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兩人坐在車裡。
夜寒軒沒像剛纔那麼暴怒,但臉色也不好看,聲音陰沉沉的。“所以,你剛纔只是來檢查,不是打胎?”
“嗯!”姚夢琪壓力好大,嚥了口口水。“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道?”夜寒軒聲音冷冽如冰,就像從地底下發出的,忍着沒發怒,手臂上卻冒出了青筋。“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如果懷孕,就生下來嗎?爲什麼不告訴我?”
她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委屈,“我那時候又不知道真的會懷孕……”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夜寒軒的臉色已經不止用鐵青能形容了,簡直快要暴跳如雷。“你的意思是,你當時候只是敷衍我?”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生下來!”
他以一種冷硬,命令的口吻說出這兩個字,決定孩子的命運,令姚夢琪聽了很不舒服。本來也想過要留下來,但嘴上就是忍不住反擊。“憑什麼你說生下來就生下來。”
“就憑這是我的孩子!”
“可他是長在我肚子裡,我有全部的決定權!”
“你的決定就是把他打掉?”夜寒軒咬牙,“姚夢琪,你未免太狠心了,這是我們的孩子!就算我們過去有過些什麼,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對他那麼殘忍!”
“……”她執拗地轉過頭去,“總之,我自己會考慮清楚,不要你管!”
“有我在,你休想傷害孩子!”
“你又要像以前那樣禁錮我?監視我?”
夜寒軒賭氣,“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會那麼做。”
姚夢琪氣得眼前發黑,不禁懷疑之前他的溫柔是否只是幻象。過去一個多月,他對她那麼好,好到她幾乎快要忘記過去他對她的殘忍以及種種傷害。她真是傻,就算他再愛她,對她再好,骨子裡還是改不掉夜寒軒的驕傲及霸道。
她嘆了口氣,“我現在不想跟你爭論孩子的問題,讓我想清楚,你也想清楚,好嗎?”
“我不知道你還要考慮什麼,但我已經說得很明白。這個孩子,我要定了!”
因爲在孩子問題上出現的分歧,原本甜蜜的兩人陷入了冷戰之中,各自心懷許氣。
姚夢琪怪夜寒軒霸道,不顧她的想法,怕他根本沒有完全改變,以後繼續這樣。
夜寒軒則覺得自己以前的努力都白費了,他不明白,她既然已經原諒他,給他機會,爲什麼不要孩子?難道她還有什麼不確定的?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完全相信他?
晚餐時陰雲密佈,兩人完全沒有任何交流。姚俊恩看看麻麻,臉陰沉沉的。再看拔拔,鐵青着臉,就明白兩人一定鬧矛盾了。
之前明明還好好的不是嗎?怎麼又鬧起來了,大人的世界真複雜,他完全看不懂,只是好擔心。
原本之前姚夢琪和夜寒軒一起鬨小恩睡覺,今晚卻只剩她一個人,小恩忍不住問:“麻麻和拔拔吵架了嗎?”
“沒有!”
“哦……”明明就有,麻麻又不會撒謊!
看着小恩天使般的小臉,姚夢琪不自禁心頭一動,問:“小恩,如果麻麻再生個弟弟或妹妹怎麼樣?”
“好呀好呀!”小恩立即就很開心,一雙鹿眸亮光閃閃。“麻麻肚子裡又有小寶寶了嗎?”
“沒有,我只是問問!小恩這麼想要弟弟妹妹嗎?”
“當然了!麻麻,你再生一個好不好嘛?小恩會當個好哥哥,小恩保證哦!”
姚夢琪微笑。之前她沒打算再生,也沒和小恩討論過這個話題,沒想到他反應這麼熱烈,也難怪夜寒軒態度那麼堅決。其實,懷上了,她也不想打,下午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跟夜寒軒賭氣。
冷靜下來,孩子真的是無辜的。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後怕。怕夜寒軒還像從前那樣霸道,之後兩人再產生矛盾。
因爲他們不和,已經讓小恩有了一段缺失父親的童年,她不想再把這種缺憾帶給下個孩子。與其那樣,還不如不生。
所以,歸根結底的,是她沒安全感。
回到房間,夜寒軒已經睡下來了,她默默嘆了口氣,躺在他身邊。能感覺到,他也久久睡不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姚夢琪終於忍不住先開口,“我們別冷戰了,談談吧!”
夜寒軒第一句就是。“對不起!”
