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是在葉尋家,她急忙穿好衣服,跳下牀來。
廚房裡,葉尋正在忙碌着,聽到蘇良辰的腳步,她笑了笑,“良辰,先去洗臉刷牙,那個紅色櫃裡有新牙刷,你可以用。”
“哦——”蘇良辰答應了一聲,向洗浴室走去……
看着鏡子裡面色灰暗的自己,蘇良辰不禁神色黯然,她還不到二十五歲,怎麼看着就這麼滄桑了,蘇良辰不覺撅起嘴脣,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悅,但是很快就釋然了,蘇靖南常說的那句:外貌美只能取悅一時,內心美方能經久不衰。
“良辰,快來吃飯——”葉尋的聲音傳來,蘇良辰趕緊將臉洗完,頭髮隨意一挽,走了出去。
“良辰,我今天特意熬了小米粥,快來喝……”葉尋笑着給蘇良辰盛了一碗粥,放在了她的面前,“還有嚐嚐我蒸得小籠包,特別香……”
蘇良辰接過葉尋遞來的小籠包,仔細觀察一番,讚揚道:“賣相不錯,姑姑,聽爸爸說以前你可是什麼都不會做——”蘇良辰說着,咬了一口,邊吃邊伸出了大拇指,“不錯,味道好極了。”
葉尋笑了起來,她望着蘇良辰,一隻手托起了腮,眼睛裡閃着星子般的光芒,“沒想到,你爸爸還記得。”
蘇良辰將口中的食物嚥下,笑着說:“當然啦,我爸爸記得最經典的一次,說是讓您蒸饅頭,您竟然忘了放水——”
葉尋笑着紅了臉,接着說:“是啊,我記得當我發現後,鍋底已經燒壞了,當時我嚇壞了,怕挨罰藏了起來,可把我媽媽嚇壞了,他們四處去找,也沒有找到,無奈只好報了警,可是你知道嗎?我那時是躲在魚簍裡睡着了……”
蘇良辰笑了起來,而葉尋卻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淚。
“姑姑,你怎麼哭了?”蘇良辰止住了笑,擔心地望着蘇良辰。
“我……沒事,我只是想起了從前,我多麼希望一切能夠重新來過,做一個聽話的乖孩子,守着這片明淨的天空,過着平凡的生活……”
蘇良辰站起身來,坐在葉尋的身邊,依偎在她的身旁,小聲說:“姑姑,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挺好了,奶奶的在天之靈也肯定挺欣慰的……”
“良辰,你不懂……”葉尋擡起眼睛,一雙如水的眸子裡閃閃發光,“對了,別說我了,跟我說說,你昨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
在葉尋灼灼的眸光下,蘇良辰垂下了頭,眼睛裡氤氳起一團霧氣,蘇靖南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你姑姑也是一個苦命人,她的煩心事也夠多了。想到這裡,蘇良辰揚起頭,笑着說:“沒什麼,只是感覺心中煩悶,或許是季節的緣故吧。”
“季節?良辰,要不要去看醫生,我聽說抑鬱症就是……”葉尋的眸光中閃現出擔心的表情,拉起蘇良辰的手,着急地說。
“不用,姑姑,沒那麼嚴重,就是感覺這幾天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蘇良辰趕緊解釋道。
“真的沒事?”葉尋緊盯着蘇良辰的眸子問道。
“真的沒事。”蘇良辰回之一笑。
葉尋點了點頭,聽了蘇良辰的回答,放下心來。
柏油路上,中午的陽光熾熱地炙烤着大地,空中彷彿氤氳着一層熱氣,整個天地間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華欣悅開着車,將冷氣開到最大,車窗打開的瞬間,熱氣鑽了進來,車內與車外彷彿是兩個世界,她皺了皺眉,趕緊將窗子升了上去。
孩子到現在還沒有下落,她的心裡就如刀割一般,每天她都在自責中度過,如果孩子找不到,她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她後悔自己太自私了,爲了自己的私慾,竟然讓無辜的孩子去做籌碼,並且還把孩子弄丟了,她輕輕閉上眼睛,淚水流了下來。
如果可以,她寧願用這輩子都不再見溫灝天去換回自己的孩子,在親情面前,她突然覺得愛情這東西太過虛幻,根本不實際,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孩子丟了,溫灝天竟然還是一如既往,吃得下飯,睡得着覺,根本沒有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他也根本沒有體會到自己的傷心與痛苦。
想到這裡,華欣悅的心裡一陣發涼,淚水順着兩頰嘩嘩地流了下來,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華欣悅趕緊去接,就在此時,一輛小轎車朝她駛來,華欣悅望見時已經晚了,只能眼睜睜地望着兩車相撞……
當華欣悅從昏迷中醒來時,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她趕緊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麼,這時候,耳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話語,“華小姐,你醒了?”
“我……”華欣悅面露驚恐之色,她聽不到一絲熟悉的聲音,她邊摸索邊說,“這是哪啊,爲什麼我的眼睛看不見,爲什麼——?”
