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人首領被抓,聯邦軍隊大獲全勝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首都星,人民歡呼雀躍,罹難軍屬痛哭出聲,這場綿延十一年的戰爭,終於要結束了。
然而此時的政務大廳裡,一羣政客和軍方大佬卻爭論不休。
“我不同意!李維是抓住了翼人首領,但是他已經是少將了,再升三級豈不是要做大元帥?聯邦大元帥非不世奇功不可立,這是聯邦第一任總統溫元閣下親自制定的,我覺得李維閣下的功勞不足以擔當這個位置。”
“抓住翼人首領之子,避免聯邦人民陷入侵略戰爭的功勞還不夠大?你以爲現在是人類土著初涉宇宙的時候嗎?現在還哪來去找一個消滅所有星際巨獸、帶領快要滅絕的人類找到宜居星球的連赫大元帥?到哪裡去找一個爲了消滅叛軍,以身殉國的斯達爾大元帥?哪裡去找一個開創體術,將人類壽命提升到整整300歲的呂明大元帥?聯邦已經足足2500年沒有大元帥了,我認爲李維閣下的功勞足以擔當大元帥這個職位。”
“足以擔當?你也知道他抓住的不過是翼人首領之子,等他抓住翼人首領消滅翼人的時候再說吧,一個首領之子,只能用來談條件,一個首領,才能夠決定一個種族的興衰。李維閣下的功勞只能升到上將,不可能再多了。”
“上將?一個聯邦世家軍人在沒有戰爭的和平時期也能花個一百年的時間升到上將,你們家退役的花老閣下就是這麼升的吧,李維少將現在是實打實的軍功,拯救聯邦億萬人民的大事,你居然只用一個上將就打發了?開玩笑,如果這樣的話以後誰還會爲聯邦拋頭顱灑熱血?”
“好了!別吵了,現在安靜!”一個身材微胖的金髮男子喊道,讓大廳裡的人瞬間靜了一靜。
首座上的冷麪男子動了動身子,發言道:“李維少將的功勞確實不足以榮升大元帥,但是一個上將又委屈了李維閣下,不如就特加封號第一吧,第一上將,應該不算辱沒了他。”聲音頓了頓,“再加一個商業星球十年產出,星球容後再定,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全聯邦的民衆吧。”
下面的衆人若有所思,大元帥所屬雖然在軍部,但是卻已經能干涉到政事了,聯邦民衆的認同度又高的不可思議,總統這樣,是真的大公無私還是打壓功臣呢,不得而知。卻是沒人再反對這個決定了,聯邦總統的面子還沒人敢不給,於是決定就這麼下了。
而聯邦人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們的李維上將正在家裡大吃特吃。
看着第十一盤被吃光的菜和新上的第四碗米飯,陳晨有些無奈有些縱容又有些心酸,李維這三年也不知道怎麼過的,但是肯定是吃了不少苦,不然一個世家少爺,就算從軍了也肯定會讓自己舒舒服服的,怎麼會這麼狼狽。
“陳晨管家,你做的真素太好吃了,再給我來一碗。”李維吐字不清的舉起碗,另一隻手還不忘掃蕩着桌上的菜。
看着一筷子沒了半盤的菜,陳晨滿臉黑線,雖然吃的人這麼狼吞虎嚥的樣子讓做飯的人很是欣慰,但是真的不用這樣着急啊,看來他一會還要準備消食藥,老子和兒子一樣不靠譜。
無奈的陳晨把碗交給艾瑞,打算去廚房再炒幾盤,以李維的速度桌上還剩的那點東西還真不夠吃。
就在陳晨進廚房的時候,兩個闊別十一年的父子終於再次相見。
看着眼前在餐桌旁吃的毫無形象的男子,再聯想學校因爲李維將軍迴歸而放的三天長假,李約很容易就知道這個人在生物學上之於他的關係——父親。
而就算在吃飯仍然保持警覺的李維在回頭看到這個面容還稚嫩的男孩的時候,卻是忍不住停下了筷子。
這是他的兒子,他從出生那一小小團養到三歲,卻又不得不離開的血緣至親,即使每天都能通過視訊見到聽到,通過報告知曉他發生的一切,那無法親自把他撫養長大的缺憾仍然存在,特別是三年前他陷入迷途星域,信號全斷,更是連看都看不到了。這三年他過得好嗎?面孔上長開了一些,不像三年前還臉圓圓的一團孩子氣,身高也比之前高了,衣服……這是什麼衣服?
