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雙腿發軟，她站不穩。若不是身旁的人伸手扶她，當時她就癱軟在地上。
悠然，我的寶貝，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程然雙眸帶着深深的恐懼看睡在單架上人事不省的女兒，連呼吸都在發抖。
救護車停在醫院門口，醫生護士趕緊將悠然送入搶救室。
程然自始至終都緊緊摟抱着慕恩，就好像抱着的是活生生的悠然。
“媽媽，我們要給爸爸說嗎？”忽然，慕恩從程然懷裡擡起臉蛋，問。
兒子的聲音漸漸將遊走在無助恐懼邊緣的程然拉回來。
身爲一個母親，此刻她最應該要做到的是堅強，怎麼可以在孩子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相比之下，倒顯得慕恩冷靜沉穩得多。
程然看着兒子，思忖幾秒，她說，“我給爸爸打電話。”
女兒受了這麼大罪，不應該不讓她爸爸知道。而且有他在，她和慕恩是不是也會多一份勇氣？多感覺到一份力量？
此刻，他的角色更多的是孩子的爸爸。而不是自己的仇人！
程然拿出電話，甚至不用翻電話薄，指尖已經快速按下刻在心尖上的那串數字。
沈季珞正和Arvin郵件往來，電話響，他拿起放在一側的手機。
看見名字，漆黑的瞳仁驟然一縮。
“喂？”接起，佯裝漫不經心的口吻。
“能來醫院一趟嗎？”女人的聲音透着絲絲膽顫的痕跡。
“你怎麼了？”沈季珞心臟驟緊。
說到底，悠然受傷也是因爲自己照顧不周。程然自責的同時，又對沈季珞感到抱歉，畢竟悠然也是他珍愛的小公主。此刻小公主情況危急，他這個當爸爸的一定也會急瘋的。
程然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說，“悠然受傷了，而且……比較嚴重。你趕快過來。”
程然把地址告訴了他，沈季珞連電腦也沒關，一刻不耽誤地飛車趕去醫院。
他趕到的時候悠然還在搶救。
“她怎麼出的事？”沈季珞一路飛奔而來，氣息微喘。
他目色銳利看向程然，聲音陰冷，令她後背瞬間爬上一股幽涼的寒意。
慕恩站在一旁，垂下頭，不說話。
程然鼓足了勇氣說，“我工作忙，沒時間照顧他們。就讓他們自己在辦公室玩。誰知悠然溜出去，結果從樓梯上摔下來，頭上流了好多血，我……”
說到這裡，程然又是心疼女兒，又是內疚。
“傷得很重？”沈季珞不忍心再責怪程然，他清楚程然現在心裡也很難過。而且女兒已經傷了，他再將矛頭指向她，沒意思。
他沒有指責自己，這叫程然暗暗鬆了口氣。
她終於敢將目光完全對視面前的男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悠然頭上流了好多血。”
程然擔心得要死，也內疚得要死。
“這不是媽媽的錯！”一直不說話的慕恩不想媽媽再自責，他站出來幾步，勇於承擔責任，“媽媽把妹妹交給我，是我大意，讓妹妹離開了視線，這才發生這樣的事。”
“好了，現在不是歸咎責任的時候。先
耐心等悠然出來，之後的事再說！”
不過沈季珞希望，不要有“之後”的事。
程然心頭難受得像被巨石壓着，堵得慌，喘不過氣。
幾人一起守在搶救室外。
慕恩和媽媽擁抱在一起，沈季珞去走廊盡頭的窗前抽菸。
狹長的走廊靜謐無聲，白熾燈劃破空氣裡的靜，呈現一種森然的光芒籠罩着搶救室外的人。
幾十分鐘後，搶救室門開
“如何？”大家涌上去，面色擔憂，看醫生。
醫生說，“傷口比較深，縫了十針，等她醒來再看吧。”
悠然被護士推出來。
她依舊雙眸緊閉，額角的頭髮被剃去大半。
我可憐的悠然啊，如果你醒來，看見自己美麗烏黑的頭髮被剃了那麼多，一定傷心死了！
程然想着女兒抱怨醜醜的模樣，心情很是沉重。
大家回到病房。
程然要留下來陪伴女兒，沈季珞卻說，“你回去，這裡我來。”
“我的悠然現在昏迷不醒，我怎麼可能回去？”悠然說什麼也要留下來。
“你現在是孕婦，不適合熬夜。”沈季珞提醒。
“媽媽，我們回去吧。爸爸會照顧好妹妹的。”慕恩去拉媽媽的手，發覺媽媽的手不再像先前那麼冰冷了。
悠然的目光戀戀不捨落在女兒蒼白的小臉上。
“等悠然醒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程然雖然不願意和女兒分開，但她還是隻有回家休息。
沈季珞漆黑的濃眉淺淺皺着，脣淺抿，點頭。