“華小姐,這是醫院,您受傷了,已經一天一夜了……”後面的話華欣悅沒有聽清楚,她只覺得腦袋裡嗡地一聲響,這纔想起,自己好像正在打電話時,一輛車撞了過來,然後她就沒有意識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她雙手抱頭,這時那個陌生的聲音又傳來,“小姐,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頭痛——”緊接着,華欣悅又昏了過去。
當華欣悅再次醒來時,她感覺到有一雙手正溫柔地撫摸着自己,不用說,那是父親華巖的手,手掌寬大並且溫暖。
華欣悅不禁有些貪戀這種溫暖,有多久了,父親好像很久沒有和自己這樣面對面坐在一起了。
華巖感覺到華欣悅的手指微動,不禁老淚縱橫,聲音沙啞地說:“欣悅,欣悅,你醒了嗎?”
“爸……”華欣悅泣不成聲,“爸,我的眼睛爲什麼看不見,爲什麼看不見你——”
“欣悅,醫生說這是車禍中傷害了視神經,壓迫血管造成的,過些天,有可能就會好轉……”華巖的聲音裡帶着沉重的鼻音,一聽就是哭泣的原因所造成的。
“有可能?那……我是不是會永遠看不見了——”華欣悅的心裡一顫,淚水順着兩頰流下。
“欣悅,不要哭,好孩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華巖看到女兒傷心的樣子,心如刀絞。
其時華欣悅從很小時母親就過世了,現在的母親是他後來娶的,或許不是親生的原因,母女間的關係很淡,從小,華欣悅就像一個男孩子,整天惹事生非,爲這事沒少捱打,現在想來,華巖知道,那都是自己的錯,自己光顧着事業,根本沒有給她多少父愛,再加上母親不是親生的,關係雪上加霜,從小華欣悅就是在冰冷的家庭氛圍長大的。
本以爲給她掙下足夠的錢就可以幸福,可是現在看來,他的想法錯了,金錢並不能帶來一切——
“爸,爸,我真的能好起來嗎?我真的能嗎?”華欣悅的聲音裡充滿了驚慌,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會永遠這樣下去。
她的寶貝還等着她去找她呢,她還沒看到寶貝長大的樣子,她怎麼能現在就瞎了呢?
“能,爸給你請最好的醫生,一定要把你治好——”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兒醫治好,哪怕是傾家蕩產!
“爸爸,謝謝你——”華欣悅泣不成聲,她將頭埋在華巖的手心裡,嗚嗚地哭了起來。
當溫灝天聽說華欣悅受傷的事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看了一眼正望着她的溫婷,一言不發。
“哥,再怎麼說,她也給你生了個孩子,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溫婷低聲說。
溫灝天瞪了一眼溫婷,轉瞬留給她一個堅實的背影。
“不去就不去吧,幹嘛連個回話都沒有?”溫婷撇了撇嘴,小聲說道。
正在上樓梯的溫灝天突然停住了腳步,毫無溫度地聲音從他的口裡傳了出來,“以後這種事不要說給我聽,這種事,我沒有興趣!”
溫婷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隻是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溫婷,你來了,你哥呢?”華欣悅摸索着伸出手去,臉上掛着笑容說。
“我哥……太忙了,他最近沒有時間。”溫婷伸手握住華欣悅蒼白的柔骨小手,笑着說。
“哦,忙?我想他真的很忙。”華欣悅說完,快速地縮回手。
溫婷沒有說什麼,她望着一臉落寞的華欣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垂下頭,一雙手不住地摩挲着華欣悅那柔軟的小手……
溫灝天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他不明白一向睡眠很好的自己,爲什麼現在卻沒有一絲睏意,他的眼前不斷浮現在華欣悅的笑臉,揮之不去……
“爸爸,爸爸,救我——”遠處,一輛白色的麪包車正在路上飛奔,一個小女孩正伸出頭來,大叫着,“爸爸,救我——”
他不自覺得往車子跑去,可是車子跑得太快了,他根本追不上,由於跑得太快,溫灝天只覺得胸口一片氣悶,他大叫着醒來……
溫灝天醒來後,發現原來只是夢一場,他抹了一把大汗淋漓的臉,慢慢起身來到浴室,明亮的鏡子裡映出他滿是汗水的臉,溫灝天低下頭,洗了一把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一閃過蘇良辰、華欣悅的臉龐,最後那個揮着小手,衝着他大喊救命的小女孩子定格在大腦中。
兩行淚水流下,溫灝天睜開眼睛,痛苦的神情溢於言表,他慢慢踱進臥室,來到窗前,窗外微風搖曳,路燈的光芒寧靜地照着對面的牆壁,映照着搖擺的樹枝猶如童話故事中的妖魔怪獸,溫灝天只覺得氣悶,伸出一推,打開了窗子,一陣內吹來,身上的汗水褪去,竟然覺得陣陣發涼。
風吹起溫灝天的頭髮,在夜色裡,他只覺得瑟瑟發抖,他忽然覺得有些累,這些年來,他忽然覺得過得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仔細體味人生風景,轉眼間卻已是物事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