使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也能通過皇兄當時的反應判斷一番。”濟燁在心中想着。
他正想着,忽然聽曹行大聲喊道:“全軍準備!”他擡起頭向前看去,就見到府軍左右衛已經靠近楊峰所部陣勢的後面,快要與包抄過來的西虜騎兵遇到了。
濟燁馬上舉起手裡的三眼火銃,剛剛舉到眼前,就聽身後傳來呼嘯聲,幾十發炮彈落在他們面前大約一百丈之外的西虜騎兵中。
西虜的陣勢頓時就略有混亂。與此同時,曹行又大喊一聲:“開火!”將士們紛紛開火,將三根槍管中的彈丸全部發射出去。
面前的這隊西虜瞬間也被打蒙了。他們和剛纔被打蒙的步兵一樣,從來沒有經受過這麼密集的火銃開火,前排的許多人被打死;他們也不是帖木兒麾下的精銳士兵,之前不過是牧民,唯一算得上從軍的經歷就是跟隨大汗的主力去掃蕩東歐平原紀律性較低,頓時驚慌起來,就要轉身逃跑。領頭的軍官忙大聲喝止。
可明軍隨即穿過火銃所造成的濃煙。在曹行的指揮下,大多數手裡拿着三眼火銃,少數手裡拿着馬刀的明軍排着相對緊密的隊列,同時呼喊着“大明必勝”的口號,排山倒海般衝了過來。
面對着如此瘋狂的敵人,西虜頓時就崩潰了,無論軍官怎麼喝止都沒用,他們紛紛撥轉馬頭向後衝去。軍官見此情形,也只能加入他們一同撤退。
曹行帶兵追了一陣砍了上百個腦袋停下來,制止繼續追擊,下令將士調轉馬頭又驅趕另外一處陣勢外正遊走的西虜。很快,許多騎兵被他從陣勢旁驅趕走。
“勇士們,跟我衝鋒!”薩爾哈咬咬牙,轉過頭看了一眼帖木兒所在,對身旁的騎兵說道。他已經看出這就是昨晚想要全殲他的那支明軍騎兵。昨晚他已經發覺這支騎兵戰鬥力非常強大,但今日他們一用火器戰鬥力竟然還在自己想象的之上!他們手裡拿着的那聞所未聞的火器竟然能夠連續射擊三次,多次給他們撒馬爾罕的騎兵造成巨大傷亡,之後發動衝鋒幾乎無可阻擋。
唯一能夠阻攔他們的,大概只有自己麾下這一萬精銳主力。雖然薩爾哈很不願意讓他們現在與明軍硬拼,但此時他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帶兵殺上去了。
他統領的騎兵也知此時事情危急,況且他們身爲帖木兒麾下最精銳騎兵的驕傲也不容許有其他騎兵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聽到薩爾哈的命令後一邊大聲喊着“真主至大”,一邊向府軍左右衛衝過去。
曹行馬上注意到這支騎兵,命令屬下停住馬蹄,給三眼火銃裝上彈藥,在西虜騎兵靠近大約一百五十步時也向他們發動衝鋒。
頓時又是一陣轟天的巨響,無數彈丸從槍管飛出去射向對面的西虜,將西虜射的人仰馬翻,許多人被彈丸擊中或死或殘。
但剩下的騎兵卻並未被嚇到,反而揮舞着彎刀加快馬速衝了上來,與明軍搏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