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目光死死絞在一起，絕望在彼此交織的目光裡越纏越濃。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空氣凝固。
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候，沈季珞的手機響。
手機鈴聲彷彿是將兩人拉回現實的繩子。
沈季珞心跳早已經是加快，呼吸也不知不覺間就變得急促。但因爲有電話進來，他稍稍恢復些理智。
他咬了咬牙，鬢角淺跳，退開。
程然得了自由，發緊的呼吸終於放鬆了一些。
她扶着沙發慢慢站直，手心撫在胸口喘息。程然覺得腦門發熱，掌心摸上去，結果燙成一片。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她因爲睡不着，整晚都坐在陽臺的躺椅上看着黑漆漆的夜空，聽淅瀝瀝的雨聲。今早就發現身體不舒服，軟綿綿的，她想她可能是生病了。但因爲心裡揣着事，她必須找到沈季珞問清楚。所以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她不允許自己虛弱的倒下去，那樣哥哥就孤苦無依，沒人幫他了。
沈季珞看來電，對方是沈子妍。
“說~”他接起。
“哥，慕恩不見了。”
“慕恩不見了？”沈季珞驚詫。
程然本來在調整她的情緒，在聽見沈季珞的話後，她心口咯噔一響，向沈季珞投去震驚的視線。
“我接慕恩和悠然回家，悠然說想吃冰淇淋，我就下車買。回來的時候慕恩就不在車上。悠然說慕恩是去找洗手間，可我們等了很久，慕恩還是沒回來，現在都半個小時了，慕恩會不會出什麼事？”
該死！沈季珞煩躁地低咒着。
近來不知是走了什麼黴運，件件事都不順！
“怎麼了？”程然見他接完電話，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很緊張地問。
“慕恩不知道去了哪裡，這會兒子妍急得團團轉。”說着，沈季珞就往大門走。
“我也去！”程然跟上。
這一刻，夫妻倆拋開大人之間的種種情仇，他們只是一對爲了兒子而擔心着急的父母。
兩人坐上沈季珞的車，一起趕去事發地。
沈子妍急紅的雙眼看見哥哥嫂嫂趕來，趕緊牽着哭成淚人兒的悠然過去，“哥，你們可算來了！”
“慕恩之前在車上有沒有什麼異常？”程然往前幾步握住沈子妍的手，因爲着急，她的聲音都變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異常，總之這些天慕恩很少說話，總是一個人發呆。我想着會不會是你們的事影響了他，所以不敢多問，怕更刺激他。沒想到今天他就不見了。”
悠然抱住爸爸的大腿，奶聲奶氣好像小羊羔一樣的哭聲聽得沈季珞心都碎了，“爸爸，全是悠然不好。悠然不該吵着姑姑要吃冰淇淋，不然哥哥也不會走丟……爸爸，快把哥哥找回來，你把哥哥找回來呀……”
悠然一邊哭着，一邊還搖晃爸爸的大腿。
此刻她恨死自己嘴讒。
她吃什麼冰淇淋啊？這下把哥哥都吃沒了！
沈季珞掌心輕撫女兒毛茸茸的頭頂，耐着心安慰，“放心
，爸爸會把哥哥找到。”
程然拉過女兒，她蹲下身替女兒擦眼淚，“悠然乖，不哭，我們一起找哥哥。”
“媽媽，你和爸爸爲什麼要把我和哥哥送走？哥哥說是你不要我們，你逼着爸爸把我們趕走的，你要和爸爸生其它的寶寶，你拋棄我們了，是這樣嗎？”悠然複述哥哥的話，小小的人兒哭得傷心極了，“我不要和爸爸媽媽分開，我不要其它寶寶搶走我的媽媽，我不要我們這個家散掉，不要不要……”
說着，悠然撲進程然懷裡，小手死死圈在程然的脖子後，她用力地抱住媽媽，就好像抱住的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只要緊緊抱住，屬於這個家的幸福纔不會跑掉。
程然的心一陣一陣刺痛，就好像被巨大的齒輪狠狠的碾壓。
女兒的哭訴成了她生命裡不能承受之痛，她帶淚的雙眼去看站在一旁面容晦澀的男人。這一刻兩個成年人都在心裡拷問着自己：他們究竟都在做什麼？
沈子妍知道哥哥和嫂嫂之間出現了問題，她問過，哥哥不說。沈子妍又問程然，她也瞞着。沈子妍見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也就懶得管他們。反正她相信這兩人歷經了好像九九八十一難的苦劫，是不會輕易分開的。
沈子妍隱隱約約猜測得出哥哥和嫂嫂的矛盾與死去的白潔有關。而也就只事關白潔，纔會成爲哥哥唯一堅持的事。若不然，他對程然凡事都會妥協。
