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辰夾雜在人羣之中,一襲剪裁合體的藕荷色上衣,下身一條過膝的長裙,在擁擠的人潮中,非常扎眼。
湯姆與從公司帶來的工作人員走在前面,蘇良辰與溫灝天走在後面。
走出機場大門,一種熟悉的家鄉感覺迎面而來,筆直的馬路,參天的大廈,翠色慾滴的法桐,就連天空都帶着那種熟悉的藍色。
“到家了,良辰,我們到家了!”溫灝天難掩臉上的興奮,大聲說。
湯姆回過頭來,微微一笑,“看來興奮的不只是我們外鄉人啊——”
蘇良辰微微含笑,眸光悠遠,穿過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望向一片湛藍的天空,笑容漸漸隱去,換上了一抹凝重的色彩。
旁邊的溫灝天眸光一閃,對湯姆說道:“歡迎來到我們夏城,有機會我做東,請你們吃遍夏城。”
目送湯姆一行離去,蘇良辰與溫灝天也坐進一輛出租車內。
“先送這位小姐回家。”溫灝天對前面的司機說,車子剛想開出去,兩個人便聽見“砰砰”敲窗聲,司機趕緊落下車窗,這時候,金世奕那張放大的臉探了進來。
“表哥,你好狠,見色忘友,也不知道捎上我……”
金世奕坐在了副駕駛座,將揹包抱在懷中,用力地關上車門,然後笑着對司機說:“師傅,開車吧,先送我去黃海路18號。”
溫灝天想要阻止,卻被蘇良辰一把拉住了他,笑着同他搖搖頭,“司機師傅,先去黃海路吧。”
“好來——”車子在一團煙霧中往前急馳而去,路兩邊的高樓大廈迅速地往後隱去,路旁的花草樹在模糊中一恍而過……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隨着車子的移動,斑駁的照在蘇良辰白皙的臉龐上,溫灝天側眸看向她,只見她朱脣輕抿,眼神中夾雜着一絲嚴肅與緊張。
溫灝天微微一笑,拿出一張溼巾,想要輕輕地幫蘇良辰擦了擦鼻尖沁出的汗珠,可是旁邊的蘇良辰卻反射性的身子一側,眼神中竟然出現了一抹慌亂。
“良辰,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會這麼緊張?”溫灝天笑着,用手扳過蘇良辰的肩,細細擦着她臉上汗珠,“看你,這麼涼爽的天氣,竟然會出這麼多汗。”
蘇良辰市訕訕一笑,臉頰上飛起兩抹緋紅,灝天說的對,她怎麼會出汗呢,明明車裡的溫度已經很低了。
“二位這是結婚度蜜月了吧?”開車的司機師傅笑着說。
旁邊的金世奕一聽來了精神,“對啊,我說你怎麼這麼面熟呢,我想起來了,”他一邊說一邊指着蘇良辰,大聲說,“你就是和我表哥私奔的那個人,對吧?”
“私奔?”蘇良辰眸光一閃,與溫灝天投過來的眸光交匯在一起,“你在說什麼?”
“別理他,我那個表弟就是愛胡說。”溫灝天說完,狠狠瞪了一眼金世奕,“你再多說一句話,信不信我把你扔下車去。”
金世奕回頭一看,溫灝天神情非常嚴肅,一想到自己被扔下車的樣子,立刻閉了嘴巴,不再說話。
蘇良辰與溫灝天相互對視一眼,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但這也讓司機認爲自己猜對了,於是接着高興地說:“一看你們,就是郎才女貌,真是太配了,想必父母也非常滿意吧,所以姑娘你不用緊張,其實與婆婆相處起來也沒有那麼難的,你只要嘴甜些,家務搶着幹,保準婆婆對你一百個滿意。”
看來司機誤會他倆關係了,蘇良辰本想澄清,可是看到旁邊的溫灝天一言不發,只是微笑着,好像非常默認司機所說的話,於是,也不好意思的笑笑,任司機師傅海闊天空的高談闊論。
轉眼間,盞熟悉的路燈出現在眼前,蘇良辰連忙讓出租車停下,原本溫灝天非要下車送蘇良辰到家,可是蘇良辰卻執意不用,於是,溫灝天也不好爭執,只得由她獨自一人下了車。
揮手中,溫灝天離去,從後視鏡裡,溫灝天看到逐漸縮小的人影,眸光微微一垂,一種難以名狀的憂鬱在心頭升……
蘇良辰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眼睛看向拐腳處,在那風裡,曾經無數次隱藏着喬司離的笑臉,每次,他那輛黑色的林肯就停在那裡,在路燈下,拉着長長的影子,伴着昏黃的光芒,這樣的景色,一直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裡。
一輛車子急馳而去,打破了蘇良辰的回憶,她撲哧一笑,暗暗笑自己太傻,在結婚婚禮上將自己拋棄的人,自己爲什麼還要想起他,這種薄情的人,不詛咒他就算便宜他了!
站在自家的門前,蘇良辰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然後閉上眼睛,輕輕敲着那扇熟悉的暗紅色防盜門。
緊接着蘇良辰聽見了女人趿拉着拖鞋,語句溫柔的聲音:“誰啊?”
