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雪地,她看到一個男孩子,漂亮得不似人間所有,明明是稚氣未脫的小臉,眉眼間卻依稀有着她熟悉的冷漠淡然。
潔白無垠的世界裡,一切靜得像是停止了運動,只有孩子清亮的聲音猶如天籟,迴盪在她的耳邊:“媽媽小心,爸爸在後面偷襲你!”
話音剛落,她感到脖頸一涼,一團雪滑了進去,她笑着啊了一聲,隨即聽到男人的笑聲,和孩子氣憤的指責聲:“爸爸壞,老是欺負媽媽!”
“誰讓她那麼好欺負呢!”
男人的笑聲有些得意,她回過頭去瞪那個笑得一臉邪惡的男人,抓起一把雪扔了過去,男人也不躲,反而是笑着走
向她,伸手抹掉她臉上的雪粒,溫柔的眼神幾乎可以溢出水來。
“我愛你,藍!”
他抱着她,她也抱着他,“我也愛你,佑。”
“哇!”
一聲通天徹地的哭聲打破了這個唯美的畫面,她趕緊推開他,跑向孩子,心疼的抱着他:“寶貝,怎麼了?”
“爸爸媽媽只愛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孩子雙手圍着她的脖子,哭得好不傷心。
“怎麼會呢?你是爸爸媽媽的寶貝,爸爸媽媽怎麼會不要你呢?”
“那爲什麼爸爸走了呢?”
她一驚,忙轉頭看去,只見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她踉蹌着追出去,哭喊着,眼看着他在她眼前消失不見。
她承受不住悲痛,坐了下去,忽然感到臉頰一陣冰涼的火熱痛感。
說是冰涼,是因爲那是一團雪球,說是火熱,因爲那雪球帶着力道而來。
“你騙我,我根本就沒有爸爸,對不對?我恨你,我恨你……”
孩子也轉身跑開了。
“孩子!”
她一驚,醒了過來,卻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眉眼,夢裡的那個男人,她還在顫抖,眼角還在滲着淚。
“佑,我好害怕!”
她突然像個孩子似地抱住了他,溫熱的淚水落到他脖子裡一驚冰涼一片。
她的淚水,她的哭泣,她的顫抖,就像是一根根無形的細絲,絞得他的心都疼得要碎掉了。
孩子?她夢到了孩子嗎?
他將她抱緊了些,如果可以,他想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沒事,只是個夢。”
何蔚藍搖搖頭,尚未從夢境中甦醒過來,“不,不是夢,太真實了。”
她又不由自主的抱緊了他幾分,喃喃自語着:“你走了,孩子也沒了,你們都不要我了。”
陸承佑半天沒有反應,只是埋在她的脖頸裡一動不動,他是在抑制,在剋制。
他慢慢的放開了她,走到窗前,一言不發。
何蔚藍看着那身影,無端的覺得心驚,她下*,走了過去,輕輕的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仰起臉看着
他,窗外的燈光正打在她的臉上,柔美的臉上還有淚痕,卻洋溢着祈求的色澤。
“佑,我懷孕了,懷了你的孩子!”
陸承佑久久沒有轉過頭來,等轉過頭來,眼眸裡的寒意幾乎連她的呼吸都一併凍卻了,單薄的脣吐出的冷酷殘忍的
話語。
“給你兩天的時間,打掉他!”
何蔚藍不知道這時候是該笑自己的傻,還是笑他的冷酷,她以爲他對她無情,至少對孩子有情,看來這也是她癡心
妄想了。
“你曾經說過,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你一定會好好愛他的。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殘忍?”
陸承佑深呼吸幾口,看向她,想從她的眼睛裡看出自己,可是他失望了,她沒有看他,準確的說,不知道在看些什
麼,大大的眼睛,黑背分明,卻映不出什麼東西。
“因爲我不相信這是我的孩子!”
