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77 別再逼我,否則我就跳下去(二)

夜已經很深了,喬司離卻毫無睡意,他沒有想到,當初痛徹心扉的恨,到現在卻變得有些無力,當他看到昏倒在牀上的程嶼時,竟有一種心疼的感覺,這是他不應該有的,爲什麼自己現在變得如此軟弱。

黑暗中,喬司離一遍遍地問着自己,他不禁又伸手摸向牀頭的煙,這段時間,他又戀上了香菸,每當心煩意亂時,總是忍不住去吸。

以前良辰在他身邊時,他已經戒掉了,可是現在,他卻又……喬司離望了一眼手中的香菸,又放回了原處。

他要良辰在與不在時一個樣,他的意志不能這麼薄弱。

“醫生,程嶼的病情怎麼樣?”一大早,喬司離打電話給程嶼的主治醫生。

“現在病人病情穩定,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謝謝醫生,不過,只她女兒一個人照顧能行嗎?”喬司離腦海中浮現那個瘦弱的女孩。

“按常理是可以的,只是這個女孩有白血病,自己也要天天打針吃藥,如果你們條件允許的話,可是找一個護工嘛……”

醫生後面的話,喬司離沒有聽清楚,只是他將那個女孩有白血病聽得真真的,他沒有想到,那個女孩竟然是一個病人!那麼程嶼回來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

當葉尋看到喬司離打來的電話時,不禁有些受寵若驚,她急忙接通了電話。

“你能告訴我,程嶼回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嗎?”喬司離的聲音既管冷冰冰的,但是葉尋卻還是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他……”可是對於喬司離的問題她卻不知如何回答,她不知道如果告訴了他,喬司離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請您告訴我實話,我不想聽到任何欺騙類的語言。”喬司離的話語將葉尋逼到了死角,她不能撒謊,不然兒子會再也不相信她。

“他回來是想讓你幫他的女兒……希望你能與她的女兒血型相合……”葉尋真的不忍心將這個事實說出來,對於一個父親無視的兒子,他該有多麼傷心。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許久,她聽到喬司離聲音沙啞地說了聲,“我知道了。”

“司離啊,你千萬不要聽那個人的,他太卑鄙了,我是不會讓你去做的,他的女兒和我們何干,司離,司離……”葉尋失落地掛了電話,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喬司離早就將電話掛斷了。

“姑姑,你快來,快來啊,喬司離去醫院了——”蘇良辰在電話裡的聲音顯得特別匆忙。

“去醫院幹什麼?”

“姑姑,他去做配型了,他說如果合適,他就要幫安娜——”蘇良辰話還未說完,葉尋就感覺天眩地轉,爲什麼她這個兒子這麼傻,這麼傻——一點都不知道恨嗎?

當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醫院時,遠遠的就望見蘇良辰早就等候在那裡的,手術室的門緊關着,他的兒子應該就在裡面。

“司離,司離啊——”葉尋痛哭流涕,她向着緊閉的手術門撲去,被蘇良辰給抱住了。

“姑姑,不要——”

“良辰,你說司離怎麼那麼傻啊,我們都對不起他,怎麼能要求他去做什麼呢,可是他卻一點也不計恨我們,反而主動去幫她,良辰啊,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姑姑,你不能這樣,你如果這樣,讓司離看了得有多傷心,他爲了什麼,你難道不清楚嗎?他是爲了什麼才這麼做!”蘇良辰聲音激動地說。

“良辰,正是因爲我知道,所以我才心疼,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啊,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給過他,讓他連個幸福的童年都沒有,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走廊的拐角處,安娜緊貼着牆角,望着眼前的一幕,兩行淚水滑落,她快速跑回病房,可是到了門口後,忽然停住了,透過病房門的玻璃,她看到程嶼掙扎着起身的表情,其實爸爸在她的面前都是假裝輕鬆,假裝快樂,這些她都知道,看來,她是一個多餘的人,要不然,爲什麼媽媽當初說什麼也不要自己,她是一個累贅——

想到這裡,安娜一狠心,從病房門前徑直走了過去,她沿着樓梯,一步步往上走着……

喬司離被推了出來,面色有些慘白,葉尋心疼地上前拉着他的手,未說話眼淚就流了下來……

“沒事,一點也不痛——”喬司離顧作輕鬆地說,站在一旁的蘇良辰沒有說什麼,只是眼中滑過一抹心疼。

喬司離緊抿脣角,笑了笑。

“司離,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做?”

