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 各方

“各位,請冷靜。”

就在林木和士道之間的碰撞越來越劇烈之時。

伍德曼睥睨着圓桌,輕聲說道:“現在發生的確實是意料中最糟糕的事態,但不代表沒有挽救的餘地吧?”

聽見伍德曼說的話,兩位剛剛急切的希望“五河司令”按下按鈕的兩人一臉疑惑,而另一位成員則擺出類似憤怒的表情。

“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些什麼啊!你說要怎麼做才能改善這個狀況啊!”

“不知道呢。不過,只要五河司令不放棄,我就不能放棄。” 伍德曼露出銳利的視線說完,三人便表現出明顯不服氣的神情。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啦。伍德曼的說辭從旁人的耳裡聽來,大概就跟耍賴皮沒兩樣吧。

但是伍德曼堅信林木和士道尚有恢復自我的可能性。若要說有問題──就是不值得將這個“可能性”的理由告訴眼前的三個人吧。

那麼自己能做的事,就是多少幫琴裡爭取一點時間。伍德曼提出交涉,繼續說道:

“這個嘛……我也知道自己這麼說不能讓你們信服。那麼這樣好了,從現在開始,只要你們每等一分鐘,我就把我擁有的【亞斯格特】電子公司的百分之一股份分給你們。”

“什麼……!” 聽見伍德曼說的話,三人露出驚愕的表情。

這也難怪。因爲除了DEM,世界上唯一能製造出顯現裝置的〈亞斯格特〉電子公司是拉塔託斯克的技術中心,也是伍德曼的命脈。應該是令這三人垂涎三尺,十分想得到的東西。

然而,三人並沒有立刻回答。想必是這條件太過優渥,令他們感到懷疑吧。

伍德曼在心中發笑。這樣就好。他們越煩惱,伍德曼就能替琴裡爭取到越多的時間。

不過,畫面上顯示的靈力數值又再次上升,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打斷三人的思考。

“……!” 其中一位叫作克萊頓的船員,屏住了呼吸。

“……果然還是不行!不可能擴大路徑,無法阻止靈力失控!我們能做的事,就只有儘早給予他們致命的一擊!” 立體影像的克萊頓如此吶喊,接着從懷裡拿出小型終端機。

“……!克萊頓,你那是……” 伍德曼看見那臺終端機,屏住了呼吸。

因爲克萊頓拿出的,正是理應只有琴裡和伍德曼擁有的〈丹斯雷夫〉的啓動鍵。

“克萊頓,你爲什麼會有那個?”

“俗話說……有備無患嘛。哪裡都有漏洞可鑽。”

“住手,別做傻事---” 克萊頓無視伍德曼的話,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鍵。

… …

… …

“……” 琴裡用手背擦拭着淚水:“……想笑就笑吧。說了一堆自以爲是的話,結果一到緊要關頭卻是這副模樣,算什麼司令官啊。” 琴裡有些自嘲地說了。

不過,摺紙靜靜地搖搖頭:“沒這回事,在他們兩個人身邊的司令是你真是太好了。”

“摺紙……”

“應該還有其他辦法,別放棄。” 摺紙說完後,其他精靈也點點頭鼓勵琴裡。

“沒錯。吾等是無所不能的。”

“同意。夕弦也一起幫忙。”

“……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但總有辦法吧。”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剛纔從琴裡手上掉落的終端機發出警報聲,掩蓋過所有人的聲音。

“──〈丹斯雷夫〉啓動代碼已確認。開始攻擊目標。”

“……!” 琴裡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撿起終端機。琴裡想相信是自己聽錯了,但螢幕上確實顯示出啓動【丹斯雷夫】的文字。

摺紙的臉染上戰慄之色,探頭窺視螢幕。

“這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因爲掉到地面上的衝擊,不小心啓動了吧?”

“這個按鍵不會因爲這點程度的衝擊就不小心啓動!究竟是爲什麼──!”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丹斯雷夫】已啓動是事實。琴裡連忙操作終端機,打算消除代碼。然而,爲時已晚。

當黑夜閃過宛如流星般的光芒的那一瞬間── 琴裡等人的視野呈現白茫茫的一片。

“不要!!!” 琴裡扯開嗓子高聲吶喊,朝林木和士道的方向伸出手。

不過,就算做出這個舉動也不可能改變林木和士道的命運。

相距很近的二人同時擡頭老天,看着那向自己二人極速接近的巨型光柱。

下一瞬,沒等兩人做出任何反應,光柱傾瀉而下。

… …

琴裡身體僵住,眨了幾次眼睛後擡起頭。

其他的精靈也露出相同的表情,仰望頭上。

這也難怪吧。因爲琴裡等人的──正確來說,是士道的正上方展開了一道用靈力建造出的防護牆,擋下了【丹斯雷夫】的一擊。

“什麼──” 琴裡驚愕地瞪大雙眼。 一瞬間,琴裡還以爲是兩人施展他們過剩的靈力展開防護牆,然而──並非如此。

“──哎呀、哎呀,真是危險啊。”

