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猛然驚醒，睜開眼，藉着窗外朦朧的月色，看見身上一個男人的輪廓。
“啊……”剛尖叫，脣被人堵了。
雙手被人緊緊扣在頭兩側，程然瞪大睜，使出全身的力氣掙扎，卻無法撼動身上的男人半分。
怎麼辦？會被強暴嗎？
“是我~”就在程然驚惶失措，奮力掙扎的時候，耳畔響起專屬才沈季珞的聲音。
他退開了些，看清閃耀在程然瞳底晶瑩的淚花。
“對不起，看你睡着了，我沒吵醒你。但我又剋制不住。”沈季珞解釋着。
剛纔是不是嚇到她了？
沈季珞微微懊惱，他伸出手，將牀頭一盞罩着白色羽毛的檯燈擰亮。
燈光燃起來，程然看清了他的容顏。
深邃狹長的眸，挺直高聳的鼻樑，鼻下一彎緋紅完美的脣。
“你怎麼那麼壞！”
真是的他！
程然嬌嗔着拿小拳頭往他肩頭重重捶了好幾下，然後又大力地勾住他脖子，將他一把抱住。
他微微退開了些，在如水的燈光下細細看着枕上的女人。
桔色燈影覆在程然臉上，更是爲她憑添幾許迷離之美。
四目凝視，柔情盪漾。
……
足足三天，程然連房間的門都出不去。終日就是牀、沙發、洗漱間，三點一線。這樣的日子她無法忍受。
第四天，終於沈季珞將憋了十天發泄完畢，程然扶着痠痛的腰下牀。
此刻他正在樓下做午餐，程然想去露臺上透透氣，但想着他在外面，又嚇得躲在房間不敢出去。
萬一待會兒他見了自己，又撲上來，不管在哪裡，將自己就地“嗯咚”怎麼辦？
想想就令程然害怕！
還是躲在房間裡吧，少見面爲妙。
程然坐在牀邊，看了眼擱在一旁的手機。拿起來一看，幾十通未接來電，全是顧青打來。由於睡覺時她都將手機調靜音，而這些天她連沈季珞都應付不過來，哪還有心思再看手機？
心裡暗暗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程然的心快跳起來，指尖哆嗦着翻開顧青發來的訊息。
奶奶病重，速回。
奶奶正搶救，速回。
奶奶想見你，速回。
奶奶想聽你的聲音，速回。
奶奶走了……
奶奶走了？手機陡然從掌心裡滑落，砸在腳背上，可程然卻連痛也感覺不到。此刻她靈魂像是被抽離，大腦一片空白，就呆呆傻傻看着對面鏡子
裡怔怔的自己。鏡子裡的人，頭髮凌亂地垂在肩頭，睡眼惺忪。纖瘦嬌小的身材被一身雪白的睡裙包裹。
就在奶奶與病魔鬥爭的時候，自己和沈季珞縱情貪歡。
就在奶奶與死神抗爭的時候，自己和沈季珞耳鬢廝磨。
就在奶奶想見自己的時候，自己和沈季珞含情脈脈，眼裡再也沒有其它人。
奶奶走了，奶奶連自己的聲音也沒聽一下就走了。甚至連奶奶走了都不知道。
“季珞……季珞……”陡然清醒過來，程然不顧全身痠痛衝了出去。
原來，奶奶離開時就病得那麼重！可是奶奶呀，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實情？
程然的心好痛，好後悔！
立即趕回貢山，就算一刻也不耽誤，也是下午五點之後。
屋子裡
顧青抽着煙，一根接一根，憔悴的臉籠罩在淡藍色的煙霧裡。
“奶奶昏迷之中，一直喚着你，她重複不斷的叫‘然兒、然兒’，可是你在哪裡？”
悔恨的淚流個不停，面對顧青悲愴的指責，程然無法替自己辯駁。
“我永遠忘不了奶奶離開時看着我的眼神，那個時候她已經說不出話，但我知道，她是放不下你，她要我好好照顧你，她想在死前最後再見你一次。你知道嗎？奶奶走的時候，連眼睛都沒合上。”
程然抽泣不止，太陽穴又酸又脹，她快不能呼吸。她手心掩住嘴，張大嘴巴，失聲痛哭。
沈季珞坐她身旁，心裡也很難過。
