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夜裡12點了,天安市中心醫院依然燈火通明,但卻非常寂靜,除了偶爾有120急救車呼嘯而出外,到處都很少見到有人活動的跡象了。
今晚的夜色不錯,月朗星稀,月光普照着大地,即使在這樣寒冷的夜裡,黃色的月光也總是給人帶來一種溫馨,就算有人藏身於黑暗的角落裡,但一仰望到散發着如此浪漫氣息的夜空,那曾經的過往,熟悉的身影,令人留戀的回憶,就會一幕幕映射在腦海之中,使人遐想冥思起來。
凌天嘴角掛着微笑,斜靠在病房樓頂的一角,眺望着遠遠的一顆顆星星,兩手交叉在胸前,身體完全放鬆下來。
此時的凌天已經沒有了人前那種冷酷的眼神,更多的是溫柔和靜逸。
好久沒有享受過如此的寧靜了,所以,他現在特別珍惜,生怕這樣的時光會被打破一般,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好像在努力回味着空氣中月光的味道。
擡手看看錶,凌天長出了一口氣,嘴裡噴出白白的氣霧,很快就寒冷的空氣中消散了,但凌天的氣息卻久久施放着。
將肺氣全部發泄出去以後,又開始盡力的吸氣,將寒冷刺骨的冷風狂收進肺裡,以至於胸口都高高的漲了起來。
凌天向四周打量一番,然後朝樓下看去,現在的時間已經沒有人在外面逗留了,只是不遠處的小吃攤,已經開始忙活了起來,爲了新一天的到來而作着開張生意的準備。
一個翻身,凌天越過了樓頂的欄杆,兩手扒住,整個身體都貼在了病房樓的外牆面上。
用腳向下探了探,找到一點縫隙,腳尖一點,兩手同時鬆開了欄杆,身體也自由落體式下墜着。
忽然,凌天的兩手狠狠地插向牆面,剛剛的那條縫隙已經被手指牢牢地插入其中,凌天靠着手指的力量,貼在牆面上一個180度轉體,身體開始倒立,兩腳已經朝着天的方向伸了起來。
只見他兩手不斷地在牆上左右探着,偶爾雙腳也會掛在牆面小小的突起上,來拖延一下下墜的速度,如果從遠處看去,只能看到一個黑影快速地下降着,活像一隻靈活的大壁虎。
只用了不到兩分鐘,凌天已經從15樓下降到7樓停住了,在7樓的一個窗戶上邊,凌天兩手牢牢抓住窗框上面的遮陽棚,將頭探出了半個,看着房內的一切。
7樓是高幹病房所在,市領導住院都在這一層,取七上八下之意,就算是生病住院,也想博個好彩頭,希望自己的仕途能更上一層樓。
楊晨光就在這個病房,經過醫生的會診,確認他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所以搬出了急救病房,安頓在像高級賓館一樣,條件更優的這裡。
房間內沙發上的小黃小李二人已經睡了,楊晨光躺在牀上也沉沉地睡着,牀頭櫃上放着幾瓶營養藥,那是醫生安排用來補身體的。
因爲楊晨光的病情已經穩定,所以把營養針劑換成了藥片,病牀已經不單單是普通病房的那種鐵牀了,像這樣的高級病房,鐵牀上面統一加配了賓館裡使用的高級牀墊,就因爲這個,趙院長還得到過市委領導的讚賞。
牀對面的電視機還開着,播放着令人討厭的購物廣告,但此時已經無人觀賞了,房間裡的三個人都安靜地進入了夢鄉。
凌天觀察一番,向病房樓的安全通道方向爬去,通過那裡敞開的窗戶進入了7樓,小心地躲過值夜班的護士後,悄悄地打開了楊晨光病房的門,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把窗戶的開關打開,略一用力,推開一條細縫,然後轉身走到楊晨光牀邊坐下,疼惜地看着楊晨光的臉,久久地一動不動了,就這樣看着。
過了好長時間,楊晨光也許是因爲做了個惡夢,猛然從夢中驚醒,一番掙扎後,睜開朦朧的睡眼,發現牀邊有個人,仔細看了看,微微地笑了起來,轉身看看沙發上睡得正香的兩人,放心的小聲說道:“書澤,你怎麼來了?”
