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滅口.謝湘紋和袁紫煙同時想到一個可能性.都不由緊張起來.齊聲問道:“你要幹什麼.”
陳芳菱根本沒有注意到韓世諤的舉動.她還沉浸在初見侯蘇蘇的震驚中.原本以爲侯蘇蘇只是個粗俗的灑掃宮女.誰料竟然貌若天仙.這下韓世諤還願不願意帶她走.可就難說了.若不陳芳菱一時失神.以她的精明.只怕要撒腿便跑了.一邊跑一邊還會大喊救命.
侯蘇蘇卻也猜到了那個可能性.驚呼道:“韓哥.不要.”
韓世諤卻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外的舉動.他手腕一翻.已經倒轉着劍柄遞了過去.滿臉遺憾地說道:“二位姑娘.請恕韓某無能.不能帶你們出去了.上林西苑也註定難以太平.這把寶劍留給你們防身吧.”
謝湘紋十指纖纖.如蔥如白.這是一雙撫琴弄蕭的手.又怎能夠去揮劍舞刀.袁紫煙卻一把抓過劍柄.她也不通武藝.但剛纔韓公子的目光太嚇人.如此兇器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好.只是她卻沒有想過.以她柔弱的身子.那位韓公子如果想要奪回兇器.還不是易如反掌.
看着韓世諤走向湖邊.侯蘇蘇和陳芳菱卻遲疑了.侯蘇蘇水性很好.陳芳菱也不差.但此時正當春寒料峭.湖水徹骨.就連韓世諤尚且凍得發抖.她兩個弱女子又如何承受.
謝湘紋笑道:“這一路並無人跡.又何必從這裡下水.”
眼看着別人就要逃脫樊籠.自己卻前途渺茫.這笑容未免有幾分苦澀.
景明院臨湖的那棟小樓上.王桂枝坐在窗前怔怔地看着湖面發呆.許廷輔的死訊傳入宮中.她就知道自己大仇得報了.如今楊廣駕崩.苑裡的姐妹都是人心惶惶.大家最希望的就是能被放出苑去.只是別人出了苑自有去處.她卻已經無家可歸了.何況她是被楊廣臨幸過的女人.又豈會這樣輕易被放出苑去.
她正默默出神.就聽得湖面上“撲通”一聲響.幾個月前的一幕猶自歷歷在目.那個人便是從這裡上的岸.又從這裡下的水.聽說行刺失敗以後.那個人還劫走了綺陰院中的一個美人.唉.爲什麼劫走的不是自己呢.王桂枝嘆了口氣.再看湖面上.黑黝黝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她卻不知道.樹影下面.同樣有兩個女人在暗自嘆息.這樣好的機會不能逃出苑去.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從景明院這邊下湖.已經大大縮短了水道的距離.饒是如此.兩個女人還是凍得夠嗆.溼透的衣衫貼在身上.將個玲瓏的身段更加襯托得凹凸有致.兩個女人也顧不得害羞.情不自禁地往韓公子身上靠去.
美人在側.韓公子卻無暇欣賞.學了三聲布穀鳥叫.只見蘆葦從中.一個老者探出頭來.小聲道:“公子.這邊.”
原來.韓擒虎膽大心細.早就在這裡埋下了接應.
這老者叫韓忠.早年跟着韓擒虎南征北戰.也曾立下過赫赫戰功.有一次韓忠陷入重圍.九死一生之際.正是韓擒虎拚死相救才得以脫險.從此便死心塌地效忠韓擒虎.並且改名韓忠.
韓忠與侯蘇蘇的父親同在韓擒虎麾下.他又終身未娶.沒有兒女.視侯蘇蘇如同己出.若非年紀大了.下不去水反成拖累.他便要和韓世諤一起強闖西苑了.
侯蘇蘇上了船.見到韓忠便如見到了父親.淚如雨下.
韓世諤催促道:“蘇蘇.快進去換件衣服.彆着了風寒.”
“韓哥.你不該冒這個險.豈不是要連累了韓家.”侯蘇蘇忽然驚覺起來.這件事連韓忠都驚動了.只怕紙包不住火.早晚要被別人知道.那可是與謀反等同的大罪.
韓世諤正色道:“韓家已經沒人了.你不用擔心.”
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自從辭去軍職以後.便將家中奴僕婢女盡皆遣散.只留得一些細軟在身邊.如果不是韓忠三番五次前來探聽侯蘇蘇的消息.他也不肯牽連韓忠.
如果不是劉子秋的穿越改變了歷史.楊廣要到十年以後纔在江都被弒.韓世諤也就沒有這樣的機會.而侯蘇蘇在西苑一呆三年.連楊廣的面都沒見過.因爲思念情郎.終致懸樑自盡.還留下幾首遺詩.楊廣知道以後.感念侯蘇蘇的才貌.追封她爲夫人.消息傳出.逼着韓世諤徹底倒向了楊玄感.參加了二徵高麗期間的大叛亂.兵敗被擒.不過.在押解途中.韓忠出手相救.二人一齊逃向深山.竟致終老山林.