林木的頭上不知不覺間出現了另一名精靈的身影。

不對……就連琴裡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精靈】。 因爲出現在那裡的,是一道不知是男是女,籠罩着一片如同馬賽克般的不明物體的人影。

“你是──” 琴裡微微顫抖着指尖說道。其他精靈也多多少少露出和琴裡一樣驚愕的表情。

曾經直接面對過【祂】的美九和摺紙的反應尤其顯着。美九表現出動搖,而摺紙則是露出警戒的表情,凝視着來歷不明的馬賽克團。

沒錯。製造精靈的精靈。

將靈魂結晶交給琴裡、美九和摺紙,將她們變成精靈的存在。

──人稱【幻影】的人物就出現在那裡。

“【幻影】……!」 琴裡大聲吶喊,呼喚他的名字。

明明望着【祂】的身影卻分辨不出對方的形體。那異樣的存在感,即使想遺忘也揮之不去。

跟五年前出現在年幼琴裡面前的【某種東西】一模一樣。

全體包覆在黑暗中的存在。即使琴裡使出一切手段進行調查,依然掌握不到線索的神秘精靈。明明有像山一樣多的事情想知道、想確認,但面對【幻影】,琴裡在數秒間就像思考短路了一樣,喪失了語言能力。

於是,被雜訊包圍的「他」宛如透過機器變聲似的,發出難以辨別音質的聲音。

“……沒想到,人類也滿亂來的嘛。”

【幻影】以開玩笑的口吻如此說道,然後轉過身。同時,那像一把傘般擋住了剛剛宣泄而下的光柱,遮住林木和士道兩人的屏壁消融在了空氣中。

‘爲什麼幻影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以及爲什麼──要拯救士道和小木哥哥不受【丹斯雷夫】的攻擊。’一瞬間,琴裡的腦海裡閃過諸多疑惑。

“【幻影】……你究竟是……” 琴裡提出疑問。

然而,【幻影】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面對林木,接着扭頭看了眼士道繼續說道:

“……原來如此,他們現在確實處於危險的狀態呢,看起來是靈波共鳴了… …”

說着,【幻影】搖了搖頭,接着低頭看向下方的琴裡,嘆息道:“我能理解你做出悲痛的決定。不過,他們若是不活下去,我可就傷腦筋了。”

“你……你在說什麼……” 琴皺眉不已,雖然是對方在剛剛阻止了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但對這個【幻影】果然還是不能降低警惕!

不過,這次,幻影倒是沒有再理會琴裡,而是輕飄飄的飛向了林木的方向。

不過林木卻是怒吼一聲,擡起手中不知何時從【灼爛殲鬼】替換成的【颶風騎士.穿刺者】便捅向了【幻影】。

輕鬆躲過這一擊,幻影頭疼般的輕輕出聲,用着只有兩人能聽道:“靈---不可以這樣喔。”

然後,僅憑着這一句話,林木卻是忽然安靜了下來。

於是【幻影】便吃吃的笑了一聲,彷彿林木聽從自己的話,是很值得開心的事一般。

於是【幻影】便沒有絲毫停頓的,驟然閃現至林木身前不足十公分的位置。

擡手,在林木的額頭上一點。

“這樣的靈其實也蠻可愛的嘛。”幻影說着,便已經悄然離開了林木的身邊。

只在一瞬間,便出現在了士道的身旁,沒有任何停頓,在士道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便已經伸出手,點了下他的額頭---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兩道暴怒的震天吼聲響徹雲霄。

於是林木和士道震飛周圍的景色,剜挖出一個大洞,接着竟然是放棄了之前二人的碰撞纏鬥,直接向某個方向飛去---途中雖然還是不停的相互攻擊,但更多的是破壞下方的建築與設施----

“士……士道!”

“靈醬!”

“汝這個混帳,到底對半身做了什麼!”

“氣憤。感覺他們狀況惡化了。”

精靈們說完,【幻影】便做出宛如吐了一口氣的動作。

“──算是打聲招呼吧。難得我還給了你們機會呢。”

“你說什麼……!”

