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大宅。
楚喬下車之後,經由管家帶路,來到了慕家主人的書房。
房門一開一關,楚喬向坐在大班椅上一個微胖卻也俊朗的中年男人,點了個頭,不亢不卑道:“慕老,你好。”
“你就是楚喬?”慕老笑着、眯眼打量了楚喬一遍,慕西顧和他長的並不是那麼相像。
但,臉上的一笑,卻又是相似極的櫟。
“是。”楚喬簡潔的答。
“比我想象中還要年輕。”慕老看着一身筆挺黑西裝的楚喬,既溫潤又儒雅,模樣是極俊秀的,氣質也非常好。
儼然就是一個貴公子傅。
但……
這張臉真是太年輕了!
這麼年輕的小夥子,能成大事嗎?閱歷怕也不夠吧!
慕老心中冷笑,但,表面上依然是和氣的笑容:“聽說,你是老爺子新的接、班人,是嗎?”
“我只是代替老爺子來這裡見你,順便來給你出貨而已。”似是而非的回答,楚喬沒有回答出問題的重點。
“坐吧。”
楚喬依言坐到書房的長沙發上,修長的腿優雅疊起,一隻手擱在膝上。
那手,很漂亮,指節分明,既修長又潔白,是養尊處優的手。
“你和我以前見過的一個小夥子,很像。”慕老看了楚喬許久,隱約將楚喬和以前一家酒店小公子,重疊在一起。
但,貴人多忘事,更何況,只是一個酒店小公子,並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慕老爺也只是見過那小公子一面,所以,記不起是誰了。
長相也很模糊,除了那淡若如水的氣質。
其他的,早沒印象了。
慕老起身,走過來,坐到楚喬的對面。猶如家常般,又和楚喬隨便客套了幾句。心裡對楚喬的印象,依舊停留在太過年輕的一個後輩上面,並不太把他當回事。
所以,姿態自然也放得高高在上一些。
這時,書房的門再度打開,慕老的人走了進來,席寒也跟着進來。
他朝慕老鞠了個躬,“慕老,你要的貨已經點好了。”
“很好,那麼,祝我們繼續合作愉快。”慕老滿意點頭。
“好,一切合作愉快。”楚喬也淡淡回了一句。
“啪啪”兩下掌聲,幾個身材姣好的女僕,端着紅酒、雪茄如魚灌水的進來。她們一一走到楚喬身旁,如女奴般跪在他腳下,舉起手上的奢侈物。
楚喬淡淡掃了一眼,沒有拿起任何一樣,面不改色道:“給我一杯茶就好。”
頓時,慕老眯起了眼,似有不悅:“年輕人太過清心寡慾可不好!”
楚喬笑了,是那種很淡定又堅持的笑:“在生意上面,還是需要保持頭腦清醒,太過容易被沖走理智,纔是真正的不好。”
“有些道理!那好,咱們不喝酒,改喝茶!”慕老口是心非地說,遂了楚喬的意思,叫退了那幾個女僕,讓人衝壺茶上來。
茶很快就泡上來了,慕老拿起一杯,不喝,開始進入他今晚真正想要的正題:“你知道藍時默有一個繼母嗎?”
“略知一二。”
“她好像是叫做何英華,好似是一個手段挺厲害的女人。據說,這女人和白笑凡有點關係。”
“是嗎。”楚喬不可置否,何英華的手段確實是厲害的。
“怎麼樣,小侄,咱們要不要再合作上一回。藍時默和白笑凡的過去,好像有過很深的過節,這次何英華回來,明擺是衝着白家去的。咱們要是這時插、上一手,也許能分一碗羹。”
撒下誘餌,慕老就不信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不上鉤!
楚喬看着白瓷杯中,油綠的茶,直接挑明,拒絕:“這次來,我只是代替老爺子出貨而已的,其餘的,我並不能做主。”
說着,他一口把茶喝完,起身,禮貌性點了下頭:“茶很好喝,多謝招待,我們先告辭。”
這樣的發展,超出了慕老的意料之中,他以爲,很容易就引楚喬上鉤的。
但,現在,突然,他就有些看不透這個叫楚喬的男人。
明明那麼年輕,自制力卻比他還要強,好似不受任何誘惑一般,太冷靜過頭了!
他是聽不懂自己拋出的誘惑,還是,他低估這小子的能耐了?