劉子秋的穿越.不僅改變了楊廣的命運.也改變了韓世諤、侯蘇蘇的命運.甚至改變了韓忠的命運.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吧.
他兩個只顧在船頭說話.陳芳菱卻已經忍不住打起了噴嚏.韓世諤這纔回過神來.連聲道:“蘇蘇.陳姑娘.你兩個快進去換衣服吧.”
女孩子非比男人.船艙裡準備了幾套換洗衣服.都是侯蘇蘇在韓家時所穿.陳芳菱身量卻與侯蘇蘇相仿.穿着侯蘇蘇的衣服倒也合身.
兩個人從船艙裡走出來時.一樣的嫵媚.一樣的妖嬈.看得韓世諤神情一滯.慌忙說道:“陳姑娘.不知你要到哪裡去.我讓韓叔送送你.”
陳芳菱咬了咬嘴脣.說道:“金銀細軟都丟在苑中.回家又恐牽累家人.奴家能到哪裡去.韓公子在苑中對奴家的承諾.莫非轉頭便忘了吧.”
韓世諤心道.我只答應帶你出苑.侍奉終身是你自己說的.卻不在“交易”裡面.怎麼能怪我忘了.如今的韓公子可不是當初的愣頭青了.陳芳菱嬌俏可人.他倒也不介意享享齊人之福.只是侯蘇蘇就在旁邊.叫他如何開口.
侯蘇蘇有些狐疑地看了韓世諤一眼.說道:“既然陳家姐姐無處可去.韓哥.就先帶上她吧.也是我拖累了她.”
陳芳菱多機靈的人兒.慌忙說道:“你纔是姐姐.妹妹不敢僭越.”
這番話更是此地無銀.侯蘇蘇歸能還不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從此咱們姐妹便是一家人了.有什麼僭越不僭越的.韓哥.如今都是有家不能回了.你說我們去哪裡好呢.”
侯蘇蘇的心思.只要能和情郎廝守終身.五湖四海皆可去的.
“這個不消你們擔心.”韓世諤早就安排好了退路.胸有成竹地說道.“咱們下江南.投奔表哥去.”
……
此時.拓跋部的接風酒宴也落下帷幕.接風酒宴連擺了三天.並非專爲劉子秋而設.只是每天參加酒宴的人卻越來越多.但今晚這場酒宴絕對算得上是三天來最盛大的一場.因爲應邀參加明天婚禮的人.今天已經全部到齊了.劉子秋算是最後一個到的.
拓跋木彌也不含糊.介紹劉子秋的時候.直接稱他爲大隋西海郡太守.卻暗中注意諸人的反應.在座的都是西海郡各部落的首領.聽說劉子秋是西海郡太守.有人立刻百般逢迎.有人卻暗暗冷笑.
劉子秋並不矯情.坦然以西海郡太守的身份與衆人面對.只是他心裡清楚.百般逢迎的.都是沒有得知楊廣死訊.那暗自冷笑的.只怕早已知情.
生活在西海郡的這些部落.有土生土長的.也有從漠北草原遷徙過來的.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崇拜英雄.誰是真英雄.要到戰場上纔看得出來.不過.在酒宴上他們也有自己的評價標準.那就是看酒量.他們很樸實地認爲.誰的酒量好.誰的氣量就大.誰就是真英雄.
在座的這些首領平時或許有過交集.有過矛盾.但他們在一起喝酒的次數卻也絕對不少.彼此能喝幾斤幾兩都心中有數.這裡唯一的外人便是劉子秋了.
百般逢迎的人自然要向劉子秋敬酒.那些暗暗冷笑的人居然也不甘落後.前者是爲了討好大隋的太守.後者卻是想看他出醜.各懷心思.卻殊途同歸.
劉子秋知道考驗自己的時候到了.他是來者不拒.碗碗見底.搏了個滿堂喝彩.
這些人性情直爽.喝酒都用大陶碗.一碗便有三兩多.劉子秋一口氣喝了三十多碗.竟然毫無醉態.就連那些想看他出醜的人.也不禁暗暗佩服了.
其實劉子秋很少喝酒.也不喜歡喝酒.他覺得喝酒容易誤事.但這種場合下.他卻又不能不喝.他雖有一身內功.但卻不會像段譽那樣把酒逼出體外.只能另外耍了個作弊的手段.
在孫思邈的千金方中.有解酒毒的方子.當初幫着校對的時候.他便留了意.這次要去參加拓跋元居的婚禮.酒肯定是免不了的.於是他便想起了那個方子.軍中有現成的藥材.照方製成丸子.沒想到解酒的功效如此顯著.真的可以千杯不醉了.當然了.這也和他的體質有關.如果換個人.只怕就沒有這樣好的效果了.
蒙兀扎已經有了三分醉意.搖搖晃晃又敬了劉子秋一杯.這才拍着胸脯說道:“我蒙兀扎很少服人.喝酒甘拜下風.如果你是條真漢子.明天的角力大會上.咱們再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