“!琴裡!你看!” 琴裡皺起眉頭,十香驚訝地高聲吶喊。

與此同時,琴裡也發現了。包圍住士道的靈力有些減弱。

“這是──”

“……接下來就交給妳們了。祝你們好運。 ──再見了,諸位”

“……你說什麼──” 聽見【幻影】說的話,琴裡大叫出聲。

不過,【幻影】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轉過身後便消融在空氣中。

“!等……等一下!”

“琴裡……先別管【幻影】了,先救士道哥和林木哥吧……!” 四糸乃傾訴般說道。

於是琴裡站穩腳步後,點點頭回答:“……說的對。”

“──雖然不知道【幻影】是怎麼做到的,總之,包圍住他們兩個的靈力暫時減弱了。這樣的話,搞不好還來得及拯救他們”

“!真的嗎,琴裡!” 十香瞪大了雙眼。

琴裡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是啊……但也只不過是從最糟糕的狀態拉回來了一點,一樣處於絕望的狀況。必須通過那層靈力的屏障,由十香夕弦親吻士道,其她人親吻小木哥哥。憑現在的我們──”

琴裡話說到一半,耶俱矢發出“呵呵!”的笑聲。

“什麼嘛,只要這麼做就行了嗎?那不是很簡單嗎?”

“同意。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耶俱矢和夕弦兩人說完便手拉着手,做出莫名帥氣的姿勢。

“沒有問題……你知道那有多難嗎……” 琴裡皺起眉頭說道。

不過,聽着琴裡的話,耶俱矢和夕弦互相對視,面帶微笑後低垂雙眼集中意識。

於是──

“喝!出現吧,颶風之力!”

“顯現。看我的。” 兩人如此吶喊的同時,宛如拘束衣般的東西顯現在兩人穿着的制服外。

──那是限定靈裝,是精靈的鎧甲,亦是堡壘。

“什麼……!” 琴裡屏住了呼吸。這也難怪。

因爲八舞姐妹與分別與林木和士道連結的路徑依然狹窄,並沒有擴大。也就是說,她們硬是將自己體內僅存的靈力顯現出來。

“耶俱矢、夕弦!你們這是在做──” 話才說到一半,琴裡便止住了話語。

在路徑狹窄的狀態下顯現限定靈裝確實非常危險。最壞的情況,她們兩人甚至有可能比林木與士道先喪命。

可是──現在就只有這個辦法能靠近士道也是不爭的事實。

“……最多大概只能維持五分鐘吧。” 琴裡露出嚴肅的表情說了。

耶俱矢卻是爽朗地笑道:“呵呵,這時間意外地綽綽有餘嘛。”

“首肯。對疾風八舞來說,這時間十分足夠了。” 兩人留下這兩句話,互相點了點頭後,在身上捲起風,原地起飛。

──朝在森林裡移動的士道和林木飛去。

… …

… …

【Wolftail】與【王者之劍】在黑夜裡碰撞出火花。

“喝!”

“──沒吃飯嗎?” 艾蓮輕而易舉地擋下真那三番兩次的攻擊,扭動身軀踹了一下真那的腹部。

真那立刻操作隨意領域向後退。但由於反應慢了半拍,無法完全抵銷威力,心窩下方隱隱作痛。真那輕輕咳了咳。

“虧你那麼帥氣地登場,卻採取如此消極的攻擊方式。你以爲憑那種玩意殺得了我嗎?”

“哼……開口閉口殺殺殺的,你就只知道這種勝利方式嗎?就算魔力最強,但看來腦袋倒是一般般嘛。”

“真是膚淺的激將法呢。你以爲我會上當嗎?” 艾蓮泰然自若地回答。

不過,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爲控制顯現裝置的是巫師的腦,若是內心動搖或是慌亂,會立刻顯示在隨意領域的精密度上。

艾蓮好歹是打着最強名號的女人,纔不會因爲這點程度的挑釁就表現出反應。

“呵,我可沒期待你會上當。這只是我的感想罷了。因爲從我待在DEM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你有些傻愣愣的。”

“笑話。我這個人可是完美無缺。”

“是嗎,我就曾經看過幾次有個人走在平坦的地面都可以跌倒…不知道是誰,還有,從二樓拿文件夾到四樓的時候,還有個人竟然休息了兩次…不知道又是誰… …”

“什麼!你怎麼會知道──”

“事到如今我就告訴妳吧,在第二執行部的巫師們之間不是稱呼你爲【執行部長】,而是弱不禁風的【豆芽菜部長】。”

“……” 艾蓮額頭冒出青筋,一語不發地逼近真那,揮下【王者之劍】。

真那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攻擊,發出【哈哈】兩聲嘲笑聲。

“奇怪?你不是說激將法對妳沒用嗎?”

