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掩埋過去

不算大的房間裡, 兩個女人手拉着手坐在牀沿,其中一個面帶好奇和不滿,望着另一個女人, 迫切地尋求答案。

韓世景已經學會不再陷入回不去的過去了, 他們會永遠存活在她的記憶裡, 卻再也步伐走到她的身邊了, 想通了這一點, 韓世景坦然地回答道:“雖然聽起來可能覺得像是電視劇裡的情節,但是,事實就是, 我去外地旅遊散心的時候,出了車禍, 失去了記憶, 被一個叔叔收養, 和一個長得非常帥氣的樂隊主唱交往,認識了很多很好的人。”

“大發!你說的是真的嗎?車禍, 失憶,帥氣的男人,這完全是電影裡的情節啊!那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你的帥氣男朋友呢?”崔雅靜知道韓世景不是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的人,雖然聽上去很不現實,但是從韓世景口中說出來她卻一點都沒有懷疑, 唯一好奇的, 就是這兩點了。

“就在我回來的那天, 一個聖誕老公公模樣的人突然出現, 問我是要和男朋友永遠在一起呢, 還是和真正的家人朋友在一起呢?我實在是太想你了!所以毫不猶豫的拋下那位帥氣的主唱,選擇回家啦!”關於兩個世界的事情, 她實在是不好解釋,只能這樣故意開玩笑,試圖轉移好友的注意力了。

崔雅靜本來很認真的準備聽後文的,誰知道居然得到這樣的回答,憋着口氣,還是捨不得下狠手,撓癢似的拍了拍韓世景的肩膀,“我可是很認真的!什麼聖誕老公公啊,編的也太離譜了吧?該不會前面的那些也是編的吧?”

看着好友狐疑的眼神,韓世景淺笑着說道:“前面的是真的,後面的,情況太複雜,我不想騙你,總之,我和他再也不可能見面了,即使這不是我的選擇。”

崔雅靜有些擔心地看着突然整個人都沉寂下來的韓世景,就不再追問韓世景過去的兩年發生過什麼了,有些僵硬地哈哈了兩聲,然後對着韓世景說道:“好了,我們這麼久不見,既然見面了,就應該把我們之前錯過的好時光補回來啊!我們去逛街吧,然後看電影,最後再一起吃晚餐!”

在心裡對好友說了聲抱歉,要是她不裝作失落傷心的樣子,以好友的性格,肯定會軟磨硬泡,讓她說出真相的,她真的不想騙好友,只能這樣了,好在雅靜和記憶中一樣體貼又活潑,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呀,崔雅靜,該不會在我不在的這兩年,你突然發現你對我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友誼吧?一起逛街、看電影、吃飯什麼的……”韓世景故意沒有說完,拖着長長的尾音,盯着雅靜看。

崔雅靜果然中招了,一雙粉拳直往她身上招呼,韓世景雖然喜歡這樣毫無隔閡和顧忌的小動作,但是,“崔雅靜,你這個樣子真像在像我撒嬌,我的性向可是很正常的,剛纔我不過是想說我們的友情已經進化成了更加牢固和親密的姐妹親情罷了,反應要不要這麼激烈?”

“韓世,你這兩年到底在那個地方學了什麼了?怎麼這麼不正經?該不會是冒牌貨吧?”崔雅靜倒不是真的覺得韓世景這樣不好,只是覺得她好像變得更加複雜了。

以前的韓世景堅強、單純而努力,但自從那次暈倒在考場醒來後,沒有了之前的活力與激情,不管是做什麼,好像只是想要得到那個結果而已,即使看上去同樣的堅強又勤奮,但幾乎和她從小玩到大的崔雅靜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呢?

當年她是以爲韓世景受了徐允珠的刺激,所以變了,這次是因爲那個未曾蒙面,以後也沒有機會見面的帥哥主唱才變成這樣的嗎?

