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他們可以僵持多長時間,但是陸承佑沒有一天間斷過,從早上診所開門,他站在那裡,一直到晚上診所關門,他纔開着車離開。
一天,兩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連李醫生都看不下去了,開始爲陸承佑說好話。
“藍藍,原本這是你們倆的事情,我作爲局外人不應該多說什麼,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還不得不信老祖宗的格言。你也不要認爲我是替他說好話,我也只是說說我心裡的想法而已。其實孩子流掉的事情,不能怪陸先生,他也是受害者,他可是孩子的爸爸,當時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的心痛一定不比你現在的少,他沒有告訴你,也是害怕你傷心,也是爲你着想,至於他傷害你,好吧,他的確做錯了,但是你也不能把責任全部歸咎與他,你明知道他和凌昊澤之間的恩怨,偏偏在他怒氣沖天的時候還說那樣的話,你說他怎麼可能忍受……哎,藍藍,你怎麼了?”
何蔚藍雙眼含淚,撇撇嘴,“你分明就是在替他說好話!”
說完,轉身跑到裡間,而李醫生則朝外無奈的搖搖頭。
之後的一個星期,陌笙,杜宴楓也來了,何蔚藍還是沒有離開。
然後聞鬱歆帶着杜牧晟來了,何蔚藍很高興,但高興歸高興,她還是沒有離開,牧晟相當的不愉快,硬要鬧着和仙女阿姨留下來。
第二十七天了,離春節還剩下六天。
這一天,何蔚藍剛打開門,看到杜遠在門口站着,他又老了些,兩鬢的白髮多了些,但脊背依然筆直堅/挺。
杜遠恭敬的笑道,眼睛溼潤。
“小姐。”
何蔚藍眼睛溼潤了,那一聲小姐太遙遠了,遙遠得有些不真實,她愣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讓他進屋。
七年來第一次見面,他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杜遠只說了一句話,何蔚藍就淚水狂飆。
“七年來,老爺沒有一天不想念小姐,老爺經常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兩個人就是小姐和您的母親,老爺還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小姐,老爺想對小姐說聲對不起。”
杜遠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何蔚藍趕緊扶住。
“杜叔,您這是幹什麼?”
杜遠低着頭:“當年老爺讓小姐離開,現在我應該沒臉站在這裡要求什麼,但是,小姐,老爺他,他是真的爲小姐好啊,只是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還請小姐您能原諒老爺!”
“你說什麼?”
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來,接着陸承佑一臉陰沉的走進來,緊緊的盯着杜遠,“杜叔你剛纔說什麼?”
兩人俱是一愣,特別是杜遠,支支吾吾着低下頭不吭聲,
何蔚藍看着他一臉的戾氣,心裡膽怯,但依然迎視着他。
“你,你進來幹什麼?出去!”
陸承佑輕輕的將她撥開,徑自走向杜遠,“杜叔,剛纔你說的是爺爺趕走了藍,是不是?”
杜遠冷汗直流,不敢擡頭看他,也不說話。
“你胡說什麼?管爺爺什麼事,我是爲了甩開你,才離開的,你忘了我給你留的那個紙條了嗎?”
何蔚藍上去拉他,陸承佑擺擺手,秦煬進來,將何蔚藍架了出去。
“啊,放開我,秦煬你放開我,陸承佑,你說話不算話,你,你說過不強迫我的,你這個大騙子!”
秦煬將何蔚藍塞進車裡,關上車門,隔音玻璃,任她叫得再大聲,外面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杜遠在他的逼視下,知道是躲不過了,乾脆擡起頭來,道:“好,我想你說出全部的事實,但是,”他看了看在車裡亂喊的何蔚藍一眼,“你不能強迫小姐。”
陸承佑回頭看了一眼,點點頭。
何蔚藍不知道他們談了多久,她喊得累了在車裡睡着了,聽到車門響,她立即張開眼睛,跳出去。
陸承佑還是一臉的冷峻,只是那雙眸子卻太過幽黑,何蔚藍知道他這樣是在壓抑着內心的情緒。
他看了她一眼,竟然不管她,坐上車走了,留下何蔚藍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要強行帶她走嗎?
“小姐,放心吧,少爺答應我了,他不會強迫你的。”
何蔚藍看着那個快要飛起來的車子,擔心的問道:“杜叔,你告訴他了嗎?”