“但我的道歉,僅限於對你的態度。我承認,我當時是太生氣了,纔會那麼失控,我不想那麼對你。可你怎麼也不該想打掉我們的孩子。”
“我沒有說要打掉,我也是跟你賭氣。”
夜寒軒一下坐了起來,眼睛放光,“所以,你要留下?”
姚夢琪怔了怔,“我也沒說留下……”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真不知道我們已經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是我做的還不夠好?還是……”
“是我沒安全感!”姚夢琪也很無奈,“我說過,我們重新開始,可我還是沒有辦法完全相信你。我怕你根本沒有改變,還是和從前一樣。”
“我說過,我不會再那樣對你!”
“可你今天中午……”
“那是因爲關係到我們的孩子,我太緊張了。”
“那我如何能確信,你以後不會因爲其他令你緊張的事情,再用那種口吻對我說話!寒軒,我真的怕了,你知道嗎?”
她的不信任,雖然讓夜寒軒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自責。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他以前所做的種種讓她心寒,她也不至於這樣。嘆息着將她摟入懷裡,親吻她的額頭。“對不起,真的不對不起……可是,我已經努力在彌補了,你能感覺到的。”
“我是能感覺到,可是心裡……總有些……不安……”
“我明白,我會用更多的時間去證明。在此之前,先不要這麼快決定孩子的去留好嗎?求你了……我真的很想一起見證我們孩子的成長,我不想再錯過了。”
“好!”骨肉連心,要打掉,她又何嘗捨得?
“夢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不用急於回答。”夜寒軒不知道這個問題問出來會有什麼後果,因此心裡也很忐忑。“你……願意跟我回A市嗎?”
頃刻感覺到懷中的她身體一僵。
“我只是問問,你不一定要答應。我知道,你很喜歡這裡的生活,也知道這纔是你想要的。但我已經離開了太久,公司還有很多事情等我去處理,我不能不負責任。”
“我知道!”姚夢琪淡淡地回答。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甚至沒想過會來得這麼遲。她應該感激他,給了她一個多月的幸福時光。每每想起,都是甜的。
摸不透她的態度,夜寒軒不免很緊張,怕她生氣。
“如果你不想,就當我沒說過。一些事情,在荷蘭這邊也能解決,多開視頻會議就好了。對我而言,你和小恩纔是最重要的。公司的事,我可以找其他人處理,沒有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並沒有怪你。我一向認爲,事業纔是男人最重要的,而且和家庭並不衝突。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考慮。”
姚夢琪現在的心情,必然也很複雜。A市,現在於她而言,已經成爲了一個充滿陰霾的地方,是斷然不想再回去的。
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很喜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人認識,也沒有那麼多麻煩的感覺。而回到A市,還有顧絕,光想想就讓她心煩意亂。
可是,她明白,愛一個人,就會爲他付出。她不能一直讓夜寒軒爲她付出,自己卻什麼也不做,那樣太自私。他遲早會累,就和她以前一樣。再者,他一個人回A市,意味着兩個人要分開,她捨不得。小恩必然更捨不得,她不想再讓他和爸爸分開。
兩邊都有各自的難處,矛盾的要命。
夜寒軒看她愁容不展,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提議。可是,他確實沒多少時間了,除非他徹底放棄A市的公司。他不確信,是否到了那一步。
思考良久,姚夢琪很累了,“明天再答覆你,好嗎?”她需要多一些時間,好好理清楚一些事情。
於是,這一整晚,兩人都沒怎麼睡好。夜寒軒一直忐忑地等待着姚夢琪的答案,心裡告訴自己,不應該抱太大的期待,以免到時失落。可仍不住想,若她願意答應跟他回A市,該有多好!
翌日早餐席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直到吃完早餐,小恩進房間收拾東西,姚夢琪纔開口,“我想好了……”
夜寒軒放下刀叉,屏息等待答案。
姚夢琪深吸了口氣,望着他。“我願意跟你回A市。”
這答案太突然,太意外,夜寒軒先是怔了半天,然後才反應過來,一陣狂喜涌上心頭。“你願意和我回去?”
“嗯!”既然決心已定,姚夢琪也不再猶豫,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跟你走!”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太過激動,以致喉嚨有些乾啞。“爲什麼?我、我以爲你根本不會答應。”
“你爲我做的,已經很多,我不想再讓你一個人爲我付出。既然說好重新開始,就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