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熱喝吧,要不待會兒就涼了。”蘇輕塵沒有接她的話茬,只用玉白細瓷的勺子舀了遞到她面前。
溫如是垂眸看了眼面前濃香四溢的竹蓀雞湯,鼻尖有點泛酸。他從沒有對她這麼好過,能讓蘇輕塵心甘情願爲她洗手做羹湯,她自問之前做的那一切都值了。
她就知道,只要她一直全心全意地待他,總有一天蘇輕塵會被她的真情所感動——可是現在,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難過。
這該死的顧之若!
溫如是真討厭自己的患得患失,都這時候了,還這麼矯情幹什麼呢,她本來就不是真心想要趕他走的。但一想到這次留下他之後,萬一被蘇輕塵察覺出不妥,又不知道會生出多少波折,她就猶豫了。
溫如是正左右爲難,卻聽蘇輕塵輕聲問,“不喜歡?”
溫如是抿脣緩緩搖頭,終於低下頭,就着他的手溫順地一口吸溜淨勺中的湯汁。味道一般,雞肉的腥味也沒有完全去除乾淨,但暖流入肚,卻讓她品出了一種溫暖的味道。
只是這感覺,讓人愈留戀就愈是心酸。
蘇輕塵不再提太醫,也不提她生病的事,只是耐心地將湯吹涼了喂到她嘴邊。溫如是越喝越忐忑,過了半碗推開他的手,強笑着:“放一邊吧,跟我說說爲什麼會突然回來,我不是都跟你講了,辦完這邊的事就去與你會合的嘛?”
蘇輕塵也不勉強,隨手將碗交給青書,示意他退下後才雲淡風輕地對溫如是道:“有點事想去將軍府問清楚,所以就去見了下艾大小姐。”
他爲什麼會去找艾瑟兒,艾瑟兒又跟他說了些什麼?溫如是眯了眯眼:“然後呢?”
蘇輕塵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回來了。”
“……就這樣?”
“就這樣。”蘇輕塵淡然點頭。
“……”溫如是咬牙,想要問,又不確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恨恨地瞅着他淡定的樣子,尋思着這件事還是得着落在艾瑟兒身上才行。
溫如是本以爲讓艾瑟兒開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這一次卻料錯了。好說歹說艾瑟兒都裝傻充愣,就是不上鉤,逼急了,那女人說出的話真讓人想一刀捅死她。
“溫如是,你都要死了,還有閒情逸致去操心蘇輕塵心裡怎麼想的,你還真是有病啊!”
“人死如燈滅,等你走了之後,你管他是改嫁還是守節,反正都跟你無關了。”
“你要實在放心不下,乾脆就讓我接手好了!放心,一個蘇輕塵我還養得起,保管讓人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白白胖胖的。”
溫如是黑着臉去摸刀,艾瑟兒連忙跳到桌子後,嘴裡還幸災樂禍:“屋裡可就只有我們兩個,單打獨鬥你不是我的對手,就你這病歪歪的小身板,不用武器我都能一腳撂倒你,不信就來試試。”
溫如是給氣笑了,撩起長袖露出綁在手臂上的袖箭,毫不客氣地對準了她的胸口:“來之前,專門爲你淬了點毒,算不上見血封喉也能讓你生不如死,要不要嚐嚐?!”
將軍府和皇女府的侍衛都在外面守着,艾瑟兒不信溫如是敢對她下手,但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開玩笑。
看着箭頭上面那泛着藍幽幽的寒光,艾瑟兒真不知道該是誇她有種,還是該爲溫如是膽敢威脅將軍府繼承人的勇氣喝彩。
她無語地嘆了口氣。要不然怎麼說,衝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溫如是如今就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這麼想知道我跟蘇輕塵說了些什麼,爲什麼不直接去問他?你要是開口的話,也許他不會瞞着你的,”艾瑟兒也不躲了,直直地站在桌後,“要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你還不如早點死了的好,省得拖累別人。”
溫如是手扣在機關上,狠狠地瞪着她,半天也沒摁下去。要不是留着她還有用,況且,殺了艾瑟兒也只能給別人做嫁衣,她真想弄死這女人!
艾瑟兒跟她對峙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溫如是,你該不會是在害怕吧?”
溫如是眸光漸冷:“艾瑟兒,不要惹火我,將死之人的耐性通常都不會太好。”
“你在怕什麼?”艾瑟兒斂了笑意,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見溫如是不答,也不畏懼,徑自在桌旁坐下,拿起倒扣在盤中的杯子慢悠悠地在掌中轉了一圈,“怕蘇輕塵知道他就是後卿,怕他真的愛上你,還是怕他在你死了之後徇情?”
溫如是指尖抖了抖,少頃便恢復了平靜:“我只想知道真相,至於其他的,不關你的事。”
艾瑟兒嘖嘖了兩聲,似笑非笑地瞥了她眼:“蘇輕塵問我,上次在你府上我說的,你跟我都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遲早都要離開,還有你把他當作是後卿的替身的事,是不是真的……”
溫如是心下凜然,仍是靜待着她繼續,沒有開口打斷。
艾瑟兒微微揚起個得意的笑臉,“我承認了。”
溫如是柳眉倒豎,食指重重一扣,“啪啪啪”地幾支袖箭頃刻全數射入了艾瑟兒的肩膀!
她咬牙悶哼一聲,聲音從齒縫裡擠出,“該死!溫如是,你特麼的談戀愛談昏了頭嗎?!殺了我會天下大亂,你這是逼我娘造反!整個夙月王朝都要給我陪葬,溫湘寧、蘇輕塵,還有你那些所謂的朋友、親戚,一個都跑不了!”
溫如是冷哼一聲:“死不了,遭點罪而已。”一顆黑色的藥丸扔到桌上,艾瑟兒深吸了口氣,正想去拿,又被溫如是收了回去,“想要可以,你還跟蘇輕塵講了些什麼,說出來我就給你解藥。”
傷口火辣辣的,漸漸開始刺痛發癢,艾瑟兒這下真有些上火了。
“媽的!這些話他都聽到了,我承不承認又能怎麼樣?!虧勞資還好心幫你美化了下,說屁說!不說了,趕緊把解藥拿來,我的命可比你的矜貴多了!”
溫如是氣得發笑,她真不知道艾瑟兒是憑着什麼,纔會認定自己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了她。
要知道,雖然流光的人就只剩下她一個了,該清理的執行者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她也活不了多久,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會這麼毫無作爲地將艾瑟兒推向冠軍的寶座。
她好整以暇地將藥丸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咧開嘴笑了笑。
“小艾同志,你身上,還剩幾個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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