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坐在B超室外的沙發裡，看見替自己檢查的醫生出來，問，“報告單什麼時候給我？還有光盤呢？”
“沈太太，不急。我們還要製作，需要一定時間。”那醫生好像是害怕和程然說話，打着馬虎眼，匆匆離開。
另一邊的辦公室
“情況就是這樣，太太肚子裡的寶寶心臟長在肚皮上，而且骨骼發育異常。我們建議馬上中止妊娠。”主任說完，不敢再多說一句。
對面的男人，臉色沉得嚇人。
沈季珞拿着報告單，眼睛發脹發熱。他拿着報告單的指，狠狠用力，又在顫抖。薄薄的A4紙頁上，寶寶的圖像只佔據了很小一部分。如他所說，五官並未長開，看不清眉眼，但那樣小小的人兒，依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肚皮隆得有些高，甚至可以看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只是，那顆心臟長在它不應該生長的地方！
而且小小的人兒沒有雙腿，長着魚尾。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終於，沈季珞剋制不住，他握緊拳頭猛地砸在堅硬的桌面上。
桌上擺放的簽字筆因爲這記強勁的力道而彈跳起來，又在桌上滾了幾圈，落在地上。
主任嚇得心口一記哆嗦，無法掩飾臉上的懼意。
沈季珞目光森然像要吃人，薄薄的報告單被他狠狠捏作一團。
主任舔了舔脣，嚅囁道，“從醫學角度來說，發生畸形除遺傳因素，還有可能是病毒感染、外界污染，或者接觸了放射線輻射，另外，濫用藥物也會導致胎兒畸形。像太太這樣，我們實在無法判斷是屬於哪種情況。沈總，我們很抱歉……”
沈季珞痛苦萬分地靠坐在椅子上，這個寶寶他和程然期待了那麼久，誰知竟然是個畸形寶寶。
但是他們一直小心，根本不存在剛纔主任所說的那些情況。
“沒有其它辦法了？”冷靜下來，他問。
主任搖頭，“很遺憾，我們實在無能爲力！”
儘管害怕，但作爲醫生，主任還是盡責地說，“對太太來說，就是儘快將胎兒引流出來。否則太太的身體也將受到影響，嚴重的情況會留下不育後遺症或是直接威脅到生命。”
“這事先瞞着。”
“可是沈總……”
“我說瞞着！”醫生還要說什麼，沈季珞扯開嗓子衝他吼。
面前的男人目眥欲裂，帥氣的五官微微扭曲。
主任不敢多說一句，只點頭。
程然有些坐不住，她站起來，望着洗手間的方向，又給沈季珞打電話，“你好了沒？”
“來了。”電話裡，他的聲音聽不出異常。
可是程然卻發現他竟然是從另一個方向過來，她問，“你不是在洗手間？”
洗手間在右側的位置啊！
“那裡人多，去了隔壁。”他如此解釋着。
“季珞，我有些擔心。”程然心口莫名的快跳着，小臉也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他擁着她，兩人坐回沙發。
“之前每次檢查，報告單都是馬上打印出來。可這次怎麼那麼久？會不會出什麼事？”
沈季珞不回
答，只淺淺一笑，指尖在她嬰兒肥的臉蛋上輕輕一掐，“凡事有我，別操心。”
“那你來替我生孩子，可以嗎？”這男人平時牛氣沖天也就算了，但懷孕這種事，是他能幫助解決的麼？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孩子是在我肚子裡。”這樣一來，雖然精神上受到的傷害無法減免，但她身體受到的傷害就能降到最低。
剛纔從辦公室出來，他獨自靠在走廊上深思了許久。
孩子不能來~
可是他比誰都明白程然對這個孩子的期盼有多大。雖然他們已經有了慕恩和悠然兩個寶貝，但那畢竟不是由她親自所生，而且兩個小傢伙始終和程然不親，這是最令她傷心的地方。所以她纔將所有希望和感情都轉嫁到肚子裡的孩子身上。
她希望再來一個親生的寶寶，母子連心的寶寶。
可是現實卻又這麼殘酷，她肚子裡的寶寶發育不完善，他不能來這個世界看一眼。
“季珞？”正在失神的時候，手被程然輕輕一推。
沈季珞回過神來，看她，“嗯？”
“和你說話呢，你怎麼不專心聽？”程然抱怨。
不過沈季珞走神的樣子，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個男人每次都是凌厲睿智，目光熠熠，精明得彷彿可以洞察一切似的。
“說什麼呢？”他問。
程然故意長長一聲嘆，“我說怎麼報告單還沒拿出來？你去催催。”