他無法形容,她在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他也無法形容他那時的心痛。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千真萬確!
因爲他,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而今,這個孩子還要由他親自結束,由他親自向她宣佈!
他心痛難當,連呼吸都覺得費力,他甚至想把胸腔剖開,把那些五臟六腑全都拿出來扔掉,如果那能漸緩一點疼痛的話。
不過,他想他再痛,也可能不及她心裡的痛。
“你說什麼?”
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隨之找到的還有自己的力氣,她一把掌搧了過去,他沒躲,結結實實的接了個正着。
文琴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吵得陸子宵也睡不着,他打開燈,問道:“你怎麼了?都這麼完了還不困啊!”
文琴瞪了他一眼,皺眉道:“子宵,我這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要出事了,你說佑突然間不說一聲的就回來了,雖然表情看不出來什麼,但我這心總是惴惴不安的,你說,他會不會知道藍藍懷孕了?”
陸子宵咳了一聲,“瞎擔心,他怎麼會知道,你以爲小露會告訴他,我看她可沒那麼傻。”
文琴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翻身下*。
“我過去看看藍藍,我不放心。”
文琴在門口停了一會,沒光,也沒有聲音,應該沒事,正準備回房間時,一聲淒厲的喊聲傳了出來。
“滾!”
她一驚,連忙去推門,門卻被從裡面反鎖着,她拍着門喊:“藍藍,你怎麼了?開門!開門!佑?你,你怎麼會在
這裡?”
陸承佑冷冷看了她一眼,側身走了過去。
她沒空管他,趕緊跑到屋裡,正見何蔚藍倒在地上,連忙將他扶起來。
“藍藍。”
何蔚藍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即跪了下來。
“琴姨,你救救我和我孩子,我,我不想失去孩子,只要能保住孩子,我離開也可以,絕對不會危機到陸家的,琴
姨,我只要孩子,你幫幫我,求求您幫幫我……”
從她的字裡行間雪姨已經聽出了個大概,不過還是很震驚,知道自己兒子冷酷,沒想到竟然可以冷酷到這種地步,
瞧瞧他剛剛走出去那神情,沒有一點內疚或痛苦的樣子。
“藍藍,你先起來,起來說話。”
“不,琴姨,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這個孩子也是您的孫子,難道您就忍心看着他流掉嗎?求求您了,救救我
們吧!”
陸子宵也趕來了,兩人將她弄到了*上,在他們的幾度勸說下,何蔚藍這才安靜下來,只是越靜心裡的痛就越明顯,*的時間不到,她又消瘦了不少。
那天晚上之後的第七天,趁着陸子宵夫婦不再,何蔚藍還是被陸承佑強行帶了出來,一路上,她都被綁着手腳,嘴也被封住,知道送到了醫院,到達了手術室,她還被綁着。
陸承佑,你這個混蛋,魔鬼,沒人性的傢伙,快放開我,放開我!
她哭得眼淚都幹了,喊得嗓子都是火辣辣的疼,也沒能感動他半毫,他面無表情的將她送到了手術檯上,又愣愣的盯着她看了好久,聽到門響聲,才走出去。
門外有人交談,應該是和醫生。
“少爺,不如你先到我辦公室等一下。醫生,你可以進去了。”
不一會兒,聲音消失了,醫生走了進來,卻是個慈眉善目的女醫生。
醫生拿掉她的膠帶,她立即抓住醫生懇求。
“我不要做這個手術,是他逼我的,我不要。”說着就要下手術檯,忽然感到一陣沒疼,慢慢的她眼前的一切就模
糊起來,昏迷前只記得醫生和藹的笑容。
“很簡單的,睡一會兒,就沒事了。”
當感到冰冷的金屬器械插入體內的時候,她的意識模糊了,心碎了……
孩子,對不起,媽媽沒能保住你!