“是啊,我是冒牌貨,你要不要和冒牌貨去東大門逛逛?我想去那裡買些布料和絲線。”上次買的布料,她除了做出了那套參賽的衣服外,還給世珍做了一件春秋時節穿的小馬甲,給媽媽和爸爸各做了一件薄外套。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家裡賣掉房子後,她手上的資金也沒有那麼緊了,可以多買些不同材質和顏色的面料,再多練練手。

崔雅靜哪有拒絕的道理,拋開剛纔腦中雜七雜八的想法,主要現在的世景能好好的生活,過的幸福就好了,性格複雜又怎麼樣?不過是多了份閱歷,更加成熟罷了,抓着自己的包包,崔雅靜一邊喊着“等等我”,一邊追上行動迅速的韓世景。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布料攤前,韓世景仔細地對比着相近顏色布料的色差,時不時拿過兩塊布料,看組合在一起的效果,一邊利用觸感猜測布料的材質及各種材料所佔比例,一邊詢問布料老闆。神色認真肅穆,彷彿她在做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一般。

但是,看到這樣的韓世景,崔雅靜才覺得她的好友回來了,這纔是她所認識的韓世景,抱着一匹匹布料走出市場,崔雅靜不禁有些感慨,“當初專業那麼多優秀的同學,畢業後卻都從事其他行業去了,真正堅持下來的,包括你,也沒多少了吧?”

“這個圈子本來就不穩定,有些行業做的越久,能力就越強,但是這個圈子,卻是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消耗你的創造力和激情,稍有不慎,便被後起者超越。在這個圈子裡,別說揚名立萬了,就算想活的體面些,像我們這樣完全靠自己的,能有幾個呢?”韓世景終究不是之前那個相信努力就能成功的天真少女,錢權的重要性,她自己親身經歷過不是嗎?

崔雅靜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畢業後進入Artemis公司當個小職員,雖然所學無用,但是大樹底下好乘涼,至少養活自己是沒問題的,她以爲韓世是因爲依舊堅信那句“努力成就自我”才堅持繼續留在這一行的,但現在看來,明顯不是啊,既然已經看的這麼清楚了,何必執着至此呢?

“沒有想過做別的嗎?”

“沒有,我沒有太大的需求,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住,一日三餐能夠吃飽就好了。每天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哪怕爲此要做一百件我不喜歡的事情,我也想這樣活着。”韓世景不是沒有過過錦衣玉食生活的人,更加不是以此爲奮鬥目標的人,她現在的目標,也不過如此而已。

崔雅靜聽到韓世景這麼說,自己都有些着急起來了,“你現在和阿姨叔叔住在一起,當然沒有關係,以後呢?你結婚後呢?要呆在家裡相夫教子,沒事畫幾張設計圖這樣過嗎?”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前提都不存在,怎麼可能呢?”韓世景搖搖頭,示意好友不用擔心這種問題。

“前提?你難道不準備結婚了?什麼時候變成獨身主義了?”崔雅靜聽到這樣的回答,反而更加擔心了好不好?她雖然覺得像韓世景這樣優秀的人結婚後當個閒散的家庭主婦有些可惜,但是相比之下,不結婚,單身一輩子更加可怕好嗎?

韓世景裝作剛剛纔反應過來的樣子說道:“難道我之前沒告訴你說,除了和我的主唱交往外,我們還結婚了嗎?說起來,我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呢。”

“有夫之婦!”崔雅靜就這麼在大街上叫了出來,國王的行人投來莫名的一瞥,覺得有些丟人的崔雅靜低下頭,用手擋在臉側,小聲對韓世景說道:“你居然就結婚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你又沒有帶相關的證件,當時還失憶了,你是以什麼身份和那個男人登記結婚的?”

“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以後不會結婚,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我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可以盡情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不覺得很好嗎?”韓世景不覺得結婚纔是她唯一的歸宿。

崔雅靜聞言,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出聲問道:“是因爲你那位帥氣主唱嗎?”

“是啊,我不希望他的位置被別人取代,即使他不在了,也一樣。”在剛恢復記憶的時候,她有些分不清楚她對於無缺和李熙的感情,到底哪個更重,最後,她依舊覺得對於李熙,更像是對弟弟的關愛,而非情人之間的喜愛,無缺,是她三世唯一愛的人,應該也是最後一個了,心裡已經有了無缺,不管嫁給誰,她都覺得對那個人不公平,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過,免得禍害他人。

崔雅靜對於韓世景喜歡的人越發好奇,卻也知道,兩人不可能了,不管是那個男人死了還是遠走他鄉,韓世,都不會忘記他的。

韓世景感覺到鼻尖微涼,擡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卻是鵝毛般的大學紛紛揚揚地飄落了下來,接下來,房頂、街道、草坪、樹木,都會被這皚皚白雪覆蓋,掩埋。就讓她再一次失憶好了,那些應該被掩埋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