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約本是拓跋木彌糊弄女兒的藉口,此時卻讓他想到了一個轉機。如果這三年中,劉子秋死了,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嗎?當然,劉子秋的身手太令人震驚,拓跋部沒有他的對手,但殺人不一定全靠武力,還可以下毒縱火挖陷阱。
“多謝王爺的好意。”劉子秋卻搖了搖頭,“劉某初掌威定城,許多事情必須親自過問,不敢久離。王爺、多雲兄弟、元居兄弟,什麼時候閒下來,可去城中一敘,劉某恭候大駕!”
其實,劉子秋並沒有注意到拓跋木彌的異樣,但那個鮮卑人的出現,引起了劉子秋的警覺。在這樣的大會上,即使有人看上了林巧兒,也不可能公然動手動腳。那個鮮卑人這麼做,不是金波派來的,就是某個鮮卑貴族的手下,顯然認出了林巧兒。再聯想到昨天剛來時匆匆一瞥的那個男人,很可能慕容伏允的人馬已經滲透到了附近。從這裡返回威定城有四個時辰的路程,走得越早,安全的機率就越大。
拓跋木彌擔心引起劉子秋的猜疑,也不敢再勸,雙方拱手告別。
“劉大人,等一等。”
劉子秋剛剛離開拓跋部,就聽見身後有人大喊,回頭看時,卻是一個鐵勒部落的首領,昨天酒宴上見過,好像叫做渾羅。
渾羅拍馬追上劉子秋,就在馬上施禮道:“劉大人,你沒有發現蒙兀扎父子悄悄溜走了嗎?”
劉子秋想了想,後來確實沒有見到蒙兀扎父子,不由笑道:“大概是不想把女兒嫁給我吧。”
“是啊,想不到蒙兀扎竟有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兒。”渾羅讚歎了一聲,說道,“劉大人雖然壞了克烈的好事,但咱們草原人最崇敬英雄,換作是渾羅或者其他人,仍然會把女兒嫁給劉大人。”
劉子秋皺了皺眉頭:“你叫住劉某,就是爲了說這個?”
渾羅嘿嘿笑道:“劉大人別誤會,你不覺得蒙兀扎不辭而別有點可疑嗎?”
“多謝提醒!改日族長可去威定城一敘!”劉子秋揚了揚馬鞭,“時辰不早了,劉某還需在天黑前趕回城中,族長也請回吧!”
“一定,一定,過幾天在下一定登門拜訪劉大人。”渾羅看着劉子秋一行策馬奔去,還不忘大聲囑咐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劉大人一路小心了!”
鐵勒共分九姓,族中的情形和党項有些相似,也是各自爲政,一盤散沙。党項都集中在西海一帶,而鐵勒分佈較廣,大部分都依附於西突厥,在西海的只有渾羅這一支。渾羅的部落雖有三千青壯,但仍免不了勢單力孤的感覺。
本來,渾羅只是有意討好劉子秋這個自封的西海太守。但見識過劉子秋的身手以後,他是鐵了心要抱劉子秋的大腿了。
……
南邊二十多裡的一條小河邊,那個身材高挑的美貌姑娘正氣鼓鼓地耍起了小性子:“爹,你怎麼能夠言而無信,丟了我們室韋人的臉!”
克烈大聲訓斥道:“烏雲,怎麼和爹說話呢!爹也是爲了你好,那姓劉的小子靠不住,國主馬上就要打回來了!”
原來,蒙兀扎那個漂亮女兒叫着烏雲。烏雲吃了一驚,連忙問道:“爹,哥哥說慕容伏允要打回來了,這是真的?”
蒙兀扎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前天國主派人送信來,他說,如果我能幫着他一起奪回伏俟城,他就封我爲王!現在,便有個絕好的機會!”
“去吧,看看他們到哪裡了!”說到這裡,蒙兀扎忽然一抖肩膀。站在他肩膀上的那頭金雕振翅而起,直入雲霄,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
此刻的洛陽已是正午,蕭嬪剛剛把小皇帝哄睡着了,就見一個俏麗宮女悄悄走了過來,小聲說道:“娘娘,奴婢聽說西苑走失了兩個人。”
這個宮女叫做朱吉兒,蕭嬪未受楊廣寵幸時,兩個人便是要好的姐妹。後來,蕭嬪地位漸高,朱吉兒也被調到蕭嬪身邊,成了蕭嬪的心腹,她對蕭嬪的忠心不是李誠可比,事無鉅細都會向蕭嬪密報,儼然成了蕭嬪在皇宮內外的耳目。
侯蘇蘇與陳芳菱是下半夜才逃走的,但天剛剛亮,便東窗事發了。原來,翠華院的主事夫人叫做秦鳳琴,做得一手好針線,善舞一對彩花杆,平素最愛乾淨。
昨天上林西苑亂作一團,翠華院裡也免不了扔了許多雜物,秦鳳琴起牀以後,便喚人打掃。衆灑掃宮女裡面,侯蘇蘇本是最勤快的一個,結果喊了半天,竟不見她出來。有人這時候才記起,侯蘇蘇昨天夜裡被綺陰院的一個美人叫走了,徹夜未歸。
灑掃打雜的宮女不比夫人、美人,可以在苑中四處遊玩,她們的活動範圍基本上都被限定在各自院中,如果不是正逢動亂,侯蘇蘇根本就出不去。
秦鳳琴身爲主事夫人,不能不管,於是親自帶了人前去綺陰院查問侯蘇蘇的下落。
謝湘紋原本還有意替她二人遮掩,此時也只得假意讓人查找一番,然後故作吃驚道:“我這裡也丟了一個美人!”
