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是被女帝下令廷杖八十,然後禁足在皇女府的事當日便傳遍了京城。能讓女帝下此重手,朝臣們都很滿意。被打了吧,被打了吧?活該!看她以後還怎麼有臉仗着女帝的寵愛爲所欲爲!
第二天韋青琳跑到皇女府,進門就看到溫如是攥着一支毛筆,趴在榻上塗塗畫畫。
“這是在幹什麼呢?”韋青琳湊過去就想瞟她在寫些什麼。
“煩着呢,走開點。”溫如是一巴掌推開她的腦袋,收起紙筆放到榻內側,“你成天都沒事幹了是吧?吃飽了撐的老往我這裡跑,趕緊回你家去,別在這裡礙眼。”
韋青琳撇嘴退到一邊:“這不是聽說你被打了,來看看嘛。”怎麼說五皇女也是她的損友,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都不來關心關心說不過去。不過相比溫如是屁’股上的傷,韋青琳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據說,陛下給你和蘇家公子賜婚了?”
說起這個,溫如是就得意:“那當然。”要不是還得在皇女府面壁思過,她早就死皮賴臉地混進尚書府跟蘇輕塵培養感情了。
女帝金口一開,他想不嫁都不行,除非不顧蘇家人的死活。蘇輕塵自幼孝順,想必不會讓蘇父蘇母爲難。
婚期定在三個月後,屆時正值深秋,天高氣爽,不冷不熱,脣齒相纏,結髮共寢……溫如是嘿嘿咧嘴樂着,那傻樣簡直讓人不忍直視。韋青琳手臂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京城公子長得好的多的是,你何必爲了一個蘇輕塵……”
“滾滾滾,少在我面前說廢話,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溫如是不耐煩聽她這話,揮手就命鳴鳳將她請了出去。
不明白她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個來問她都要正正經經地解釋一遍,那她以後什麼都不用做,光費口舌就夠煩人的了。有那時間,她還不如想辦法讓蘇輕塵主動來探病的好。
這世界沒有婚前不能見面的規矩,溫如是想着,將她的傷勢形容得悽慘一點,蘇輕塵心裡再有怨,看在她是他準妻主的面上,也不好不聞不問吧?
溫如是興致勃勃地將畫到一半的四格漫畫攤在榻上,撫平了繼續往下填補。簡單數筆就勾勒出一個頭戴金冠的女娃,第一幅是女娃遠遠地望着在水榭中撫琴的男子,那男子神色淡然,不用說,肯定就是蘇輕塵啦。
第二幅是蘇輕塵不理她,傲嬌地別過臉,女娃跟在他後面拱手作揖。旁邊大大的文字泡裡題了字:親愛的,咱們一起去遊湖唄?
第三幅畫了個漂亮的小船,船上兩人相依相偎,水裡撲騰着無數的腦袋。女娃豪氣干雲:有我在,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第四幅,女娃被侍衛摁在雄偉的大殿前打板子,一羣手持笏板的老女人圍在旁邊笑。右下角畫了個委委屈屈地趴在榻上的小女娃,望着窗外的大眼睛裡包着淚:夫君,屁‘股好痛……
蘇輕塵低眉斂目,細密的睫毛將眼底的情緒遮掩在陰影中。伺候在一旁的青書絮絮叨叨地點評着他手中的畫:“腦袋畫得比身子都大,旁邊題的小字也是粗俗不堪,毫無意境可言,一看就知道五皇女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嗯。”良久,蘇輕塵才應了聲,微微地笑了笑,將幾幅畫疊起,放進桌上的小匣子裡,“方纔你不是讓廚房煮了甜湯嗎,怎麼不見人送來?”
“啊,肯定是那些下人偷懶怠慢了,我現在就去催催!”青書的注意力馬上就從匣子裡轉開,風風火火地轉頭疾奔出門。
房裡就只剩下他一人,蘇輕塵面上的笑容才漸漸淡了下來。對於溫如是的大膽示愛,他不是不動心,可是,像她那樣的人,就算是一時喜歡,又能維持多久?
溫如是送出的情書、情畫都夠用來糊上一屋子的牆了,也沒有得到蘇輕塵的片言隻語。
眼看着過了大半個月,來皇女府探病的人走了一撥又一撥,蘇輕塵那邊也沒有動靜,溫如是有些趴不住了。
臀上傷處結着疤,溫如是也不敢亂動,偏頭見戶外陽光明媚,便命人將她擡到院子裡曬曬太陽。對着花團錦簇的景色琢磨了一會兒,正想叫鳴鳳去蘇府打聽打聽消息,剛巧艾瑟兒那傢伙就上門來看熱鬧了。
“嘖嘖嘖,瞧這傷重的啊,這麼久都下不了榻,可憐見的。”艾瑟兒幸災樂禍地撩起她背後的薄毯。
“這是愛的勳章,我捱打我自豪,你管得着嘛?!”溫如是不善地一掌拍開她的手,斜斜睨她,“有這說閒話的功夫,自個兒去找個男人來疼啊,一天到晚盯着我們兩口子打轉,你有毛病啊?”