陸承佑一直等到她睜開眼睛,可是,她似乎沒有看到他,或者說她壓根就不想再看到她,拒絕任何人的攙扶,一個人走下手術檯。
應該是很痛的,她的步子很慢,幾乎是划着地而行的,醫護服上還沾染有點點血跡,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沒有跟上去,而是在她後面幾步跟着。
她走得很慢,他卻有種感覺,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只要他一轉身,她可能就要消失似地。
他唯恐着自己這樣的心裡,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她的身影。
但是陸子宵夫婦還是找來了,面對這樣一個兒子,想必他們也傷透了心,他們什麼話也沒說,在他面前,將她帶走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雪花如棉絮一般,調皮的玩耍在行人的肩膀上,衣帽間,何蔚藍伸手接了一片,直消一會,便消融了,她看着帶着水印的手心,喃喃道:“沒了。”
文琴鼻頭一酸,抱着她。
“孩子,會再有的。”
不,她知道,不會再有了!
聖誕節的那晚,陸家燈火通明,一派人氣祥和,杜宴楓也從香港趕了回來,一家三口來到陸家過聖誕。
晚餐過後,大家各自開始安排自己的節目,因爲了有了牧晟在,大人們似乎也找到了樂子,幾個人陪他一個玩,倒是留他們幾個年輕人坐在那裡無聊的陪着。
“哎,藍藍,你的手鐲很漂亮,誰送的,以前都沒有注意到。”
聞鬱歆拿起她的手,仔細的端詳起來,“真的很漂亮啊!”
何蔚藍淡淡一笑,開始用力的扳那個手鐲,“如果你喜歡的話,送你好了,我早就不想要了。”
“說謊,不想要還整天戴着!”
聞鬱歆見她的手腕都被弄得通紅,還是沒動得它絲毫,忙阻止道:“好了,別弄了,看來是特意爲你定做的。再
說,是送你的東西,給我算怎麼回事啊?”
何蔚藍氣惱的狠狠的將手鐲磕在沙發椅上,杜宴楓看了眼一旁淡定喝茶,不動聲色的陸承佑,忙笑着插道:“鬱
歆,去把我從香港帶回來的禮物拿過來,看看藍藍他們喜不喜歡?”
她們兩人去拿禮物,杜宴楓走到陸承佑面前。
“我們哥倆很長時間沒見了,上去喝一杯吧!”
人走完了,大大的宅院裡一下子安靜了很多,甚至可以聽到雪落地面的沙沙聲,何蔚藍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望着窗外的飄雪發着呆。
有人進來了,她沒有扭頭,感覺到有人在碰她的手腕,她用力的甩掉,那人也不氣惱,又要去抓,又被她甩掉,如此來回幾次,她生氣了,站起來,拿起躺椅上的靠背就扔了過去。
“滾出去,不要你假仁假義!我不想看到你。”
她又開始掰弄那個手鐲了,“把這個拿回去,我看着噁心!”
陸承佑上前抓住她的手,上面已經擦掉了一層皮,他嘆息一聲,青紫交加的臉上盡是擔心,輕聲道:“小心別傷到
自己!”
何蔚藍忽然間就冷笑了,“你以爲我是三歲小孩子嗎?爲什麼你總是這樣,在狠狠傷害我之後,還假裝好心的關心
我,這樣做,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
“乖乖坐下來,我替你擦藥!”
陸承佑欲拉她坐下,不料被他一把推開,“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永遠都不想看到你!”
陸承佑臉色一沉,聲音也不復剛纔的輕柔。
“不要惹怒我,快點坐好,讓我來幫你擦藥!”
何蔚藍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擦藥是吧,好!”
她猛的扯下衣服,露出光滑潔白的肌膚,燈光下瑩潤着玉的色澤,“你看見了,我滿身的傷痕,這都是你的傷痕,你擦不完了,即使是你擦了,它會留疤,那疤太深太大,輕輕一碰,血就會流出來。”
她又指了指心的位置,“這裡,這裡最痛,裡面已經是千瘡百孔,你信不信,不信的話,我給你挖出來看看!”