“爹,從你進醫院我一直在。”凌天也壓低了聲音回答。
楊晨光慈愛的眼光直直地看着凌天的雙眼,裡面還有些許的感動:“書澤,謝謝你,別恨我了好嗎?”
“爹,還是叫我凌天吧。”凌天雖然語氣還是那樣生冷,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柔和了很多:“爹,我說了,我不恨您,您不要說話了,好好休息養病,我看看你就走。”
楊晨光略微有點驚訝地看着凌天,因爲自從凌天下山後就從沒說過這麼長的一句話,每次都是隻吐出幾個字就結束了,但這次,話語中的關心之情表露無遺。
楊晨光的嘴脣哆嗦起來,眼睛一下子溼潤了,強忍着沒有發出聲音,用手牢牢地抓住凌天的胳膊,用力的點點頭。
凌天握住楊晨光的手,放入被子下面,又往上拉了一下蓋好:“爹,您睡吧,我要走了。”
說完,凌天站起身來,但是沒有挪動腳步,還是心疼地看着楊晨光。
“凌天,我沒事了,休息幾天就出院了,你走吧,早點休息吧……”
楊晨光說完,一下了感覺到了凌天話裡的含義,馬上瞪圓了眼睛,起身又抓住了凌天的胳膊:“嗯,你說你要走,你要去哪?是不是現在要回山?”
凌天看着楊晨光不捨的眼神,一股暖流瞬間充滿了胸膛,彎下腰扶着楊晨光重新躺好:“爹,不是今晚。”
楊晨光此時的心情很矛盾,怕別人查到凌天那裡,不光是自己難以逃避,就是西爺那裡也會怪罪自己。
但從一個病人的角度來說,這時的楊晨光更加需要親人的關懷,特別像這樣的夜晚,楊寧範友山都不在身邊,最親的人也只剩下凌天,楊晨光多麼希望凌天能再陪他說一會話。
但是,讓凌天離開的想法已經產生很久了,這樣,自己的危險解除了,西爺也能有個交待了。
楊晨光長出了一口氣,無奈地看着凌天:“唉……凌天,你如果準備好了,就回山吧,我這裡你放心,再休養幾天就出院了,還有小寧和友山在,有什麼事,讓他們去辦就行了。”
“爹,我想過了聖誕節走,”說到這裡凌天的眼神多了一絲慌亂,說話也變得支吾起來:“我……我和她,嗯,就是在聖誕節那天認識的!”說完還低下了頭,臉上帶着明顯的哀傷。
楊晨光皺起了眉頭,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凌天,你不能再抱有幻想了,一切都結束了,你要開始新的生活,我知道這需要時間,但是,要儘快,不要讓自己沉迷了!”
“爹,我……我知道了,過了聖誕節我回山。”
楊晨光並沒有從凌天的眼中看到以往他所表現出來的決絕,楊晨光嘆了口氣:“唉,凌天,我說這些都是爲了你好,我知道你的脾氣,嗯,那就聖誕節後吧,你還需要什麼,儘管跟我說,錢不是問題。”
“爹,不需要,你保重身……”凌天剛說到這裡,小黃輕輕嗯了一聲,可能是被凌天和楊晨光越來越大的說話聲吵醒了,揉着眼睛正要從沙發上坐起來,凌天眼疾手快,馬上摸出一枚鋼珠,向着小黃的方向甩了過去。
“啪”,鋼珠準確地擊中了小黃的頸部大動脈,小黃還未來得及看清狀況,就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唉,走吧,回山以後替我向你師傅問個好!”楊晨光根本不看向小黃,說完,向凌天露出了慈愛的微笑,重新蓋好被子,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凌天后退到窗邊,眼睛一直注視着沙發上二人的方向,看到二人都沒有醒來的跡象,凌天把手中預備的鋼珠收起,推開窗戶跳了上去,向外一跳,緊接着一個轉身,用一隻手掛在窗戶外面,另一手緩緩關上窗戶,又看了一眼楊晨光,鬆開了掛着窗臺的手,不一會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