杜遠點點頭,“早晚他也要知道的。”
“他會不會怪爺爺?”
杜遠沒有回答,眉峰上一抹凝重,過了一會兒,他轉頭笑道:“小姐,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時間不早
了,我也該回去了。記住,你永遠都是陸家的小姐!”
第二十八天,第二十九天,陸承佑依然在外面等着,何蔚藍也不再出來幫李醫生的忙了,而是躲在裡間裡發呆。
第三十天的下午,下起了雪,這應該是新年裡的雪,很大,不消一會兒,地面,屋脊就全部變白了,陸承佑還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那裡,等到了診所關門,他卻沒有離開,只是那麼站着,肩上頭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
雪沒有停的趨勢,反而起了風,風捲着雪花在半空中放肆的舞動着,迷濛了街燈的昏黃。
陸承佑手腳都沒了知覺,風雪吹進眼裡,他竟然想流淚。
那扇緊緊關閉的門,也許永遠也不會再打開,他對她造成的傷害太深,而她對他的愛遠沒有那傷害來得深。
他是可以進去搶人的,但是他已經答應她了,她讓他失望太多次了,他不想讓她再失望一次。
傷害太多,無法彌補,也許他們真的就此錯過了。
他多希望此刻的雪可以將他掩埋,將他的心跳一起冰凍,那樣他就不用承受轉身離開的痛苦。
他的身子被凍僵,他要用出很大的力氣,才能將身子轉回來,骨骼僵硬了,他聽到噼啪的聲音,他更願意相信
那是心碎掉的聲音。
在他打開車門就要坐進去的剎那,背後突然想起了拉門的聲響,他不敢置信的回頭望去。
何蔚藍走下來,輕盈的腳步像是踏雪而來的雪花仙子。
她在他面前站定,擡頭看他。
他已無法言語,太多的喜悅堆積在心裡,他伸手將她抱進懷裡,這個懷抱空虛了很久,就像是一個半圓,終於找到了另一半。
“謝謝你,藍。我愛你。”
何蔚藍的眼睛熱了,爲了他溫暖寬厚的懷抱,還有那句她等了十多年的話。
何蔚藍回到W市,並沒有直接去陸家,陸承佑也不強迫,送她回公寓。
陌笙一見到她,什麼也不說,先給她幾個白眼,然後是破口大罵一頓,何蔚藍也不惱,等她罵夠了,盈盈一笑的抱着她,向她道歉,陌笙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點,偏偏她這點又總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小蕃早就放寒假了,但是和小鳳住在一起,知道她回來了,第二天,兩小姑娘就跑回來了,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抹的。
公司裡快放假了,何蔚藍到公司的時候,大家都在整理東西,看到她回來頗感驚訝,小李立即放下手裡的活,蹭蹭幾下跑到她面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何蔚藍拍了她一下,笑道:“一個月不見,不認識我了?”
接着就是小李一連串的怨責,怪她一聲不響的離開,害她這個月沒睡過一個好覺,害她被老闆罵等等,何蔚藍笑着全盤接受,小李正說着盡興的時候,忽然住了嘴,望着她的身後不動了,她回頭看去,只見經理一臉陰沉的朝這邊望,開始的時候應該沒有認出她,她這一回頭,他看到了,立即陰雲散去,笑容燦爛的拖着兩條腿,邁着大步子過來了。
“哎喲,小何啊,你終於回來了,你回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這一個月都去哪裡,怎麼也不說一聲?”
何蔚藍正想辯解,他立即打斷,接着道:“不過離開個十天半個月的沒什麼大事,只要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來來,快坐下!”又扭頭瞪了嘟着嘴的小李一眼,“還愣着幹什麼,趕快給何副總倒茶去!”
一大上午,何蔚藍就聽經理在那裡說話,開始的時候還能知道說些什麼,到最後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因爲她犯困,看着他彌勒佛式的笑容,張張合合的嘴,對於她就像是在看無聲電影一樣,終於熬到下班了,她肩膀痠疼,腦袋發張,耳朵更是嗡嗡作響。
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小李悄悄對她說:“我又好幾次聽到經理和陳經理打電話,他們在說你。”
最後小李又加了一句,“淩氏的凌總來找過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