說着就去拿桌上的一把剪刀,陸承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拿剪刀反而指向了他自己,他看她的眼睛不再溫柔,不再心疼,而是憤怒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
何蔚藍勇敢的迎視着他呃眼睛,一字一句道:“放我走!”
那一剎那,她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嗜血的光芒,這句話她說過了很多次,幾乎每一天的對峙裡她都要說一遍,那樣一
種狠厲的冷光她每每見到都要心驚膽戰,這次也不例外,尤其是那光芒映着剪刀的寒光。
“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我發血誓!”
他話語一出,她突生懼意,一個不字還沒喊出口,她直覺一股力量拉着她上前,一種細微的金屬摩擦的聲音傳來,
剪刀已然刺進了他的腹部,她感到手上有溫熱的感覺,鮮紅的血已經順着她的手臂流個不停。
她一時嚇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辦,聽到剪刀落地的聲音,她才醒悟過來,忙跑上前去,扶住他堪堪歪倒的身子。
“佑,你、你怎麼樣?你不要死啊!”
陸承佑拼盡最後一份力氣,將她緊緊抱住,俯在她耳邊,道:“我……我不會這麼……這麼輕易死的,最起碼,
在……在你死之前,我,我是不會……不會……死的……”
何蔚藍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兩人歪倒在地上,鮮血不停的流,她用手怎麼擋也擋不住,溫熱的感覺流逝的好像就是
他的生命,她哭了。
“你醒醒,佑,你醒醒啊!救命,救命!”
一聲聲淒厲的喊叫聲後,安靜的陸家大宅再次熱鬧起來,十分鐘後,一輛救護車停在了陸家大宅,隨着鳴笛呼嘯着
而去,陸家主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平靜。
搶救了一天*,陸承佑總算過了危險期,但依然昏迷。
文琴聽聞,幾乎泣不成聲,陸子宵默不作聲,不過眼底的淚花也掩蓋不了他的喜悅。
最辛苦的當屬陸老爺子,那麼大年紀了,竟然就守在病房外一天*。
“老爺,既然少爺脫離危險了,您也會去休息吧!”
杜遠在旁勸道,陸子宵也接着道:“是啊,爸,有我們在這裡就行了,您還是會去休息吧,有什麼事的話,會立即
打電話給您的!”
陸老爺子被杜遠扶起來,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正如孩子般是蹲在走廊拐角處的何蔚藍。
何蔚藍是被杜宴楓勸說回去的,回到家裡,她什麼也吃不下,就回到了房間,房間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她趴在*上,深深的買進被褥裡,手指幾乎要摳爛了棉被,一聲聲嗚咽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爲什麼他要這樣逼她?
爲什麼他做什麼事情就只會想到他自己?
他到底要把她逼到何種境地他才肯罷休啊?
天黑的時候,她醒了,外面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很大的雪,有些不同尋常。
她披了件外套下去,見張媽一人在廳裡,便問道:“醫院來電話了嗎?”
“沒有,可能少爺還沒有醒來。”
何蔚藍哦了一聲,坐下來,張媽給她一杯熱茶,她接過來,端着也不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愣愣的發着呆。
“小姐。”
杜遠叫了幾聲,她纔回過神,手裡的茶早涼了,她放下茶杯,站起來。
“杜叔,什麼事?”
“老爺有請小姐。”
陸承佑昏迷了兩天,醒來的時候滿屋子裡都是人,每個人笑着。
他只是隨意的掃視了下房間,便把視線停住在杜宴楓身上,那帶有詢問的視線,讓他一下子不知該如何閃躲,他只是笑笑,沒有說話。他又把視線停住在明軒身上,後者朝他一笑,目光卻躲閃着。
他感到不安,一下子坐了起來,不想到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又差點昏了過去,額頭上都是汗珠,他咬着牙,堅持
着。
“她呢?”
