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項曉窗慘白着臉,看向了杜嘉文。
唐老大神色一動,正想說些什麼,又苦苦地嚥下。唐翔天回過了頭,輕輕叫了了一聲:“曉窗……”
“我……真是可悲,是不是?”項曉窗苦笑着問,“讓我靜一靜,我要好好想一想。”
她單薄的身影,施施然地走出了衆人的視線,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唐老大皺着眉,看了同樣失魂落魄的杜嘉文,轉頭瞪着唐翔天:“還不跟過去看看?別讓她做什麼傻事,知道麼?”
唐翔天急忙點頭,舉步就追了上去。
杜嘉文則怔怔地看着杜康,後者似乎又驚又喜,又怒又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回首,看到項曉窗已經不見了,臉上露出了惶急。
“曉窗!”他驚叫了一聲。
唐老大搖了搖頭,對着樓梯口指了指,杜嘉文幾個大步,就奔下了樓梯。
杜康忽然醒悟了過來:“陳家燁要到了!”
“要我們去追嗎?”一直在一旁看好戲的四大金剛互視了一眼,這時候才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
“啊……算了,由他們去吧!”杜康剛要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搖了搖頭。
唐老大隻是靜靜地看着他,杜康也看着他,脫口問:“你知道嘉文……”
“當然,沉碧都告訴我了。”
杜康默不作聲地呆站着,忽然驚呼了一聲:“曉窗,她……要幹什麼?”不等唐老大回答,他也追了下去。
唐老大掏出了一支雪茄,身邊的年輕人一俯身,替他點上了煙。
“看來,還要去找劉沁芝……”
外面還下着雨,項曉窗一頭衝進了雨幕,唐翔天衝過去,把她拉回了大廈。
“曉窗,別這樣,你和杜嘉文是兄妹,可是你還有我啊!”
“我和他……是兄妹?”她低低地說着,沒有流淚。只有臉上有兩痕傷心的印跡,和着雨水狼狽地落下。
雨打芭蕉的聲音,點點滴滴,如錦瑟的琴絃,一下子就彈出了那麼多久遠的往事。卻像是一枚枚針尖似的傷口,心上已經落滿了蜂窩般的刻痕。
“哭出來吧,曉窗。”唐翔天低低地說着,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抱。也不理大廈管理員詫異的目光,項曉窗終於失聲痛哭。
杜嘉文衝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頓時失掉了渾身的力氣,兩隻肩膀都垮了下來。感覺裡,足足用掉了半天的功夫,纔有勇氣走近他們。
“曉窗!”他喊,眼睛裡的悲哀和絕望,連唐翔天都覺得心生不忍。
他怎麼會和項曉窗有血緣關係?那樣心動如海的感覺,那種生死相許的感動,怎麼會是假的?
項曉窗擡頭看他,從不曾有過這樣的痛苦和絕望,剛剛重逢的喜悅,被一波波的打擊,已經讓她的心臟都不勝負荷了似的。
那一刻,她以爲擁有了全世界,他的愛情,是她全部的守望。可是不過是剎那之間,她的世界忽然轟然倒塌,連一點殘渣都不肯留給她。
這樣的痛苦讓她全身戰慄,唐翔天緊緊地抱住了她。
“曉窗,我……”杜嘉文再喊了一聲,伸出手去想把她搶回自己的懷抱,卻在離她僅僅一毫米的時候,頓時住了他的手。
指尖彷彿還能感受到項曉窗肌膚上的寒氣,卻始終移不近那短短的距離。
項曉窗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着頭看到了自己的腹部,卻忽然瘋了一般地掙扎。唐翔天又驚又痛:“曉窗,曉窗,別這樣,會傷害你自己的。”
“我要去醫院,我……這個孩子……不能再留。”她說着,眼神堅定,那樣的絕望,刻骨銘心一般地讓唐翔天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曉窗,我們……”杜嘉文又叫了一聲。這樣的痛苦,他怎麼能夠不感同身受?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痛,是徹心徹肺。
是他,讓她從天堂,落到了地獄。
也許只能在靜靜的歲月河牀裡,等候那蒼老如雲的一天。可是,他窮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樣的痛和苦。
他但願把所有的苦痛,都落到自己的身上。
“拿掉他……”項曉窗一字一句?都市小說的說。
這個孩子,終究還是不能夠來到人世。一場罪孽,是無辜的小生命用終結來承擔這一場最後的情殤。
他的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只是發出一聲困獸般地低吼:“曉窗——”
“帶我去醫院。”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找到了一塊浮木,項曉窗的眼眸裡,盛滿了堅持和瘋狂。
“好,帶你去。”杜嘉文心痛如絞,只覺得這一刻,他要把他的所有,都捧到她的面前。
唐翔天看着項曉窗重又撲進了杜嘉文的懷裡,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張了張嘴,卻在看到項曉窗彷彿沉浸着滿世界悲哀的臉時,又失了聲。
三個人趕到了那間女子醫院,項曉窗居然還記得地址。
慈祥的女醫生,還記得項曉窗。看到她的時候,猛然地吃了一驚。
“怎麼了?”
“我要拿掉孩子!”項曉窗看着醫生,帶着絕望的嘶吼,眼神都凌亂得讓人覺得可怕。
“誰是孩子的父親?”醫生從杜嘉文的臉上,逡巡到了唐翔天的臉上。
“是我。”杜嘉文攬着項曉窗的肩,一隻手握着她冰涼的指尖。可是他的手,也同樣冰冷得可怕。
“爲什麼?”醫生又把眼睛轉向了唐翔天。
“呃……是這樣的,他們……不能有孩子。”唐翔天頭痛地解釋,“有家族的遺傳病,所以……孩子無法留下來。”
“什麼遺傳病?”
“就是那種蒙古什麼症的,生下來的孩子天生的癡呆……呃……”唐翔天被杜嘉文和項曉窗兩道似乎要吃人的目光一瞪,再也掰不下去。
“哦,那要辦手續……”醫生可惜地看着兩人,“有些遺傳病雖然隔代遺傳,但也有機率……”她沒有說下去,這樣的可能性似乎有些小,她也不敢再遊說項藍窗留下孩子。
杜嘉文簽字的時候,手顫得厲害。項曉窗烏黑的眼珠子看着他,嘴脣緊緊地抿着,彷彿怕露出一小條縫的時候,就會失聲痛哭。朦朧淚眼裡,煙迷霧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