慕老叫住了正要離開的楚喬,再次說明道:“真不考慮要合作嗎?白家這個可是一大塊肥肉,錯過了時機,就沒了。”
“既然這樣,我作爲一個晚輩,更加不能和慕老你搶這塊肥肉。不過——”
楚喬側了側身,似笑非笑道:“請允我提醒一句,你家公子和白笑凡關係匪淺。”
“西顧是我這邊的人。”慕老滿臉的意味深長,不以爲然。
離開慕家大宅之後,席寒追着問了楚喬一句:“楚哥,你覺得那個慕老,怎麼樣?”
“老狐狸。”
簡單的三個字,卻足以說明楚喬看人很準,且透徹!
上了車之後,席寒又禁不起好奇心,小心翼翼詢問:“那麼,那個叫何英華的女人,又是什麼來頭?”
楚喬直截了當三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席寒登時眼眉狠狠一跳,極度的詫異:“你不知道,那麼那天早上,你竟然就這樣貿然過去搶人?”
這麼冒險的事,真是太亂來了!
那天,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以爲楚哥是胸有成竹的,原來,根本就是瞎蒙的!
“除了她的名字,我確實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我那天所說的話,全是唬她的。”
確實,那天事情發生得那麼突然,楚喬根本沒有時間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能在這麼短時間,查出何女士的真實姓名,已經是他最大能耐。
所以,基於這個基本上,他做了一些功夫,賭了一把。
席寒還是太年輕了,雖然,跟了老爺子幾年。但,現在一聽楚喬的話,還是被嚇出一身冷汗。
不由抱怨道:“楚哥,你果然是和小魚小姐呆久了,都染上她的習慣了。”
小魚小姐也是一個愛賭博的人,而且,每一次都賭得很大,當然,結果也狠!
楚喬望着車窗外,沉默不語。
席寒明顯是一個話筒,靜不住的人,又說道:“對了,楚哥,我私底下找人調查白笑凡這次出差真正目的。但是,什麼都查不到,“不用去查,當一個人真的下了決心要去隱藏一些事情,是查不出來的。”
楚喬這話,有些一語雙關的感覺。
豪車開到郊外一棟隱蔽的別墅前,這棟別墅,並不是楚喬和席寒所居住的地方,但——
現在,喬汐住這兒。
楚喬下了車,席寒則先回去。
進了別墅,開門的一個女管家,她邊跟在楚喬身後,邊恭敬彙報道:“喬汐小姐已經睡下了,我在她飯菜里加了一些安眠藥,估計,她能睡到明天早上。”
楚喬沒有說話,只是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女管家,然後,上樓進了喬汐的房間。
看到,就睡在圓牀上的嬌小女人,乖順得像一尊玉砌的娃娃。纖細嬌弱,一塵不染,宛如一幅靜止的素描,充滿了與外界悖異的安詳柔和,渾身都散發出一股與衆不同的柔弱氣質。
他再一次看見她時,是在墓園那天。是的,那天他與她錯身而過,他看到了她,她卻錯過了他。
他們一次次相遇,又一次次失散,向來情深,卻道緣淺。
楚喬緩而無聲地走向喬汐,手撫上她巴掌大的小臉。
他的手,表面上看去很漂亮,但誰又知道,他的手掌心,有着一道道深刻的疤痕。
是了,一如他虛假的表面,誰也看不到他背後,所隱藏起來的酸楚……
“小汐,我好想你。”
他緩緩俯下頭,吻上她的脣——
喬汐長睫撲閃,下一秒,如溺水般倏地瞠目,陡然清醒,終於成功地睜開眼睛!
外面天色大亮,已經是早上了,偌大的房間裡,就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別人。
喬汐恍恍惚惚的摸上自己的脣,秀眉複雜蹙起,很奇怪,非常奇怪。她被“留”在這裡的這幾天,總是覺得晚上有人來過,總是聽到有人在她耳旁說話,總是覺得……
那個人就是言楚!
她是瘋了嗎?還是,被人關禁着,導致神經太緊張了?
喬汐自己也說不出個原由,她甩了甩頭,下了牀。
房間露臺前,擺着一個悠閒小桌,桌上擺着一盆白色的小菊花,花朵兒很小,但很秀美。
是喬汐最喜歡的花。
她摸上那盆菊花,心情異常複雜。這些天,每日早上,她都會看到一盆新鮮的菊花,什麼顏色、品種都有,都是她最喜歡的。
顯然,關着她的人,很清楚她的愛好……
是誰,究竟是誰?
房門打開,女管家走進來。
“小姐,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可以下樓來吃了。”
“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主人也沒有留下指示。”
“你們這是綁架嗎?”