沒人回答,只是每個人的臉色已經呈現了悲色。
“她呢?在哪裡?”
他又問了一遍,想來是真的憤怒了,黑幽的眼睛裡已經騰昇出焦灼的火焰。
許久的沉默後,一個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不要再幻想了,她已經走了,永遠的走了,離開你了!”
“小露。”
“祁小姐。”
文琴和杜宴楓同時開口,卻已然阻止不及。
陸承佑看着祁雨露,半響道:
“我不相信。”
祁雨露掏出一封信丟給他,“至於相不相信,還是先看看這個吧!”
陸承佑拿起信,拆開,他的手顫抖着,臉色由開始的憤怒,到不敢置信,直至悲痛欲絕。
他猛的丟掉信,不顧傷痛跑了出去。
“佑!”
杜宴楓拾起那封信,俊秀淡雅的字跡,的確是何蔚藍的筆跡,寥寥幾筆,他卻相信比那一刀讓陸承佑來得痛。
“陸承佑,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你,我從來沒有像恨你一樣恨過誰,我走了,永遠的走了。相信我,沒
有你,我一定會讓自己幸福的!”
陸承佑再次被人擡了回來,而這次昏迷時間之久,長達半個月。
何蔚藍走出陸家的時候,外面鵝毛大雪飄得厲害,她看也沒看手裡的支票,就將它扔掉了,再回頭看一眼,她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眼眶心底就那麼酸澀的疼了起來。
再見了!
她拜別了母親,便踏上了行程。
她不知道去哪裡,自己一個人,只帶了些衣物,看到車就坐,遇到旅館就住下,就這樣,身上帶的錢很快用完了。
她只好徒步行走,老天爺像是和她作對似地,風雪不斷,她艱難的行走着,就這樣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一個小村莊。
但那時天已經晚了,嚴寒加上飢餓,她堅持不住,終於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時候,滿眼還是如撕裂的棉絮般的雪花,這輩子她沒見過這麼大,這麼美得雪花,卻是在死的時候,有如
此美麗的雪花來冰凍她的屍體,或許,她就可以在這個世上多留一段時間。
她的人生太過短暫,在如此短暫的人生裡,她遇到了他,愛上了他,她是幸福的!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奢求生命是對還是錯,她讓太多的人受到傷害,她無法令自己幸福,更沒有能力保護她的孩子,
這樣一個失敗的人,她應該是沒有臉面在去奢求生命的。
活着的時候她多次想求死,以爲死了就可以擺脫一切,包括哪些眷戀,痛苦,傷害。可是,當死亡真正來臨時,她
卻努力的想要記住哪些眷戀,痛苦,和美好。
是的,她不想忘記,她害怕忘記,所以她不想死去。
即使沒資格,她也想奢求的活着,因爲這世上的某些人,因爲她人生記憶裡的某些事。
黑暗一點點淹沒了她,她終於觸摸到了手鐲的冰涼質感,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脣角,隨着她的笑容慢慢消融……
“說你永遠都不離開我。”霸道的語氣。
“嗯,我永遠都不離開你。”順從的語氣。
“說你愛我。”誘哄的語氣。
“嗯,我愛你。”疲憊的嬌軟聲。
“叫我的名字。”低沉的笑聲。
“佑。”甜甜的語氣。
一陣風吹來,吹起了地上的一層薄雪,幾縷黑色的髮絲隨着擺動,像是憑弔,又像是召喚。
陸承佑是在這*醒來的,醒來的時候,無人知道。
等到第二天,大家都去病房裡時,已時人去樓空,沒有隻言片語。
直到第三年的聖誕,陸承佑纔回到陸家,那一天,也是大雪紛飛,他身披雪花站在門前,滿臉滄桑疲憊。
一年又一年,冬去春來,花開花落,六年過去了。
有些人已然逝去,有些人卻好像從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