面對着葉尋的質問,喬司離也不辯解,只是嘴角一揚,“若是世上的事都問爲什麼,那我們到底還能去做什麼?您不要傷心了,我現在誰也不怪,我記得黃媽媽曾說過:要時刻保持着一顆感恩的心……”

葉尋淚流下來,喬司離伸出手,幫她擦拭乾淨,可是新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喬司離再去擦,就這樣,兩個人終於緊緊相擁在一起,葉尋放聲大哭,好像這些年的委屈、想念、憤慨都哭了出來。

而此時,病房裡,程嶼正感覺有些不對勁,安娜出去了很久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安娜,安娜——”程嶼望着門喊道,但是根本沒有迴音。

蘇良辰站在一旁,也悄悄地抹起了眼淚,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喬司離給他打的電話,那天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一聽就是喝多了,他告訴她:他心裡是恨他們的,恨他們拋棄了自己,恨他們不能真正的關心他,可是他知道,作爲一個好人,他必須要好好的待他們,因爲畢竟是因爲他們,他纔來到這個世界,他要保持一顆感恩的心……

她從沒想到喬司離竟有這種寬大的胸懷,望着喬司離,往日的感情又重拾心頭,在那段甜蜜快樂的日子裡,他們是多麼的開心和快樂。

可是,現在呢?他們如同陌路,那天爺爺告訴她,當初她所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別人事先做好的,她只是重複了一套毫無意義的動作……

蘇良辰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如何做,如果說聽到的都是假的,那麼溫婷的話也是假的,那麼她的目的是什麼,灝天究竟有沒有參與這件事,她只覺得腦子裡像一團亂麻,她現在就像是現在一個十字路口,不知道該走哪一條路,內心充滿了迷茫……

正在這時,外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有人跳樓了——”緊接着,就看見一羣人向着樓下跑去,剛纔還安靜的樓道里,頓時喧譁起……

蘇良辰一愣,隨即攔住一個正往外跑去的護士,焦急地問道:“誰要跳樓?”

“聽說是一個女孩子,快去看看吧,哎,醫院又要攤上大事了——”護士絮絮叨叨地跑開了。

一個女孩子?蘇良辰的腦海裡突然出現安娜的模樣,她的心不禁一顫,正好旁邊的喬司離正看向她,四目相對,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向外跑去……

夾雜在往外面奔跑的人流時,蘇良辰發現旁邊的喬司離臉色慘白,她急忙拉了他一下,大聲說:“你因爲驗血還沒吃早飯呢,要不,你去吃點早飯,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用,我沒事。”喬司離爲了表示他身體良好,硬是朝着蘇良辰擠出一抹笑容。

蘇良辰望着他的樣子,眼圈不禁一紅,趕緊別過臉去,順着人流往前走。

很快,他們來到了醫院的院子裡,仰頭一望,只見一個穿着粉色小風衣的女孩正站在樓頂上,一頭長髮在風中飄蕩,像一面小小的旗子。

“真的是安娜,是安娜——”蘇良辰對喬司離說。

喬司離凝眉望着樓頂上的安娜,沉思了一會說:“良辰,你趕緊撥打119,我去樓頂——”說完,喬司離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蘇良辰趕緊拿出電話撥打了119,很顯然已經有人打了這個電話了,因爲電話的一端傳來:“我們已經派人去了,估計一會兒就到。”

蘇良辰感覺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於是她也向病房跑去,她打算去樓頂支援喬司離。

當蘇良辰氣喘吁吁地到達樓頂時,喬司離正與試着與安娜溝通,但是應該是效果甚微,因爲她看到喬司離的額頭上蹙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安娜,不就是白血病嗎?有什麼可怕的,有我們在,你放心,你會一點問題沒有的。”蘇良辰儘量放慢了語速,以防安娜聽不懂他的話。

“你?連我的父母都一點辦法沒有,你怎麼會有,我是一個多餘的人,我就不應該來這個世界……”安娜說着,嚶嚶哭泣起來。

“怎麼會呢?你看你爸爸多麼疼你,爲了你,他不遠萬里從美國飛回夏城,安娜,其實你心裡明白,對嗎?只是你怕成爲他們的負擔,可是你怎麼不想想,你怎麼會是負擔呢,你是你爸爸的寶貝纔對啊,如果你這麼離去了,你爸爸還有那些疼愛你的人,該有多傷心哪。”蘇良辰採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方法,試圖挽回安娜的心。

“不會的——沒人在乎我,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說我,你有什麼資格!”安娜突然暴怒起來,一雙藍色的眼睛猶如發怒的大海,此刻卷集着巨浪正拍向海岸。

蘇良辰無奈地看了一眼喬司離,喬司離知道,別看安娜柔柔弱弱,其實真要是較起勁來,也是很倔的。

不知道是誰告訴了程嶼,正當安娜再一次靠近樓頂邊緣時,程嶼與葉尋出現在樓頂。

程嶼顫顫微微地走向安娜,秋風吹起他花白的頭髮,安娜知道,父親已經老了,可是她卻不能再伴他的膝下,陪他笑,陪他走下去,這樣的日子她過夠了,她不想再拖累自己的親人。

想到這裡,她怒力抑着淚珠,大聲說:“不要再往前走,不要逼我,不然,我馬上從這跳下去!”

安娜一邊說,一邊往前邁腳,嚇得程嶼立刻止住了腳步,伸出手去,顫抖地說:“安娜,別——千萬別,爸爸不往前走,不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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