“李約?”李維率先出聲。
“父親?”
“是的,李約,我是你的父親李維,希望這三年你沒有忘記我。”
看到幾乎快要判定死刑的父親,李約突然有點心酸,眼眶也熱熱的。
除了一直陪伴的管家陳晨,所有的人都說他的父親已經死了,屍骨不知道飄在宇宙哪個地方,李家已經完了,一個陳晨撐不起一個頂級世家。就算他一再反駁,心裡也漸漸相信,他的父親已經死了,死在著名的迷途星域,李家會沒落,陳晨管家也遲早會走的。所以他挑釁他,每天闖禍讓他收拾亂攤子,對他的溫和勸導不置一詞,看他的表情溫柔而無奈,對他無理蠻橫。
可是誰又知道,那顆尚且未經風雨的心就這樣淪陷在這日復一日的溫柔裡,那是他惶恐害怕時候的唯一救贖。
可是就算喜歡上又怎樣呢?不說陳晨會不會喜歡他,就算喜歡,難道讓他一直陪着他掙扎在李家這個爛攤子裡嗎?這些年陳晨各方周旋殫精竭慮有多辛苦他不是不知道,尤其這三年,他幾次看到深夜裡書房還亮着燈,沒看見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父親要是真的確定了死亡,陳晨這個死心眼會不會不肯走?他已經失去了父親,不能再失去陳晨了,這是他僅剩的親人,他寧願他一直好好的,哪怕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只要好好的就可以了,真的。
於是在愈發不堪大任的表現下,陳晨管家對他的態度果然起了變化,他不在溫和勸導他了,而是一次一次的發脾氣,有一次甚至打了他。打得很疼,他卻很開心,失望了吧,那就好,等父親死訊確定就離開吧。
後來他被李家勢力藉此刁難的時候他也沒有出聲維護陳晨,雖然他們是爲了他的利益而出聲責難,但是他並不感激。看,這就是陳晨辛辛苦苦維護的東西,他們不記得他爲了李家做了多少,他們只記得自己的權利有多大,他們只想着陳晨下去了就能輪到他們,任何稍有不適宜的事情都會成爲他們攻訐的藉口,多麼可笑。
可是即使他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給他拖了那麼多次後腿,他卻依然沒有放棄他,他的心很暖很酸很苦也很甜。該說父親果然沒有看錯人嗎?可是心裡的些微嫉妒又確確實實存在,他知道他和父親每天都會視訊,他們從容而且默契,許多他還不懂的事他們都能侃侃而談,之所以對他這麼好,其實也是因爲父親吧。
他多麼希望,陳晨也能回過頭認認真真的,以一個看待成人的眼光來看他,而不是仍然把他當成小孩子。
但是不能。
可是就在他孤注一擲想要徹底送離他的時候,父親卻回來了。
他很開心,很想笑,很想歡呼爸爸沒有死,很想慶賀陳晨管家不用再離開了,可是爲什麼他這麼想哭,爲什麼心裡這麼悲哀,爲什麼心裡的淚水好像已經溢出來了。
於是,在三歲最後一次確定爸爸不會回來後,十四歲的李約,再一次痛哭失聲。
陳晨正在廚房炒菜,就聽到客廳裡傳來的哭聲,驚得他立馬出了廚房,卻看到小小的李約趴在李維的懷裡,不住的抽噎着。
這個孩子這麼多年也沒少害怕吧,無論怎樣他都不是他的父親,現在也可以放下心了。
陳晨笑了笑,轉身走進廚房,再榨個橙汁吧,李約一會應該會渴。
之後的日子算是和順,陳晨隨着李維巡查各個產業,會見那些附屬勢力首領,讓他們安心的安心,爪子伸的長的及時收回去,李維纔剛回來,不宜現在殺雞儆猴,再過一段時間慢慢收拾不遲,現在主要安撫爲主。
而李約,叛逆期似乎在哭過之後也過去了,在學校也不再闖禍,成績也突兀的從倒數提高到前十名,老師還打電話到家誇獎,李維和陳晨都很開心。之前三年苦澀彷徨的日子,似乎再也沒有在這個家庭裡留下陰影。
直到北御家主北御辰光來訪李宅。
看着面前明麗可人的女子,若是和高大儒雅的上將站在一起確實很登對,但是,北御家的目的卻是要細細思量的。若說是綁到一條船上,北御家似乎並不需要這個,北御家的歷史比之李家還要久遠得多,不說隱藏力量,但是明面上保持中立的這股力量就足以和任一派系抗衡了。但是,不是爲了結盟又是爲了什麼呢?從北御辰光的死人臉上實在看不出。當然,現在還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首先不傷面子的回絕纔是,若真的有心,以後聯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還沒等陳晨提醒李維出言婉拒,李維居然自己開口拒絕了。
“抱歉,總統閣下,我已經有心愛的人了。”
咦?好藉口。
“是嗎?能知道是誰嗎?居然能把咱們的聯邦第一上將俘獲,想必是非常優秀的女子了,我也想見識一下。”
“他確實非常優秀。”
“誒?是誰?”
