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鬼恨說, 既然心遺落了，那就再去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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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更多, 還要更多——像是發瘋了一樣的女人拼命地掐着, 搖晃着眼前那已經被快碎掉的罐頭。
“信桑, 罐頭要碎掉了啊！”宇宮都彌太連忙將護住了一桌飯菜, 又對中村京次郎喊道, “京次郎，幫忙轉移陣地——”
“來不及了。”京次郎噌噌噌將自己面前的碗盤迅速託在手上，瀟灑利落地向後一跳, 安全躲過了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四處亂飛的蜂蜜以及玻璃碎片。
“混蛋啊！別攔我京次郎！這個女人居然浪費了我辛苦準備的一桌飯菜啊啊！浪費食物是最不可原諒的事情了！就算是信桑也不可以！那噁心的蜂蜜拌飯去死去死活該被玻璃渣淹沒吧！”躲避不及的宇宮都彌太受到了蜂蜜炸彈的正面襲擊，頂着一臉粘嗒嗒的蜂蜜混合着玻璃渣片, 少年終於又一次抓狂！
“還好……還好……”九鬼信一臉得意地望着抓狂的少年, 並沒有在意他那副想要衝上來狠狠暴打她一頓的樣子, 她會被那種粘嗒嗒的東西沾上嗎？不可能！她會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東西嗎？死也不可能！……唔……這句話有些……反正現在開始她再也不會讓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從自己身邊失去了，除非有人可以比她更適合去守護他！
從身後笑嘻嘻地段出一碗黃黃的, 黏黏的，散發着膩人甜味的宛若拉稀時大便狀的噁心東西，九鬼信挑眉望着那個已經無力再語，默默轉身離開的身影，嘖嘖, 果然還是蜂蜜拌飯最好吃了。
坐在一邊三下五除二就幹完了一碗飯的九鬼信看着眼前一片狼籍, 忽然難得的良心發現：“那個, 京次郎, 去看看彌太吧, 今天收到的驚喜怕是要超過他的承受力了吧。”
“也會讓他靜一靜會更好。”京次郎拯救出的那幾盤菜被用便當盒裝了一半起來，京次郎看了九鬼信一眼, 繼續開動。
“嘖……過了半年，你還是一樣不可愛呢。撒撒，夜色迷人，呆在家裡還真是浪費了這麼美麗的夜晚。”越過一地殘渣，九鬼信散漫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涼涼傳來了一聲嘆息。
九鬼宅的燈熄滅，茫茫夜色中，人影閃過，在轉彎口消失不見。
平靜的河水中，一輪明月隨着水紋搖曳着，噗通——一枚小石子打破了河水的平靜，水中月化爲光點消散，過了不久又凝聚在了漆黑的河面上。
九鬼信坐在石橋中心的橋沿上，雙腳懸空晃悠着，向後軟趴趴地靠在橋欄杆上，她享受着繁華京都難得的安寧平和。
無論是哪個世界，對她而言都是那麼不真實，曾經的景九桐已經死了，連她最後的影子都在那第二人格消亡的一刻化爲烏有，徹底不存在，曾經的曾經，顯得那麼可笑。
曾經的九鬼信，那個攘夷戰爭中的九鬼信在時光中被漸漸消磨去了棱角，她所失去，所得到的，都顯得那麼虛幻，連同那個戰爭一樣，在她的生命中遠去。
唯一不變的是那個可笑卻依舊執着的心願。——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就算是死也不會放手。
現在的九鬼信，一個醉生夢死的人，沒有多大志願，依舊堅持着那個在別人看來如此卑微渺小的願望——不過現在又增加了一條，在她找到比她更適合守護那樣東西的時候，她會鬆手。
因爲她想要她所守護的東西獲得更好的保護，不僅僅是保護，還有幸福。
“你什麼時候也有這種興趣了，賞月？真是悠閒。”
“撒，人可是一直都在變的哦。”
“希望你不要成爲我的敵人。酒鬼桑。”
“假髮君，遺忘曾經的同伴是一個錯誤，但是稱呼同伴綽號也是不對的啊啊啊。”
“不是假髮，是桂。好久不見，阿信！”
“嗯，終於記起來了嗎？還真是榮幸，桂。”
“是松子小姐告訴我的！松子小姐是個……”
“砰——”“噗通——”“咕嚕咕嚕咕嚕……”
“明天新聞頭條大概是攘夷頭目桂小太郎溺斃護城河中，原因不明……喂喂……伊麗莎白大叔你跳下去也於事無補的啦！”
“其實是你踹我下來的……”一塊木牌豎立在河中心，河水嘩嘩流過，木牌倒下，越飄越遠……
果然是個美好的夜晚，不過……也該開始了吧，差不多時間了。桂啊，人是一直都在變的，曾經的同伴變成了敵人的還少嗎？比如說高杉……
晃悠在京都繁華喧鬧的夜市中，九鬼信踱着悠閒的步伐穿梭在人羣中，別在腰間的酒葫蘆也隨着她的步伐搖晃着，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京都，真的是……一米七以下的佔了百分之七八十……【混蛋啊某狼也是一米七以下黨啊啊啊！！說出這種話的酒鬼君去死去死吧！】
不知爲何，她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即使是曾經是那麼和諧地融入這片混混濁世，甚至以猥瑣之名而和無數酒鬼混爲一堆，但是今次，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羣中，那個高挑的背影卻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一般，與這繁華形成強烈對比的蕭條，仿若穿行於另外一個世界中，在旁觀着這個世界。