這句溫柔的話,差點讓蘇良辰哭了出來,多麼熟悉的聲音呵,當她硬挺着躺在病牀上時,當她的腦畔耳際都是樑雨姍時,她的心都碎了,在美國,她是多麼渴望樑雨姍能夠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是現在,當她知道,那扇門後面就藏着自己深深思念的父母時,不禁淚光滿面,胸中猶中踏過千軍萬馬,將自己一團亂麻的心,折磨的更加混亂。
隨着那扇沉重的門打開,樑雨姍探出頭來,當她瞧見眼前的蘇良辰時,不禁一愣,隨即又揉了揉眼睛,而此時,蘇良辰已經淚流滿面,樑雨姍哭着抱住了她……
當晚,樑雨姍做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餐,好久沒吃到母親的飯了,蘇良辰吃得格外多,樑雨姍卻一直往她碗裡夾菜,嘴裡一個勁的嘮叨着:“瘦了,良辰,你不在媽跟前,都瘦了……”說完,竟哽咽不能語。
蘇良辰依舊垂着眸子,看着碗中的湯,淚水止不住的簌簌落下……
“你啊,孩子剛回來,你就絮叨個沒完,良辰,別理你媽,她是高興糊塗了,過去的事,不想提就不提了,啊——”蘇靖南狠狠白了一眼樑雨姍。
樑雨姍趕緊擦了眼淚,笑着說:“是啊,你看我,良辰啊,別怪媽,媽也只是心疼你,你說你這孩子,跟灝天走了,也不跟家裡說一聲,讓我們……”
“媽……我,我那是不得已的,我有苦衷……”雖然蘇良辰極不願意聽到說自己是跟灝天走的,可是聽母親的意思,卻是自己不辭而別。
“老太婆,你怎麼越說越有癮了,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蘇靖南發現蘇良辰的眸光黯然,趕緊制止樑雨姍,同時,對蘇良辰說道:“良辰啊,你累了吧,趕緊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蘇良辰點了點頭,逃也似的去了自己的房間,自己的房間和走之前一模一樣,房間裡的擺設都是以前的擺設,蘇良辰關上房門,將身子倚在門上,客廳裡蘇靖南與樑雨姍的談話聲傳了過來。
“老樑,不是我說你,孩子剛回來,你就絮叨那些舊事情,你讓孩子怎麼想。”蘇靖南的聲音裡透着怒氣。
“我只是擔心嘛,想當初,就那麼走了,你說總得有個理由吧,哎,你又不是不知道,司離那離子都成什麼樣子了。”
“那也不要問,如果良辰願意告訴我們,她一定會告訴的,你就不要跟着瞎折騰了,這樣不但不會起到好作用,反而會讓孩子增加心理負擔,那麼大的事情,良辰得有多傷心,你這樣問,無疑是往她的傷口撒鹽,你知道嗎?”
“我只是想關心她,沒想那麼多……”客廳裡傳來了蘇靖南與樑雨姍的嘆息聲,這種久違的關心,和着明明的感動讓蘇良辰的淚水不禁流了下來,她只是在意自己的傷痛了,全然忘記了父母親的擔心。
蘇良辰痛哭流涕,恨自己太無情,只顧自己的心情,而忽略了那麼人的感受。
可是這一切不都是拜一個人所賜嗎?
那個人就是喬司離!這個負心的男人,她蘇良辰絕不會放過她。
躺在牀上,蘇良辰輾轉反側,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在梳妝檯的鏡子上,一團耀眼的光暈在她的眼前閃爍着。
蘇良辰坐起身子,打開牀頭的檯燈,望着眼前的屋子,一切都未有變化,彷彿她身處昨日,自己還是原先的自己,等待着太陽升起時,自己就可以做那個人的新娘,可是,這一切,早已成爲了過去……
如果可以,能不能重來一次?
蘇良辰猛然驚醒,暗暗吃驚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那個令自己恨的刻骨銘心的傢伙,怎麼自己還會想和他再續前緣,這簡直是什麼邏輯,自己是不是瘋了,就在踏上夏城的第一步時,她就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竟然鬼使神差的跟着湯姆,跟着溫灝天回來了。
她不應該回來,一輩子也不應該回到這個令人充滿痛苦的地方。
往事不斷的在內心裡叫囂着,那一段段,一幕幕回憶不斷的充斥在腦海中,蘇良辰不禁懊惱起來,纖細修長的手指插進鬢髮,用務地擠壓着自己的頭,沒想到坐了一夜的飛機,竟然回家第一個晚上就失眠,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凌晨三點鐘,蘇良辰還沒有睡着,黑暗中,她睜着大眼睛,望着頭頂上的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任憑腦海中一隻只羊從面前經過,從1只數到了100然後又數到了1000,睏意卻還未光臨,最後她又拉起被子蒙上頭,算起數學題,一遍遍,從簡到易,終於在糊糊塗塗的算數中漸漸睡熟……
早上,睡得正熟的蘇良辰忽然被一陣電話聲亂醒,迷迷糊糊中,她摸過枕邊的手機,放在耳邊,迷迷糊糊的“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傳來了那個溫柔的聲音,“喂,良辰,還在睡夢中嗎?”
一聽是溫灝天,蘇良辰依舊閉着眼睛說:“嗯,有事嗎?”
那種慵懶的聲音讓溫灝天不禁顰眉微笑,這個讓自己愛得無法自拔的女人,可以說永遠是自己的軟肋,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腦海,說不明白,爲什麼喜歡她,說不清楚,爲什麼僅僅鍾情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