最終，程然帶着慕恩回家。
程然以爲她會擔憂悠然的傷勢而睡不着，但可能是由於懷孕之後人會比較嗜睡，加之因爲試吃大會的事，她本身就很勞累。等洗完澡上牀的時候，疲憊的身體剛粘上柔軟的大牀，程然的眼皮就沉得不像話，幾乎是瞬間入眠。
翌日，鬧鐘響，程然起來。
她醒後第一件事就是給沈季珞打電話，尋問女兒的情況。得到的回答是女兒還沒醒來。
程然先送慕恩去上培訓課，再去醫院。
牀上，悠然的臉色漸漸恢復些許紅潤，但小傢伙頭上纏着紗布的樣子令程然心疼得不行。
“這些天我們要待在一起，至少在悠然面前必須這樣。”沈季珞說。
程然眉尖皺起，本能地拒絕，“沒必要！”
“女兒已經這個樣子了，你還不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堅持？顧青死了是事實，你即便再恨我，恨不得殺了我，他也活不轉來。但看看悠然……”
說着，沈季珞擡起手臂指着躺在牀上的女兒，看程然的目光凌厲無比。
“如果不是你鬧着要離婚，她現在不會躺在醫院。我敢肯定，在她醒來後最想看見的是爸爸媽媽一起出現在她面前，而不是缺失任何一方。你恨我可以，但我絕不允許你把對我的仇恨建立在影響兒女的健康成長上。不論是身體上的，或者心理上，都不允許！”
“所以你現在是在追究我的責任？”程然怒視面前高大的男人，臉上暈開怒紅，“你好意思和我說‘如果’？真要說‘
如果’，那就是如果你不殺我哥，我們今天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沈季珞，別以爲我看在孩子的面上再和你往來就是不再介意你對我做過的傷害！你該知道，我不是一個容易遺忘過去的人！”
“吵什麼吵，吵什麼吵？病人需要休息！”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候，門口響起一記嚴厲的呵斥。
房間內的兩人同時看過去。
穿着大白被褂的尋房醫生帶着護士進來，那是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婦女。
她走到兩人跟前，用責備的目光瞥着程然兩人。
醫生抄在兜內的雙手拿出來，接過護士手裡的病歷本，低頭快速掃了一眼，說，“看樣子情況並不嚴重，不過還是要等醒來再看。”
說完，醫生用聽診器在悠然身上聽了聽，一切正常。
醫生站起來，看了看牀前的兩人，這一次是語重心長的說，“做爲孩子的父母，你們更應該想想如何替孩子營造一個和諧美好的家庭環境，而不是當着孩子的面爭吵。當然，孩子出了事，做父母的都會心疼，難免脾氣也會大一些。但這也不能成爲爭吵的理由！”
程然被說得面紅耳赤。向來高高在上的沈季珞也被醫生訓得一聲不吭。
“孩子醒來告訴我一聲，我先去其它病房看看。”醫生說完，搖搖頭，帶着小護士離開。
人走，病房內陡然陷入一種無法言說的靜寂中。
兩人都站在病牀前看躺在牀上孱弱的女兒，身體僅一拳的距離，誰都沒有說話。
空氣裡瀰漫着莫名的傷感。
叮叮叮——
就在這個時候，程然包裡的手機響。
手機鈴聲將兩人迅速拉回現實。
程然拿出來看，那頭是秘書。
“喂？”她接起。
“程總，你今天還來嗎？”由於昨夜悠然傷得很重，秘書想先打聽一下程然今天還過不過去？
如果不去的話，他們就要將計劃更改一下。
本來試吃大會上，程然作爲邀請人，要上臺發言的。
程然看了看女兒，她說，“一切按原計劃進行，我待會兒過去。”
一聽程然要離開，沈季珞剛還消散的怒氣瞬間又騰了起來。
也不管程然還在打電話，他猛地把電話搶過去。
“你做什麼？”程然不及防備，手機被他奪走。
程然杏眸大睜，怒問。
沈季珞理也未理，直接往窗前走了幾步，不作遲疑地將手機直接拋了出去。
“你神經病！”直到手機被他丟掉，程然這才反應過來。
她本能地擠開他擋在身前的高大軀體衝去窗戶邊，然而五層樓的高度她只能看見樓下層層疊疊墨綠色的榕樹葉，再也看不見其它。
“程然你給我聽好，現在，你要不就當好一個盡職的母親。要不就回你的公司當能幹的老闆。想兩者兼顧，辦不到！”沈季珞火冒三丈。
從前一起的時候她就因爲工作而忽略家庭，忽略孩子。現在兩人分開，她沒說拿出更多時間守護孩子，依舊全心撲在事業上。若不是她渾然忘我的工作，悠然也不至於傷得這麼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