兩個人同時失蹤,在西苑算得上頭等大事了,很快便傳的沸沸揚揚,讓原本就心中惶惶的美人們更加不安。
王桂枝這才知道,昨天晚上湖裡的響動根本不是什麼大魚,也不是幻覺,而是有人借了水遁逃出苑去了。多好的辦法,可惜她不習水性。
上林西苑和皇宮原本是兩個系統,除了蕭皇后,別的嬪妃管不到西苑,甚至都不能來西苑遊玩。楊廣和蕭皇后都不在了,把門的軍士也只得將這件事報進宮去。
如今,監門府歸裴寂掌管,備身府歸李賁掌管,消息到了裴寂那裡便卡住了,再不肯往裡傳。但朱吉兒平日裡經常送些小點心給那些值守的侍衛,彼此混得熟了,竟有侍衛將這消息透露給了朱吉兒。
蕭嬪很生氣。雖然她還不知道蕭皇后的生死,但她作爲小皇帝的生母,當朝太后,發生這麼大的事居然瞞着她。蕭嬪生氣歸生氣,卻也明白皇宮內外如今都在李淵掌握中,只得強忍住不快,派人將李淵召來。傳旨的卻是李誠,自然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李淵。
李淵進了宮,行過禮,問道:“太后宣召微臣,不知所爲何事?”
蕭嬪淡淡地說道:“本宮聽說上林西苑走失了兩名女子,不知李愛卿是如何處置的。”
李淵此時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對付長安的楊玄感,哪裡會在意兩名女子的去向,不讓裴寂稟報蕭嬪,也是爲了避免牽扯過多的精力。面對蕭嬪的詢問,他雖然沒放在眼裡,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於是拱手道:“回娘娘,微臣已經下令緝拿,不日應可到案。此非大事,所以微臣沒有稟報娘娘。”
蕭嬪冷笑道:“關係皇家體面,豈能以小事度之!那兩個賤婢一定要抓回來,西苑的那些賤人也不能留!”
李淵一愣,問道:“娘娘是說將西苑的美人發放寧家?”
“發放寧家?”蕭嬪“哼”了一聲,說道,“那樣豈不是便宜了她們?傳本宮的旨意,將西苑中的女子,不論夫人、美人還是宮女,一律送入軍中,賞賜三軍將士!”
楊廣到西苑遊玩,往往一去便是十天半個月,蕭嬪常常獨守空房,徹夜難眠,每每妒恨西苑中的女子。如今她大權在握,又碰上了這檔子事,自然要借題發揮,好好整治她們一番了。
而且經過了前些天的事,蕭嬪終於明白了軍權的重要。現在想要插手軍務已經很難了,但她並不肯就此認輸。以她的名義將西苑中的美人賞給三軍,便是她收買軍心的第一步。
“微臣遵旨!”李淵答應一聲,也不等蕭嬪吩咐,便退了出去。
仍是李誠送他出宮。看看四周皆是心腹,李淵小聲吩咐道:“尋個機會,結果了朱吉兒那個賤婢!”
至於將西苑中數千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賞給三軍將士,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世人皆說楊廣荒淫,其實李淵同樣好色。如果不是長安的楊玄感令他如芒刺在背,他早就進西苑遊玩去了。只要除掉多嘴的朱吉兒,蕭嬪便失去了耳目,外面是什麼情況,還不是全憑他說了算。
……
劉子秋一行十六騎奔馳在西北荒原上。離開拓跋部已經有二十多裡地了,他終於撐不住,身子一晃,栽下馬去。
衆人大驚,紛紛跳下馬來。這時,一隻大雕正從天邊掠過。草原上的漢子喜歡射鵰,現在卻無人顧及那隻大雕,都圍攏到劉子秋身邊。林巧兒的眼淚“撲喇喇”地往下掉。
劉子秋卻擺了擺手,說道:“無妨,休息一會就好,你們注意警戒。”
英雄也有力盡時。今天先是將巨石從坑底拖拽上來,後來又將巨石拍入地裡,劉子秋的體能已經嚴重透支,沒有半個月的將息,是恢復不過來的。
劉子秋盤膝坐好。四名武士分別策馬奔向四個方向,其他人也各自散開,唯有吉仁泰和林巧兒母子仍然呆在劉子秋身邊。
吉仁泰摘下弓,仰頭去尋那隻大雕,哪裡還有蹤影。
林巧兒卻小聲對金小虎說道:“呆在這裡別亂動,娘去方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