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六)

聶倩說着,忽然看着方誌強,笑了起來:強子,你覺得不覺得,你現在這樣子,像是一個男朋友在替女朋友解釋,生怕自己的朋友對她有誤會?

我……方誌強頓時語塞,反應過來以後連忙說道:你這纔是誤會了,我跟她沒有什麼的,只不過是關係很好的朋友,而且她人確實不錯……我是擔心她有時候口無遮攔,剛纔那些話,會讓你心裡不舒服。他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自己聽她問都挺生氣的,將心比心嘛,所以跟你解釋一下。

聶倩沉默了一下,這次沒有笑,只是很平靜地慢慢說着:強子,我們認識好多年了,曾經……也在一起那麼久過,其實我很瞭解你。你是個有些大男子主義的人,自尊心比較強,而且你自己也在不斷強化着自己的自尊意識。我能理解,我們都是貧苦人家出身的孩子,都在極力維護着自己最可笑的自尊。然而有時候,這卻讓我們看不清楚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強子,你其實是喜歡,不,應該說是愛,你是愛着她的。只不過連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或者,更有一種可能是,你知道但不願意去承認、不願意去面對。聶倩像一個老朋友那樣,語重心長地對方誌強說着,她不像劉豔那樣尖銳那麼強勢,就只是很和緩地說着,反而是讓方誌強覺得難以開口反駁她。

像李瀟瀟那樣的女孩子,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抵抗得了她的誘惑。更何況她對你那麼狂熱,誰會看不出來?我不相信像她這樣的女孩子,這樣的愛一個人會有誰不感動不動心,只有一種可能,你愛她但是卻不敢愛。

聶倩說着,苦笑了一聲:我不知道,跟我之前對你造成的傷害有沒有關係。但是強子,很久了,我真的是想,能有今天這樣一個機會,認真地對你說一句對不起。所以我很感謝瀟瀟。如果沒有她,也許這簡單的三個字,甚至於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對你說出口,但是今天跟她聊這麼多,我也是真的回想起曾經……對不起,強子。

我承認,我對你,的確還有着曾經的感覺。甚至於剛剛回到你身邊的時候,我也曾奢望過,我跟你有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但是我知道,這樣的感覺未嘗不是因爲,現在的你人生取得了成功,還有人喜歡,更何況是那樣優秀的李瀟瀟喜歡,所以這樣的現實對比,我嫉妒了。

也許是這晚上李瀟瀟的無意,讓聶倩徹底打開了心扉,以及這樣的環境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一吐心中所有的話。聶倩是前所未有的坦白:我真的很嫉妒瀟瀟,她可以一生下來什麼都有,而我除了容貌和努力,什麼也沒有;所以我曾經纔會無奈地,把老天給我的原始資本當做人生的最大依靠,甚至於當做籌碼和賭注,去換取一生的幸福……直到現實讓我從幻夢中醒來。

聶倩說到這裡,眼中已經是留下了痛苦的淚水,她不是沒有對方誌強懺悔過,可是方誌強總覺得她是自作自受,根本不願意聽,但是這一晚上,李瀟瀟爲他們打開了一扇叫做原諒的通道,讓他們終於有機會,去面對曾經年少輕狂不懂愛情的彼此和自己。

方誌強默默地從紙巾盒子裡抽出紙,遞給後排的聶倩。他不想說什麼,也覺得沒有必要說什麼,聶倩需要的只是傾聽和發泄,而如今這些年已經過去,兩個人之間剩下的關係,也只能讓他做一名忠實的聽衆。

聶倩拿紙巾去擦着眼淚,一邊說着:甚至於我憎恨過,覺得這世界一點都不公平,我想過,如果我有她那樣的家世,那我當初絕對不可能做出那樣的選擇,絕對不會錯過你、失去你。甚至於我相信,就算是你,可能也一直會認爲,如果換成她是個跟我一樣家庭條件很差的女孩子,她也不可能這樣瘋狂地愛你。可是今天晚上跟她談過以後,我才忽然間明白,根本不是那樣的,以她的單純和執着,還有頑強的努力,有沒有這樣的家世,她都值得最完美最真摯的感情;她一直在國外生活,在那裡長大、受教育,她的階層註定了她身邊都只會是更加優秀的人,甚至就說物質方面,難道她所遇到的誘惑不比我們所遇到的更多更強大?可是她還能堅守着自己的本真的自我,這就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方誌強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的確是沒有想到,能從聶倩這裡聽到對瀟瀟這樣的剖析和讚賞,也是直指他的內心。

他心裡何嘗不懂,聶倩說的都是實話,也的確說中了他的心事。對於李瀟瀟,一切的理由,只不過是因爲他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劉豔那樣喜歡瀟瀟、鄭明傑用盡手段也想得到瀟瀟、王霞那樣維護瀟瀟,連亞欣也說過瀟瀟是個好姑娘,甚至於他自己,也在本能地拒絕卻又逃避不開地想要保護這個爲愛傻傻的姑娘,現在連聶倩都在說着瀟瀟的好,不是上天對她的恩寵,而是她真的值得這樣的好。

可是他呢,他方誌強,真的擔得起這樣的好嗎?瀟瀟越是好,他越覺得這樣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甚至於方誌強幾乎要衝口而出,把自己跟王霞的事情說出來,告訴聶倩,現在早已經不是他不願,而是他不能!他不配!

跟李瀟瀟在一起,心裡永遠是個負疚,對不起李瀟瀟,還對不起王霞,難道他跟李瀟瀟在一起,王霞心裡頭能好受嗎?方誌強不是看不出來不是不懂得,王霞的故作大方背後,其實也是滿滿的傷。

偏偏造成這進退兩難的境地的,是他自己。

方誌強心中一片茫然,握着方向盤的手,本能地知道前進的方向,可是自己的心卻像是掩藏在深深的迷霧中,要如何選擇,他自己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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