他是想抱一抱程然的，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自己想給她溫暖，給她依靠。但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他甚至在害怕，程然會一輩子都不原諒他。的確，他做了一件無法令人寬恕的事！
奶奶對不起，奶奶，然兒對不起你……
程然雙手掩面，哭出一汪羞愧的淚。
顧青猩紅的眸也染了霧氣，他看向程然，聲音輕，卻如同重錘擊打在程然心坎上，“我到想問問你，這些天，你都幹了些什麼？爲什麼連電話也不回？”
後來，他給賈佳打電話。只是電話提示爲空號。應該是她換了電話號碼。如此，他只能等待程然回覆，可是沒想到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天。奶奶的遺體，已經下葬。
程然心痛到五臟六腑都在痙攣，顧青的質問如同把她釘在十字架上，她愧疚，她悔恨，她恨不得殺死自己。可是她此刻除了哭，卻是連一點辦法也沒有。奶奶已經走了，並沒有含笑九泉，遺憾離世。
而這一切，竟是因爲自己和
沈季珞……
這麼想着，程然含淚的雙眸禁不住看向一旁面色凝重的沈季珞。
他亦是目光復雜回望着她。
到了這會兒，這兩人還敢在自己面前眉眼傳情，顧青更是怒不可遏，“說，這些天你都在幹什麼？！”
他忽然一聲怒斥，程然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顧青，夠了！奶奶離開，小然的痛苦只會比你多不會少，你不要再刺激她！”不悅顧青對程然的態度，況且之前就與他水火不相容，所以沈季珞站起來，想替程然出頭。
“夠了？呵呵呵……”顧青丟了菸蒂，皮鞋重重踩在上面，地板上留下一團骯髒的黑印。顧青站起，毫不閃躲地迎向沈季珞銳利的眸色，道，“你覺得夠了？可我告訴你，這不夠，遠遠不夠！如果她還有良心，她就應該記得這些年奶奶是如何養育她長大成人。如果她還有良心，她就應該記得她曾說過‘奶奶養她小，她養奶奶老’這樣的承諾。如果她還有良心，她就不會在奶奶病重的時候還把奶奶一個人丟在家裡而和你在帝都遊山玩水。如果她還有良心，她就不會在奶奶臨終前還不飛回來見她老人家最後一面！夠了？你覺得夠了麼？如果她還有良心，我告訴你，這纔是開始，這輩子，她要受到的譴責遠遠不止眼下這些！”
“你別得理不饒人！”顧青字字句句都錐心刺骨，沈季珞能夠體會此刻程然自責的心情，更知道顧青的話對她來說打擊有多大。沈季珞也來了氣，衝上去就要好好教訓他。
“不要……”程然察覺了他的意圖，從後緊緊抱住他，不要他和哥哥起更大的爭執，“季珞，是我錯了，我對不起奶奶，哥哥罵我是應該的，是我的錯，我的錯……”
洶涌的熱淚透過薄薄的衣料，幾乎灼傷了沈季珞的肌膚。
程然哀婉的哭聲一聲聲，像刀割在沈季珞心頭。
他步子頓住，身體僵僵地任程然抱住。
發生這樣的事，其實，程然是怨自己的吧？
想起是由於自己的貪歡才造成今天這種不可逆轉的局面，再看顧青時，沈季珞也彷彿是被人抽了脊樑，縱然有再大的怒氣也像是團棉花，發泄不出來。
“奶奶在哪裡？”如今，程然只想看看奶奶。
黃昏時的墓園靜得可怕。
灰白色的石碑上，相片裡的奶奶笑容依舊和藹可鞠。
“奶奶，對不起，然兒來晚了，奶奶……”
一陣一陣的風似乎就快將程然嬌小的身子給吹得飛起來，程然淒厲的哭聲，高高低低迴蕩在陰森靜寂的墓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