“嗯？”九鬼信在夜市盡頭停下了腳步，擡手，伸開手掌，剛纔在夜市中，有人將一張紙條塞入了她掌中。
“切……”紙條化爲了灰燼，這個沒有死神的世界，靈力卻意外地充分。
以往晚上向來都是烏漆抹黑的蓬萊閣今天卻意外透出了一抹昏暗的燈光。
以爲遭賊了的九鬼信在路過自家酒店門口時，閃身進了店門，不多久，卻又出現在了蓬萊閣她專屬的屋頂上。
“京次郎？是你！喂喂，你怎麼會來這裡啊啊？”宇宮都彌太猛地轉身，望着那個神不知鬼不覺就出現的身影，大叫道。
“我來這裡需要理由嗎？如果要的話，某位似乎很喜歡在這裡發呆罷了。”京次郎坐在一邊，看着一副飽受驚嚇樣子的宇宮都彌太不由嘴角微微上翹了下，人都會變，不可能永遠沉迷在過去，人活着，就必須得面向未來，那個女人明明自己做不到卻一直掛在嘴邊的話。
是啊，他也變了不少，那個女人消失後，眼前的少年也變了不少，變得更加堅強，現在的他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就算是見到那個消失又忽然出現的女人後，即使心中如何激盪，表面卻也能夠波瀾不驚，這是成長，面對生活考驗後，沒有倒下，更加向前進的堅忍不拔。
那個女人看上去對彌太的成長很欣慰，那個女人這次出現……也變了，九鬼信，果然是九鬼信，就算是不知道這段她消失的時間去了哪裡，但是他也能感覺到，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他們不知道但是對她來說絕對意義非凡的事情，她更加強大了……
從她出現，被稱作有着野獸一般直覺的他能夠感覺到這個女人所帶來的震撼，但是卻不會感到恐懼，因爲不是敵人，而是同伴，甚至是守護者。這點，眼前的少年怕也是感覺到了吧，這頭小獸在這麼多時間的相處中，他以爲還是能夠了解他的想法的。
“信桑回來了。”
“嗯。知道。”
“他們說她不會回來了，但是我總是堅信信桑是不會騙我的。即使是在蓬萊閣被那些混蛋差點砸了的時候，我也不會認輸，那時，我在想，如果她回來看到這樣的局面的話會把我給咔嚓了！”
“你做到了，蓬萊閣的店面擴張了一倍，還有了二樓。”
“那是你一直在幫我。”宇宮都彌太從櫃檯後拎出了兩罈子酒，“信桑出去買醉了吧，我們也喝吧。”
“喂——小鬼！”京次郎提着酒罈，不由叫了宇宮都彌太一聲，這個小鬼的酒量他可是知道的！
“謝謝你，京次郎……如果沒有你……阿信說不定真的回殺了我……”俗稱一杯倒的宇宮都彌太這次在一杯酒下肚後，還能說話，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京次郎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彌太，不由苦笑，這傢伙根本沒有半點那個女人的酒性，這次居然在喝了一杯後還能說上幾句話，真是了不起了……
“阿信救了我，這是報答。”京次郎對於彌太的酒品早已知曉，他知道，即使是在醉得軟綿綿，像是在睡覺的彌太還是能夠清醒地聽到他的說話，能夠感覺到四周的動靜，除了渾身乏力外，他擁有一個更加清醒的頭腦。
“呵呵……但是還是謝謝……信桑終於回來了……但是……我覺得……信桑好孤獨……沒有人能夠讓她……依靠……她也是個……女人……我們完全沒辦法理解她了，她好像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好痛苦……明明說過要一輩子呆在信桑身邊……但是……我很沒用……她那麼強大……但是……我……爲什麼……她的心到底需要什麼……我不知道……誰可以給她她她需要的溫暖……嗝……”打了個酒嗝，宇宮都彌太終於停下了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胡言亂語，雙眼一閉，栽倒下來。
“切……小鬼，不會喝酒還要逞強。”連忙扶住彌太，京次郎輕笑一聲，這年頭，他都快要成爲這傢伙的保姆了，“小鬼你還真是麻煩。”
揹着宇宮都彌太，京次郎關上了店門，轉身，融入了蒼茫夜色。
她所需要的……望着那黑夜中快速前行的背影，九鬼信側躺在屋頂上，想着剛纔少年一番話，閉眼，嘴角微微勾起，卻不由漫開屢屢澀味，她的心……早已遺落在另外一個世界了啊……
不過……
她睜開眼睛，望着那蓋在彌太身上的外衣衣袂翻飛，消失在十字路口，眉眼間終於還是流露出了欣然笑意，彌太少年，現在的你已經完全可以獨立，而且，你的身邊有個人永遠會守護着你，支持着你，撒撒，她麼？如果是那麼讓他們擔心的存在的話，其實也是可以消失的哦，但是少年吶，就這麼把他交付給別人，她還真是不怎麼捨得。
夜色微涼，九鬼信的輕笑消散在黑暗之中，月光清冷，嫵媚容貌更顯落寞。
再回首，屋頂上只留一灘溼潤酒水。
佳人無影。
“阿信？”
“噓……京次郎，如果彌太少年難過的話，我饒不了你哦。”
“哪呢？”
“別裝傻了，我都看到了哦，忠犬攻君，我家那隻彆扭健氣受就交給你了。”
“咳……阿信，你是不是又要離開？”
“唔，我也有我的事情，那是早晚的。”
鬼恨說，既然心遺落了，那就再去找回來。
她會的，但是這裡的事情還沒有完結，她也不知道如何找回她的心。
不過，總會有辦法的！她相信。
-----------<<<本回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