“但是並不是女子,而是我的管家,陳晨。”
北御辰光驚呆了,既然能這麼坦白的跟他說,而不怕被他宣揚出去,那麼一定是真的了。
陳晨也愣住了,但是隨即想到這可能只是一勞永逸的藉口,至於是不是真的,他卻不敢深想。
北御總統的訪問匆匆結束,而李宅的客廳裡卻是寂靜無聲。
“陳晨,我剛纔說的是真的。我喜歡你,喜歡很久了,或許第一次見面就一見鍾情,也或許是朝夕相處的日久生情,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無力自拔了,你鄙視也好,不接受也好,我只是告訴你,我喜歡你,這份感情不會因爲你的態度而轉移。”
還沒等陳晨張口,面前的男子卻是嘴角翹起一個高高的弧度,“就算你否認也沒關係,想必北御總統會幫我們盡情宣傳的。”
看着面前盡顯狡黠的男子,這明明是個狐狸啊,什麼儒雅氣質鐵血氣息,都去死去死,外表誤人好麼?
但是事實卻真的如李維所說,最先開始是聯邦上層廣爲流傳,他們一出去處理事務都會被人用稀奇的眼光看,然後是下層民衆各種小道消息不絕於耳,他們之間的故事被編成一百八十個樣兒,就連他這麼多年爲李家付出都可以被說成是愛的堅守,怪不得陳晨管家對李家這麼忠心不二,對李約也那麼好,原來早就是一家了啊。
陳晨非常累覺不愛,他很不滿,對李維不滿,對奇怪的眼光不滿,對小道消息不滿,對這麼多年的努力被人誤解不滿,非常不滿。但是不滿又怎樣呢?離開?別說李家不是吃素的,就算能逃得掉就爲了這個隱姓埋名一輩子麼?更何況還有任務,讓李維一家身心愉悅。愉悅你妹啊,李維愉悅了他就不愉悅了。
陳晨苦惱的想着解決的辦法,記憶清洗藥水?這個他有,但怎麼讓全聯邦都喝掉一點卻是個大問題,其他的呢?陳晨煩透了。
直到李約的到來讓陳晨混沌的腦子清晰了一些。
“陳晨,你喜歡父親?”少年聲音清亮而尖銳。
“李約,”陳晨的眉峰蹙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可是還沒等他回答,迎面而來的卻是少年青澀純然的表白。
“陳晨,我喜歡你,雖然我現在還小,但是我會長大的,變得比父親還要厲害,他是上將,我以後會當大元帥的,陳晨你等我長大選我好嗎?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比父親還好。”
眼前的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他,雙手背到後面,陳晨知道他一定在絞手指,這是他緊張時的小習慣,挺直的背脊像是接受審判一般。
陳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什麼呢?對不起,我不喜歡你?太直白。讓我考慮一下?日久更傷心。答應?不說現在全聯邦都知道他和李維的事,李約才14歲,他不想他被他誤了一生。
面前的人久久不語,李約的神情從期待變得落寞,最後是一片絕望。
“我知道了。”然後是嘎吱的開門聲。
陳晨坐在逆光的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等陳晨接到消息時,李約已經出發前往駐邊星,他申請了星際軍校,並以總分第一的成績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