“小姐,別開玩笑了。你覺得綁架能有這麼好的待遇嗎?”
“那你們究竟是爲了什麼?”
“抱歉,我只是一個管家,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的對話,每天早上都會重複一遍,喬汐一遍一遍不死心的質問,但,得到的答案,依然一樣。
起初,她以爲關着自己的人,是藍時默的母親。但,後來,發現不是,明顯是另一個人所爲。
那個,她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人!
吃過早餐之後,喬汐沒什麼事能做的,她的活動範圍就只有這棟三層別墅。外面是不能出去的,門口更不能接近,這裡也沒有電、話,以及一切網絡的工具。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欣賞一下,這棟別墅的裝修風格,以及在書房裡找書看,打發時間。
一開始,喬汐是極度不安的,幾乎快要被嚇壞了,但漸漸的,她發現這關着她的人,並不是想要傷害她。
而是,不知出於何種緣故,要關着她?
她知道白笑凡現在,肯定已經在找她了,只要這人不傷害她的話,那麼,她應該會沒事的……吧?
在書房呆了一整天,直到將近晚上的時候,女管家進來,找喬汐了。
她說:“小姐,我們主人現在想要見一見你。”
喬汐頓時撒下手上的書,本漸漸冷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不安了起來,她斟酌地問:“你們主人是誰?爲什麼要見我?”
“這我不能告訴你,請你戴上這個眼罩,記住,千萬不要摘下來。不然的話,我不能保證你的人生安全。”
女管家給喬汐遞上一個黑色眼罩,那話,是半真半假的。
但,作爲一個被關着,甚至有可能是被綁架了的人,喬汐能怎麼辦?
硬着反抗,無疑是不明智的。只能,先忍着恐懼,顫着手,接過眼罩,帶上,矇住了自己雙眼,視線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小姐,請跟我來。”
女管家,牽起喬汐的手,帶她去“見”他們那個口頭上所說的“主人”。
喬汐聽到了房門開鎖的聲音,然後,被矇住雙眼的她,被帶了進去,送向了他……
喬汐惴惴不安的坐在沙發上,周圍很安靜,聽不到有人說話,但,她聽到身旁有人的呼吸聲。
而且,他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明顯!
神經繃的很緊,她顫着聲音,質問:“你是誰?”
驀地,有一隻伸了過來,摸上自己的臉頰。喬汐只覺得渾身止不住起滿了雞皮疙瘩,尖叫出聲:“你不要碰我!!”
“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想觸碰你一下而已。”
終於,楚喬嘆息般,出了聲。
他的這聲音,剎那間,讓喬汐止住了所有聲音,就連心跳,也彷彿靜止了。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她猛然捉住楚喬的手,緊緊地捉住,好似生怕他會走掉一樣!
是言楚的聲音,她沒有聽錯,真的是言楚的聲音!
“小汐。”如她所願,他再次出聲。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喬汐霎時流淚不止,崩潰涌出的眼淚,沾溼了眼罩,黏在她眼睛上,很難受!
她伸手,想要摘下這個礙事的眼罩,她要看言楚,要看他平安無事的樣子……
可是,楚喬卻攥住了喬汐的手,不讓她摘下眼罩:“乖,聽我的話,不要摘下眼罩。”喬汐怔了一下,最後,還是聽話沒摘下眼罩。她一向聽言楚的話,而現在,她怕,真的是怕!
她怕這個奇蹟是假的,她怕自己一摘下眼罩,言楚就不在了,她怕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都顫抖!
“言楚,言楚,言楚……”緊緊抱住他,她一遍又一遍叫喚着他的名字。“我以爲……我以爲你真的死了,我好怕現在這一切都是假的,你是真的還活着,是吧?是吧?”
“嗯,是的,我還活着。“他的溫潤的聲音,溫柔繾綣在她耳邊,他也伸手抱住了她。
“那麼……爲什麼不讓我摘下眼罩,爲什麼不能讓我看看你?”
“小汐,我很怕,我很怕一旦看到你充滿淚水的眼睛,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不顧一切把你扯到我身邊。”
不知爲何,喬汐突然覺得很不安,她扯着他的衣襟,問他:“言楚……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現在……到底怎麼了?”
可他,到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垂下眼眸,掙扎地問她:“如果……如果我再給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你會選擇我,還是白笑凡?”
“如果,你選擇的人是我的話,那麼,你就摘下眼罩吧。然後,跟我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裡的所有人,跟我做一個無名無姓的人。如果,你選擇的人是白笑凡的話,那麼,什麼都別說,也不要摘下眼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