正這麼說着，就有小護士過來，站兩人面前，抱歉地說，“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刻錄光盤花了不少時間，請收好！”
護士將裝有光盤的小手提袋遞過來，還有報告單。
程然接過，心急地看報告單，“哇，真的像外星人！”
看到報告單上一團肉肉的影像，程然傻傻地笑，“季珞，你看~”
她將報告單給一旁的男人瞧。
沈季珞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接過，聲音努力的平穩，“像個小老頭。”
“也許是個小老太婆。”程然往他湊了幾分，兩人一起看上面的圖片。
“回家吧。”沈季珞將報告單疊好想放進兜裡。
程然搶過來，“我還沒看夠~”
說着，她還是往外走。
看着對着報告單傻笑的她，沈季珞心頭痛得難忍！該要怎麼樣告訴她實情？
剛車上，坐在副座的程然又拿起報告單仔細地看。她脣角始終掛着彎彎的笑弧，對小寶貝百看不厭。
沈季珞心情蕭瑟難言。
突然，程然“啊”了一聲。
“怎麼？”沈季珞正要啓動車子，聽她尖叫，緊張地握着她手，看她。
“寶寶動了。”程然覺得好驚奇，眼睛都瞪大了看他，“季珞，剛纔寶寶在我肚子裡動了一下。”
“是嗎？”程然又興奮又驚奇的模樣更令沈季珞心酸無比。
“你摸你摸，就在這裡……”程然着急地抓過他的手，將衣服撩得更開一些，要他掌心完完全全貼在自己的右側肚腹上。
似乎是感覺到爸爸媽媽正在撫摸自己，肚裡的寶寶這次動得更厲害。像是握緊拳頭在程然
的肚皮上鼓動了一下。
“哇……”這次胎動的感覺如此明顯，令人想以爲這是錯覺都不行。程然歡喜的叫出聲來，“季珞，你摸到了嗎？摸到了吧？”
她笑得像兩彎新月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人生第一次，真真實實感覺到肚子裡有了小生命，這樣的感覺太奇妙了。
“寶寶動了，寶寶動了！”她笑着，傻愣愣的看着沈季珞。
“嗯，寶寶動了。”沈季珞點頭，卻不敢再多看程然一眼。
他伸出手臂溫柔地勾住她往懷裡帶。
小然，我該怎麼樣對你說？寶寶不能來，不能來呀……
回到家，程然第一時間將光碟放進電腦裡。其實就是檢查時的整個過程，雖然看不懂，程然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哇哇……”走廊上傳來寶寶的哭聲。
程然幾步出去，是悠然哭得臉都紅了。
“怎麼了？”她不敢抱悠然，擔心她哭得更兇，只好站在一旁問。
保姆說，“她把指頭往喉嚨裡插，興許是插痛了，不舒服，這不哭了？”
聽完保姆的話，程然哈哈大笑，“小寶貝，你這是有自虐傾向啊？”
程然輕輕撫着女兒的柔柔的頭髮，用鼻尖愛憐地磨蹭着女兒的耳朵。
沈季珞從主臥出來，問程然，“你之前吃的葉酸呢？”
“醫生說只吃三個月，我把剩下的丟了。怎麼了？”程然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葉酸。
“沒事，隨口問問。”
沈季珞實在想不通，自己和程然身體都很健康，家族裡也沒有畸形的人。而且自從她懷孕後，也深知哪些是孕婦的忌諱，主任提到的那些碰都沒碰過。怎麼可能會懷有一個不健康的寶寶呢？
他想看看問題是不是出在那瓶葉酸上，遺憾的是葉酸已經被程然丟掉。
程然不知道沈季珞心中裝有怎樣的心事，不過在醫院的時候，沈季珞就有些面色凝重。程然感覺得到！
想問問他怎麼了，卻見他轉身走進了書房。
寶寶，你爸爸心情有些不美麗，我們不要惹到他哈~
程然摸着肚皮，對肚子裡的小傢伙說悄悄話。令她驚喜的是剛說完，小傢伙竟然又動起來。似乎是在迴應她！
哈，媽媽的乖寶貝，還沒出來就和媽媽這麼親了。等你出來，媽媽一定整天把你抱在懷裡不鬆開。
如此一來，應該也可以彌補抱不了慕恩和悠然的遺憾！
想到那兩個小傢伙，程然心情又有些低落。同樣是自己和季珞的孩子，難道親生和非親生，差別真就這麼大？那兩個小傢伙都不理自己的說，傷心！
晚上，躺在寬大的牀上。
程然用腳指撓了撓他腿。
他偏頭看她。
程然側臥，臉蛋枕在掌心上，說，“醫生說過了頭三個月，可以那個。只要不是太激烈就行。”
“想來？”他問。
程然輕輕“哼”了聲，嘀咕，“我是擔心你受不了，雖然……我是有那麼一點點想啦，不過你纔是重點。”
“算了，我擔心做起來我會亂了分寸。”沈季珞心情很不好，婉轉地拒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