“還自豪呢,”艾瑟兒撇嘴,“賜婚詔書都下了這麼久,也沒見蘇輕塵過府來看上你一眼,人根本就沒把你放在心上,你得意個什麼勁兒。”
“誒,我說,”溫如是撐起上半身,“你到底還是不是來參賽的?其他男配你找到了嗎,搞定了幾個執行者?——我就不明白了,咱倆不熟吧,你這一副酸不溜秋、假眉假眼的樣子,到底是啥意思?”
艾瑟兒齜牙,若不是鳴鳳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瞪着她,她真想給她那狗屁愛的勳章一巴掌!算計女帝下旨賜婚算什麼本事?有種讓蘇輕塵心甘情願地嫁給她啊!
“主子!”襲玥忽然興沖沖地邁進內院,笑道,“蘇公子來了!”
溫如是眼睛一亮,馬上就指揮着丫鬟去迎:“快快快,請他進來!”一想不對,連忙改口,“等等,先把我擡進屋,還有,前幾天用剩下的藥膏統統都拿進去擺上。”
一瞟見艾瑟兒還待在一旁,溫如是嫌棄地揮了揮手,就像在趕煩人的蒼蠅,“你還賴在這裡幹什麼?等我請你吃飯啊?沒看這兒忙着嘛,趕緊走,趕緊走。”
“鳴鳳,送客。”言畢,溫如是猶嫌不夠,“記得帶她走側門,避着點,別讓蘇公子看到了。”
艾瑟兒氣得吐血,她堂堂將軍府長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居然讓她從側門離開……
她擰身就走。個王八蛋,她今天就不該來!
溫如是纔不理會艾瑟兒的怨氣。她喜滋滋地趴回榻上,就着丫鬟的手,在臉上敷了一層薄薄的黃粉,抹勻之後蓋好被子,作出一副虛弱傷重的姿態。
待到蘇輕塵在襲玥的引領下,踏入內室的時候,溫如是微微撩起眼簾,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下:“輕塵……你隨便坐,趕明兒等我傷好了,再陪你在府裡好好逛逛。”
溫如是的房間很奢華,就像她的性格一樣,處處都透着一股濃濃的張揚。
累絲鑲紅石薰爐內嫋着冉冉的香,透雕鸞紋的桌上擺着內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牆上掛着弓箭,就連雕花刺繡的屏風上,都不倫不類地吊了一把滿鑲寶石的長劍。
房內沒有一把座椅,就連唯一的錦墊圓凳,都安放在溫如是的榻側。
蘇輕塵想要客氣的話便說不出口了。他的眸中浮起了些許無奈,這還真是隨便坐吶,爲了能跟他親近,她連表面上的客氣都不要了。
見他遲疑不動,溫如是唉聲嘆氣地擡手撫額:“那日被母皇的墨硯打了個頭破血流,近日常常覺得頭暈,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烏木鎏金的纏枝榻上,溫如是攏在色彩豔麗的軟被中,額上的白布滲着青污的藥漬,她的面色蒼白泛黃,蘇輕塵心中隱隱就生出了一絲不忍。
她終究,也是他日後要朝夕相處的人。
想起臨出門,君父擔憂的目光……蘇輕塵緩緩邁步,在室內唯一的座位上坐下:“你……可有好些了?”
溫如是仰起小臉,笑眯眯地看他:“你來了就不痛了。”
蘇輕塵不自在地偏過頭:“太醫怎麼說?”
溫如是偷偷伸手去勾他的長袖,嘴裡應道:“太醫說的不作數,盡開些不頂用的藥膏,那藥味道衝得很,抹了好幾天也不見效。”
蘇輕塵不着痕跡地避過她的手,耐着性子溫聲開解:“幾日當然看不出效果,五皇女多用上一些時日,興許便能痊癒。”
溫如是探出的手落空,也不收回,乾脆就直接長伸握住他的手不放。
“輕塵,你討厭我?”
她的掌心帶着薄繭,五指柔韌有力,貼着他微涼的肌膚,暖得燙人。
蘇輕塵指尖微動,輕輕抽手,卻沒能脫出。他緩緩擡眸,她的雙眼黑亮,目光灼熱,彷彿還隱藏着幾分忐忑。
“有什麼區別嗎?”蘇輕塵淡淡笑了笑,“討厭,還是喜歡,對你們來說,都無關緊要。陛下下了旨,作爲臣民的只需遵從,蘇家如是,我,也如是,僅此而已。”
他直視着溫如是,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那握着他的手還堅持不放,只是掌中令人眷念的溫度一點點地涼了下去。
“不是這樣的,”溫如是勉強笑着,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放,“我會對你好,以後都只喜歡你一個人,皇女府的大事小事都交給你做主。你說指東,我絕不向西,你讓攆貓我就不會打狗。”
“你別生氣了,”她心裡發慌,“真的不是無關緊要,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真的。”
蘇輕塵也不掙扎,就任她將他的手緊緊地抓着。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洛可可、灌水的貓、顛夢、僞熊喵、卿本佳人、米米果果、嚟的栗子和同公子的地雷支持!!!戈子明天一定會早更的!~挨只嘴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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