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綾落帶着艾特走入一家店面,面色陰沉得可怕。
“該死的混蛋。”
綾落顫抖着打開了艾特的繃帶。
光滑的玉背已經是慘不忍睹,足足三道創口覆蓋交錯,深到能看見森白的骨頭。
失血過多,皮膚蒼白得像是一張白紙。
也就是艾特的恢復力才能撐到現在。
換別的喰種,早死幾百個來回了。
“赫包八個有一半都破裂了。”
綾落的心拔涼拔涼的。
心意的憤怒和恨意前所未有的高漲,恨不得把出手的那傢伙千刀萬剮。
竟敢把艾特傷到這種地步,他絕對無法饒恕那人!
該死!該死!
現在到底要怎麼辦!
綾落拼命轉動着腦袋。
別說是人,現在街上連個活着的生物都難找到。
如果不補充Rc細胞,艾特有可能會死的。
“最後......”
“只剩下我自己了麼。”
綾落望着氣息越來越虛弱的少女。
她的心跳聲都弱了。
僅僅只是在旁邊看着,都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力在不斷流失,不斷逼近死亡。
她真的要被死神抓走了。
獨眼之梟、高槻泉老師、腹黑的綠藻頭......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所以,”
“不要死啊,艾特。”
綾落獻出了自己的左臂。
能夠作爲食物的東西,也只剩下他了。
只有他才能救回艾特。
“人......”
“人肉......”
昏迷的少女發出細微的聲音。
幾乎是本能地嗅到了一種味道,然後張開了嘴。
喰種瀕臨極限的時候,往往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本能的。
吃人。
這是喰種骨子裡的天性。
“儘管高槻老師你一直在嘴硬,但其實心裡還是很在意我的吧。”
綾落注視着身下的少女。
昏暗的房間裡,她的右眼泛着血色的光芒。
啃食的聲音窸窸窣窣,他左臂上的血肉已經消失一半了。
並不是不痛苦......
怎麼可能有人類會失去了一隻手還毫無反應。
正是痛苦過於劇烈,他已經撐不住了,甚至喊痛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乖孩子,”
“吃吧。”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了。
整個世界彷彿都要被這一場雨淹沒。
沉默無聲中,一切都將消失殆盡。
墮入黑暗深淵,四周全是冰冷的海水。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只有靈魂深處傳來的冰寒。
艾特不知道這是哪裡,她也沒有思考這是哪裡。
疲倦、困頓、虛弱——
最後是永恆不變的平靜。
這就是死的感覺嗎?
靈魂輕飄飄的沒有任何一絲的重量。
她的一生如同電影放映着,過往幕幕浮現在眼前。
那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兒。
他的父親爲了躲避仇人的追殺,把她交給了朋友,一去就是多年。
......
艾特。
芳村艾特。
這是她的名字,而撫養她長大的是野呂叔叔。
叔叔的實力很強大,不會讓她餓肚子,也讓艾特從小了解了自己的宿命與身世。
她的母親已經死了。
而他的父親是個失敗者。
要如何面對這個世界,如何面對自己的命運,只有她自己能做出選擇。
......
野呂死了。
那一天艾特很難過,大概也是人生最難過的一次。
她把自己的赫包植入屍體,野呂體內還存有活性的赫包,奇蹟般地活了過來。
野呂變成了聽話的傀儡,擁有着生前極少數模糊不清的記憶。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
......
世界爲什麼會這樣?
喰種也好,人類也好,和平與戰爭,幸福與不幸。
她茫然無措,走一步算一步。
殺人,殺同類。
陰影中的他們稱呼她爲王,每個喰種都卑躬屈膝,匍匐在她的腳下瑟瑟發抖。
獨眼喰種。
這果然是出生便有的宿命。
......
人類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錢?
那種東西好像很重要,沒有錢什麼也做不到。
書籍也很重要。
試試寫書怎麼樣?
喰種的故事,人類的故事,其實故事都是一樣的。
也許兩個種族會有彼此理解的一天?
真的會有那一天麼?
......
“請多指教,綾君。”
“請多指教,高槻老師。”
從那一天開始,她的臉上好像又開始出現笑容了。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類。
......
暖洋洋的。
心裡暖洋洋的,身體裡暖洋洋的。
這是什麼感覺呢?
艾特一時間想不明白爲什麼。
嘩啦。
嘩啦。
風雨交加的深夜,小店是附近街道唯一點亮燈光的。
她的嘴裡充斥着溫熱的液體。
背後的傷竟然恢復了大半,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止住了。
“青年!”
“青年!”
艾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慌張地大叫着。
目光在四周焦急地搜尋着。
她很快就愣住了。
綾落就在她的懷裡,身體和雨水一樣冰冷,連心跳都停滯了。
左臂上大片的血肉被啃食,一直到肩膀。
失血的量大得驚人,哪怕地上的積水也無法稀釋那液體醒目的血紅色。
綾落,已經死了?
恍惚之間,艾特好像又回到了記憶裡的那一晚。
野呂被那些神秘人殺死,血淋淋的屍體倒在地上,死前都在微笑着。
“艾特,我以後無法再保護你了呢。”
那是野呂最後留下的一句話。
綾落!
難道你也要死在我面前嗎!
“笨蛋!”
“我說過讓你這麼做了嗎!”
艾特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這麼脆弱。
命運女神一次次和她開玩笑,要奪走她身邊好不容易纔有的親人和朋友。
“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你要救我啊!”
少女臉頰流下滾燙的血淚,可懷裡的青年再也聽不到她的哭訴了。
青銅樹的組織紅袍包裹着她的身軀,卻帶不來一絲溫暖。
現實世界是這麼殘酷無情。
綠藻頭真正變成綠藻頭了。
她的人生就是笑話。
“那個,”
“能否稍微打擾一下呢?”
“也許這個人類還有救治的機會。”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艾特盯着那個傢伙,發現他並未穿着搜查官的制服,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的實力僅僅恢復了些許,不足以應付太強大的對手。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艾特擦乾臉上的淚水,緊緊盯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他氣質斯文,戴着眼鏡,一身白大褂,上面的標識是CCG醫療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