“給我閉嘴!那個令人不悅的外號是怎樣啊……!” 艾蓮不耐煩地大喊。看來等她回英國的DEM總公司,真那的前同事們應該會落得接受嚴苛的【特別訓練】的下場。

順帶一提,剛纔真那說出的外號是她當場隨口胡謅出來的。

再說,在英國人巫師佔了大半的第二執行部裡,她的前同事們怎麼可能聽得懂日本的冷笑話呢。

這種事情,只要稍微思考就會明白,但是……看來對艾蓮來說,這是她絕對不能被人踩到的地雷。

因爲太過惱怒,以致於失去了冷靜的思考。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似乎有人傳來了通訊,艾蓮突然抽動了一下眉毛。

“──是。你說什麼?【材料A】嗎? 艾蓮皺起眉頭,“嘖”的一聲咂嘴後,放下指着真那的【王者之劍】。

“你真是好狗運。不過,下次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艾蓮如此說完便操作隨意領域,朝黑夜飛離。

“……哼,還是一樣嘴硬呢。” 不過,真那並沒有追過去。

因爲她的目的終究只是爭取時間,即使現在追上去攻擊,也不保證能夠打得贏艾蓮.梅瑟斯。

況且,真那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 剛纔墜落到地上的時候,士道吐出的兩個名字仍令她感到心亂如麻。

“……MIO…小靈… …究竟是誰──” 真那於暗夜之中輕聲呢喃。

… …

… …

火光照耀着夜晚沉浸在黑暗裡的森林。

這是一處遠離都市的寧靜地方,平常當然杳無人煙,除非有起火源或是雷劈到樹木,否則根本不可能產生火光。

然而,森林如今的樣貌卻有些異常。燃燒的既不是枯木,也不是露營客留下的篝火痕跡──而是從一架墜落的巨大運輸機上流出的燃料。

“──哎呀、哎呀。” 在這充滿油臭味的火焰當中。 一名宛如將黑暗裁切成人形的少女從盤踞在地面的影子中爬出。

“虧我還在DEM的設施前等待呢,竟然掉落在這種地方。”少女──狂三拾起一片散落在四周的運輸機外殼的碎片,向前舉起另一隻手。

於是,她腳下的影子開始蠢動,從中飛出一把手槍落入她的手中。

沒錯,此刻所出現的,正是在把自己完全的交給了林木之後,便消失不見的狂三。

誠中發生的事情她並非一無所知,正相反,因爲有分身在的原因。她清晰的目睹了一切。

只不過,她清楚,這種情況,自己沒有辦法拯救林木,所以,與其在那乾着急的等待---還不如干點有意義的事---狂三的理性,在很多時候都是壓過感性的。

輕輕吐了口氣,接着---

“【刻刻帝】──【十之彈】。”

狂三吶喊這個名字後,槍口便吸進影子,裝填好【子彈】。

【十之彈】,將射擊對象擁有的過去記憶傳達給狂三的【子彈】。

狂三將槍口隔着外殼碎片朝向自己後,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濃縮的影子從槍口發射而出,貫穿外殼射入狂三的頭部。

不過,無論是理應被子彈貫穿的外殼還是狂三的頭皆毫髮無傷。而狂三的腦海裡則是顯現出這架運輸機飛翔在天空時的光景。

鳴響的警報聲、胎動般搖晃機體的【材料A】,以及與之共鳴,逐漸膨脹的神秘靈波反應。

一瞬間之後──一道光線從位於遙遠前方的謎樣設施的地下射出,刺向運輸機。

“……原來如此,造成運輸機墜落的直接原因是林木君啊。”狂三聳了聳肩,有些無奈。

“是第二精靈從運輸機中察覺到林木君和五河士道的靈波,然後向他們求救……是嗎?不過… …原來害的林木君變成那樣的罪魁禍首,是第二精靈啊… …真是讓人…氣憤啊。”狂三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

不過,隨即,又嘆了口氣。

對被關在貨櫃中的精靈來說… …這也無可奈何的吧。

無論那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都不會有人忍心責備她尋求幫助自己的可能性。

“算了…林木君應該也會得救的。” 說着狂三將手槍扔回影子中。

“咚、咚”的踏着宛如舞步的步伐,繞到運輸機的後方。

由於狂三原本就打算派出許多分身到運輸機抵達機率高的各個DEM主要設施監視,就算沒發生飛機失事,也能確實得到第二精靈吧。不過,那就必須消耗相當多數量的分身。現在的她,【時間】並不是很充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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