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恰逢大學聯考。
尤桐懷着滿腔熱情,期冀着自己可以考上臺灣的最高學府,雖然競爭激烈,但她從小大的成績不錯,高中三年的成績更是出類拔萃,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十八歲的年紀,青春年少,對未來充滿了無盡的幻想。
臺大的錄取通知書對於她來說,不僅僅是對自己的肯定,更是一份特殊的榮耀,她想讓媽媽爲自己感到驕傲。
那時候,趙婉華也已經嫁入黎家好幾年了,母女之間的距離遠得令人心悸,而尤桐希望藉由這個機會,討媽媽的歡心。
尤桐隱約知道黎家的千金黎佳期也是要考臺大,這無形中給她增加了壓力,雖然她和黎佳期不能比,但她不想輸給任何人,所以她起早貪黑,拼了命一般地念書,可是她不知道,有時候,有些事,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
在臺灣,進入大學有三個辦法,第一個是推甄,尤桐自然知道自己是沒有這個背景的,所以她選擇第二個,用學力測驗成績去申請,一般來說,成績好的,在校表現也不錯的學生通常在這階段就可以錄取,尤桐的把握很大,只是名額少,熱門科系不一定申請的上。
尤桐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在一個週末的傍晚往黎家打了電話想跟媽媽商量一下,可沒有想到接電話的人竟然是黎佳期。
黎佳期很驕傲地告訴她,自己已經通過推甄的方式保送進了臺大的會計學系,言語中的炫耀不言而喻,而更多的是對尤桐的奚落與鄙夷。
“尤桐,我跟你說,你別自不量力了,我已經鼓動我幾個好朋友也去報考會計學系了,她們清一色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申請絕對會通過,名額就那麼寥寥幾個,輪不到你的!”
尤桐氣憤地掛斷電話,可是現實就是現實,回頭學校的老師就告訴她,她的申請失敗了。
沒有辦法,她只好選擇最後一個途徑,參加七月的指定科目考試。
炎炎夏日,尤桐依舊沒日沒夜地念書,足足瘦了十斤,可她覺得付出總有回報,最後她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考了進去。
可是沒有想到,麻煩纔剛剛開始。
那一天,尤桐拿着錄取通知書破天荒地去了黎家,可是卻連大門都沒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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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期氣呼呼地衝了出來,二話不說就打了她一巴掌,“尤桐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轟動了整個臺大,會計學系二十多年都沒有過那麼高的分數了,你風光了,你得意了,現在所有人都以爲你纔是真材實學,而像我這種靠着推甄入學的人只是虛有其表!”
黎佳期一想到自己被人明裡暗裡的嘲笑,就恨不得掐死尤桐來解恨,而尤桐被那記耳光徹底打懵了,難道她連努力也是一種錯嗎?!
“尤桐,我命令你,你主動退學!不然的話,我在學校裡永遠擡不起頭!你退學,聽到沒有?!”
“我不要!”尤桐咬牙說道,嘴角邊滲出微微的血絲。
黎佳期對於她的反抗先是一怔,隨即卻冷笑起來,“你不要?!這些年來你用我們黎家的錢交學費的時候,怎麼不說不要呢?!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不要?!你有什麼資格搶走屬於我的光環?!”
尤桐猛地一顫,如遭雷擊。
學費的問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和其他同學一樣,每次開學都是媽媽幫她處理這些問題,可是……媽媽的錢都是黎家的。
十八歲未滿,她還沒有身份證,卻已經認識了人生,尤桐生平第一次認識到了錢的力量,真的真的可以壓死一個人。
黎佳期打她的時候她沒有哭,可是這一刻她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緩緩地飄落在地上。
原來她爲之努力的,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她用黎家的錢考上了大學,就註定是欠下了。
黎家的大門裡又走出一個人,是斯文俊雅的黎遠航,他走過來的時候,黎佳期正發瘋了一樣地撕扯着她的錄取通知書,紙片如雪花一般,落了滿地。
“佳期?!”黎遠航忍不住驚呼。
黎佳期扭過頭來,也是淚流滿面,“哥,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妹妹,就別管閒事!不然我跳樓給你看!”
吼完,她哭着跑遠了。
黎遠航向來很疼愛黎佳期,面對此情此景也只好維護自己的妹妹,他沉默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支票簿,撕下一張遞給了尤桐。
“這個……算是給你的一點補償。”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卻是那樣傷人。
尤桐下意識地擡頭,對上黎遠航那雙澄澈卻清冷的眼眸,他的眼睛裡平靜無波,卻讓她比死還要難受。
她看着他握着支票的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乾乾淨淨的,就連指甲上都沒有一絲劃痕,細枝末節裡都透着上流社會的貴氣與優雅。
果然,豪門裡的人就是不一樣。
她和他們不一樣。
不,是他們和她不一樣,他們總以爲有錢就了不起。
她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花黎家一分錢!她和黎家永遠不會有一點關係!
總會有一些表情,哭,或者笑,抑或是歇斯底里,可是她全都沒有,她只是拒絕他的“好意”,淡淡地說,“謝謝黎少爺,但是我不需要。”
說完,轉身就走。
身後,滿地紙屑,碎如白雪,凝結成霜。
那一天的結局是她默默離開,半透明的水,模糊了睫毛下的眼瞳,一場煙花散,一場雪花寒。
那一年的結局是她放棄了入學,夢想在遠方化成一縷飄渺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