程然用力地回摟住女兒，柔聲安撫，“好了寶貝，媽媽沒有不要你和哥哥，你們一直都是媽媽心頭的寶，這輩子就算媽媽不要任何人也不會不要你們的。”
“那你和爸爸爲什麼把我和哥哥丟到一邊？你爲什麼不要我回家？”悠然淚漣漣地看程然。
悠然的問題令程然回答不上，她不得不看向一旁的沈季珞。
是他硬要將兩個孩子送走，這才讓兩個孩子多想。若不然，現在慕恩還陪在他們身邊！
沈季珞說，“待會兒找到哥哥，爸爸媽媽接你們回家。”
爲了避免兒女眼睜睜看着大人爭吵，沈季珞不得以纔將他們送走。這樣的舉動確實有意氣用事的成分，欠缺考慮，所以纔給兩個孩子蒙上了心理陰影。既然錯了，沈季珞就不打算讓錯誤延續下去，他要把兩個寶貝接回家去。
他相信這也會是程然的想法。
至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戰火，能避免就儘量避免。避免不了就關上門用男人的方式解決。有了這次的教訓，程然應該也會有所收斂，至少不會在孩子的面前大發雷霆。
來的路上沈季珞就通知下面的人尋找慕恩。他相信以他們沈家的勢力，很快就把慕恩找出來。
安撫完女兒，程然站起來。本來身體就不好，再加上蹲得有些久，她又一整天沒吃東西，程然頭暈，她指尖觸着昏熱的額頭，身體在原地晃動了兩下。
“小然~”沈子妍見她狀態不好，嚇得趕緊伸手扶住。
她這一摸，驚叫，“呀，你身子怎麼這麼燙？”
沈季珞一秒也不遲疑地靠過去，從妹妹手裡接過搖搖欲墜的程然。這才發現，她
的身體燙得像火爐。
“病了？”他語速微急，墨眸凝結濃得化不開的關心。
程然不讓自己癱軟在他臂彎裡，她努力的振作，稍稍用力將他輕推開，“小感冒，死不了。”
她說這話還有置氣的味道，可沈季珞是絕不輕易放過顧青的。他被程然拂開的手僵僵地頓在半空，少頃，他又面色微慍地收回來。
“媽媽，生病病要去醫院打針針！”悠然聽媽媽病了，擔心得不行， 她搖晃媽媽的手，要她去醫院。
“媽媽會去，不過等找到哥哥再去。”程然相信沈季珞的勢力，一定很快可以找到兒子。
而且那個小傢伙精靈得很，應該不會是受壞人拐騙。他可能也是因爲近來自己和沈季珞之間的事而心情沉重，想自己一個人待着。或者避開大家的視線好好舒散一下情緒。
因爲剛纔悠然轉述的慕恩的那些話，足以在他幼小的心靈上留下創傷。
可是……
程然望着被夕陽染紅的天空，心裡在無聲吶喊：慕恩啊，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媽媽很愛你，很愛妹妹，很愛很愛咱們這個幸福溫暖的家。
慕恩藉口上廁所，一個人開了溜。
他不時擡頭看街邊的監控探頭，一路尋找隱蔽的路徑走。
當走到一家便利店門口時，剛好有輛出租車正下客。慕恩高興的跑上去，鑽進了出租車。
幾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本市一幢老舊的住宅小區內。
這裡地點偏僻，出入人口不多。
慕恩下了車，站在一棵巨大的黃果樹下等待。
不多會兒——
“慕恩~”耳畔傳來一記熟悉的嗓音。
慕恩循聲望去，本來還酷酷的臉上立即堆出笑意，“媽媽~”
他邁着小腿往尹蘇跑。
尹蘇展開雙臂接住衝過來的小人兒，將他摟進懷裡在他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
慕恩是不喜歡被人親臉的，他覺得口水滑嗒嗒地黏在臉上特別不舒服。他帥氣的小臉蛋已經在尹蘇掌心的捧壓間扭曲變形，可還是極力忍受着尹蘇的親吻。
“慕恩，想媽媽沒？”尹蘇的手心還捧着兒子白玉般的臉蛋，笑着問。
慕恩輕輕點頭。
尹蘇高興，她牽着兒子的手，滿足地說，“走，跟媽媽回家。”
先前接到慕恩打來的電話時，她就高興得快要瘋掉。兒子說想見她，有情況向她彙報。在叮囑他萬分小心別叫人發覺的前提下，尹蘇告訴了他自己的住址。
慕恩跟她進了屋，這是一間普通的兩居室。
屋子不大，但很乾淨，擺飾也很簡單。正門對過去的窗臺上擺放着好幾盆米蘭。此刻成簇的黃色小花點綴在墨綠色的葉間，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來，快坐。”尹蘇牽着兒子往沙發去。剛坐下，尹蘇就將擺在茶几上成堆的小食品往慕恩腿上放，“吃東西。”
慕恩微微皺起英挺的秀眉看着堆在腿上的“垃圾食品”，“媽，我又不是女孩子，不喜歡吃零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