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子軒猜的一樣,在北美的那批人,確實是子皓的手筆。
子皓一出現,就聯繫了零一,瞭解了意大利的情況,知道零二和零三出事之後,他猜測子軒一定會對北美有所行動,他乾脆就留在了美國,看一看子軒下一步的行動,果然和他預料的一樣,路易斯喬出事了,他就立刻着手派人去吃下路易斯喬的地盤,這樣一來也可以分散一下衆人的目光,也迷惑一下奕的目光。
卻沒想到,子軒那個傢伙竟然這麼快就猜到神秘勢力的幕後人是他,居然拍拍屁股,直接將所有人撤走,弄得他差點來不及接下他丟出來的燙手山芋,不由得苦笑,那傢伙還真是有仇必報,他不過就是隱瞞了幾天他的消息而已,他也不至於這麼生氣嘛。
說起這些,就不得不從幾天前的事情說起。
高駿生原本打算讓子皓和蝶寧護着兩個小丫頭留在酒店,但是霍林早就猜到了他們的打算,提前一步將人帶走送去了美斯特的地方,高駿生無奈之下只能匆匆帶着芸珊趕往美斯特的住處。
站在偌大的別墅外,樂正芸珊怔怔地望着跟從前沒有多大改變的房子,感嘆道,“駿生,你看這裡,和以前一模一樣呢。”
“我會盡快處理完他的事情,帶你離開。”高駿生心疼地摟緊妻子,她眉宇中的憂愁讓他心中一震,雖然她不說,但是他還是感覺得出她內心的恐懼,畢竟她在這裡受了太多的折磨,即使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卻依然是一個夢魘。
“沒關係,我們進去吧。”芸珊只擔心兩個女兒,她們從來沒有離開過小島,不知道人心險惡,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關於他們外公的事情,她真擔心她們被爹地欺騙。
被帶到主廳,果然看到女兒們坐在沙發上,子皓和蝶寧也坐在一旁,朝他們微微頷首,高駿生明白子皓的意思,他們都沒事,讓他放心。
“霍林,我既然答應了來救他,我就會做到,你把我兩個女兒抓來,是什麼意思?”高駿生沉着臉,冷聲問道。
“高醫生,我也是以防萬一,請你原諒。”霍林說的確實是實話,畢竟他知道高駿生有多厭惡老爺,但是同時他又是唯一一個可以救老爺的人,所以他也沒有辦法,纔會出此下策。
之後,霍林便帶高駿生去看美斯特,高駿生緊皺的眉頭沒有鬆開過,因爲美斯特的情況比他想象中糟糕很多,甚至可以說,他不過是拖着最後一口氣,在等着什麼而已。
“霍林,我要單獨,和駿生聊幾句。”美斯特朝霍林看了一眼,霍林便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高駿生皺着眉頭,看着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病得這麼嚴重,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幾乎就像一具乾屍,深深凹進去的眼眶,看起來異常恐怖,露在外面的雙手,也只能看到淺色的經絡緊緊地扣在骨頭上,緊緊皺起的皮膚,粗糙地令人作嘔。
“是不是覺得,這是我的報應,咎由自取?”美斯特笑了笑,整張臉只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證明他還活着。
“您覺得呢?”在這一刻,他只是一個醫生,更何況他沒有立場去責怪任何人,畢竟美斯特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受害人。
“芸珊,還好麼?”美斯特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寂寞,這是一個常年在高位,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陪伴的孤寂,這個老人的一生,滿是殺戮,也許他早已經麻木了,只是偶爾還會想起那個曾經被自己傷害至深的女兒,他唯一的親人。
“她很好。”高駿生原本還想說一些話,畢竟自己的妻子就是因爲他纔會如此體弱,只是面對眼前這個幾乎不成人型的老人,他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
“那就好。”向來冷血絕情的老人,竟然會露出一絲溫馨的笑意,“那我,也走得安心了。”
高駿生非常不習慣這樣的美斯特,那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將人命看的一文不值的老人,突然間變成了這樣,他只覺得心底有些難過,“您是在懺悔麼?”
美斯特搖搖頭,雙目望着天花板,“我這一生,做了很多錯事,殺了很多人,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這是我的命,也是註定我要走的路,就算讓我重新走一次,我的選擇不會改變。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人,只有芸珊,那個小丫頭啊,幸好遇到了你。”
“您想見一見她麼?她在樓下。”高駿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只是看到這個老人流露出了悲涼的眼神,他突然有些悶悶的,這個人,就算無惡不作,依然是給了芸珊生命的人,不是麼?
“不用了。”美斯特搖搖頭,“我不需要她的原諒,也不需要她的難過,我那個善良的女兒啊,還是留給你吧。”
這個老人,只是淡淡地笑着,風輕雲淡地看着窗外漂浮的雲朵,彷彿入迷了一般,呢喃道,“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愛上了她,可是她卻告訴我,她已經有了丈夫。我強暴了她,殺了她的丈夫,囚禁了她,可是我沒想到她竟然會懷孕,你知道我知道她懷孕我有多高興麼,我以爲這對我和她來說是一個轉機,卻沒想到她生下孩子以後就自殺了,她讓我以爲這個孩子是我的,我也傾盡一切地愛着那個孩子。可是誰知道呢,芸珊是那個人的孩子,不是我的,她竟然用自己的死來讓我誤會芸珊是我的孩子,她竟然這麼愛他。”
高駿生嘆息,他完全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如果芸珊不是他的孩子,爲什麼他們兩個人的血型吻合,爲什麼芸珊可以給他換血?
“我每次看到芸珊,就會想到她,她們越來越像,我恨不得親手殺了芸珊。可是我不捨得,她是她唯一的骨肉,也是她存在過的證明,我怎麼下得了手呢?”美斯特苦笑,“可是芸珊以爲是我強暴了她媽咪才剩下她,她很痛苦,她對我很冷淡,就像當年的她一樣。”
那之後的事情,美斯特已經不想再說的了,他折磨着這個女兒,用挽救自己的理由來麻痹自己,可是看着女兒越來越痛苦,越來越接近死亡,他也跟着無比地痛苦。所以後來,他答應高駿生帶走芸珊,因爲他真的沒有辦法再面對這個女兒,他怕自己真的有一天,忍不住錯手殺了她。
“你還有什麼遺言麼?”高駿生是醫生,自然知道這個老人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也許大限,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好好對她。”四個字,已經把他想說的都說了,美斯特揮揮手,讓他出去,他想見高駿生,並不是要他救自己,他只是想在臨死之前,知道女兒過得好不好。
而這四個字,也讓躲在門外的芸珊,忍不住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跑上來躲在門外,她害怕極了,但是心底卻依然很想念父親,尤其是聽說他已經病得快死了。
霍林轉過身去,沒有再看一眼蹲在門外淚流滿面的小姐,也許這樣的結局,也不算太壞,只是有些事情,他還是要替老爺做的,即使那並不是老爺的初衷,他卻不能看着老爺一生的心血,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