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已經愛入了骨髓深深地刻在了心尖上
“贖金給你了,我的哥哥我領走了啊~”顧明月收起東西,在衆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向家人招手,“回家!”
朱璨拎起哈里:“走!”
顧大成遲疑,她另一隻手抓住他:“跟我走!”
顧有榛看着他們走遠,看了看頂着便利貼、渾身僵硬的胥靖謙,一臉鄭重地說:“胥爺……我改天再來向你賠禮道歉!”說完抓着若水跑了妲。
再不跑,他怕他會忍不住笑出來。
胥靖謙慢慢地揭下便利貼,看着上面飛舞的字跡,一時之間心癢難耐。他問趙志成:“她有點眼熟,是誰?”
趙志成說:“顧明月,國際知名小提琴家,三天後在省藝術中心開演奏會。主辦方給你發了貴賓席位的邀請函,你尚未決定那天的行程。”
“那就空出來吧。”胥靖謙說,低頭看着便利貼,“她是顧大成的女兒?窀”
趙志成頓了一下:“現在看來是這樣沒錯,之前沒聽到消息。”
胥靖謙點了點頭,轉過身,看到酈堅,一愣。
酈堅點頭:“胥總。”
“喲,酈總,你怎麼也在這裡?”胥靖謙笑問。
“我路過。”酈堅滿身疲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顧小姐是我故人之女,還希望胥總不要介意。”
“故人?”胥靖謙想了想,“那三天後,酈總也會去聽顧小姐的演奏會?”
雖然不知道酈堅和顧家有什麼關係,顧有榛能力卓絕又爲什麼在麗生當普通員工。但是……他有一種直覺,場面越亂,越能看到優雅的小提琴家像今天這樣“發揮”。
……
若水和顧有榛回到家,朱璨他們已經先一步回來了,正擺出一副三堂會審的姿勢!
朱璨坐在沙發上,哈里和顧大成離她遠遠的,只有顧明月靠在她身邊,給她按肩。
哈里委屈地說:“我被他騙了,我怎麼知道表演到一半,她們就脫衣服了……都是他!他想破壞我們!嗚嗚,朱朱你要爲我做主啊!”
若水和顧有榛默默坐到一邊。長輩的感情糾紛,他們不好插嘴,早知道就在外面多呆一會兒。
朱璨問顧大成:“我的話說得不夠清楚嗎?”
“清楚啊!”顧大成一臉無賴,“你叫我找個人結婚,最好是結過婚的人,我覺得你就挺合適的啊!”
朱璨一窒,頓時啞口無言。她一直不覺得顧大成有多喜歡自己,多半是一種執念。但現在,她不確定了。
顧大成哼道:“洋鬼子有什麼好?”
“你管我!”朱璨爆發,“我們離婚二十多年了,你早幹嘛去了?!我兒子結婚了、女兒養大了,還不能過自己的日子了?!明月兩歲的時候,你在外面惹事,一羣人找上門來,差點害死我們三個!我現在能讓他們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兒女的事你都沒資格管,你憑什麼管到我頭上來?”
顧大成的臉煞白。
顧明月收回手,不給朱璨按肩了,擔憂地看着他們。
若水和顧有榛也擔憂,但還有一絲尷尬。老一輩吵架,他們小輩杵在這裡多不好啊?等回過頭來,顧大成覺得丟了面子,他們哪有臉見他?
哈里都不好說話,畢竟朱璨和顧大成的糾纏已經二十多年了,他雖然是朱璨的合法丈夫,但來得晚,就有一種這時候插不進去的感覺。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顧大成站起來,受傷地往外走:“我不配!我不配……我沒資格……”
是她的寬宏大量讓他忘記了過去種種。他還以爲無論他怎麼鬧,她都會網開一面。他們是一家人啊,就算生氣了,也是一家人!可是他忘了,他們早就不是一家了。
顧有榛猛地站起來:“爸!”
顧大成身子一震,回頭看着他:“我不配當你爸。”本來……也不是。
“爸你說什麼?”顧有榛皺眉。
顧大成轉身就走。
顧有榛一愣,看着朱璨。朱璨沉吟兩秒,疲憊地說:“你都這麼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顧有榛直接去追顧大成,對若水說:“家裡交給你了!”
若水一愣,頓時覺得自己接受了一件重任!她看着朱璨:“媽——”
“我沒事。”朱璨擺擺手,對她和顧明月說,“你們爸那個人,不使勁罵醒他,他就一直作怪。當初和他離婚的時候,他一事無成,我也是這樣罵了他一頓,他纔有了今天。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們不會有事的。雖然離婚了,但這些年吵過不是一兩回,以後還是一家人。”
哈里聽她這樣說,有點急了:“朱朱!”他們一家人,他怎麼辦啊?她要對他負責好不!
朱璨瞪他一眼:“你以後多長個心眼!我的前夫怎麼可能對你好?你和他搶老婆啊!這叫不共戴天之仇!懂不懂什麼叫不共戴天啊?不懂去查字典!”
哈里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哦……”
顧明月擔憂地問:“要不我也去勸勸爸?”
“你馬上就要演出了,別分心。快去收拾東西,我們一會兒搬到酒店去。”
若水一驚:“搬走?”
朱璨說:“過幾天就演出了,她和其他人要一起排練,住酒店方便點。”
若水這就不好攔了。這些天偶爾聽到朱璨打電話,都在說演出的事,她倒一直沒想過要排練。
想想也不奇怪。顧明月是小提琴家,但一場音樂會不是她一個人撐起來的,還有指揮、各種其他樂器的演奏,是一個龐大的團隊協作。只是她最爲有名,成爲了賣點而已。
“明月一個人去?”若水問。
“我和哈里也去。我是經紀人,很多事情要我處理。她只會拉琴,能幹什麼?”
“我會拉琴就ok啦~”顧明月俏皮地吐舌頭。
若水給顧有榛打電話,顧有榛說:“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幫我送一下他們,有事給我打電話。”
若水嬌嗔道:“我們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說什麼幫啊?”
顧有榛一笑:“這話我愛聽。”
若水嗔了一聲,臉紅地掛了電話。
顧明月他們住的酒店,恰好就是上次方寒住的,離省藝術中心很近,走路只需要幾分鐘路程。
到酒店門口,有人過來接。朱璨介紹對方給若水認識:“這是我助理沙莎,那是明月助理蕭露。蕭露、沙莎,這是我兒媳童若水,你們拿張名片給她,萬一有事好聯絡。”
沙莎和蕭露馬上照辦,對若水十分客氣。開玩笑,這可是女王大人的兒媳婦,女王大人親自介紹,凡人還不趕快跪舔?!
若水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同時印着中英法三國文字,而沙莎、蕭露的英文名分別叫lisa(麗莎)和lucy(露西),倒是好記。
沙莎對朱璨說:“總統套房沒有了,有雙套間和三套間的豪華套房。我和露西已經定了雙人間,就給你們訂了雙套間。”
朱璨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以前顧明月都儘量住總統套房。她自己一間,朱璨一間(後來多了哈里),剩下的給助理和化妝師。她吸金能力很強,一場演出要掙不少錢,所以出門在外對自己特別好,對身邊的工作人員也大方。
她身邊這些人都是一直跟着她的,幾年下來沒換過,大傢俬下里都把她和朱璨當金主。她們倆很隨性,特別是朱璨,到一個城市演出,必然會在那裡遊覽觀光,身邊的人就跟着受益。
作爲一枚小助理,飛機頭等艙、豪華遊輪什麼的全都體驗過了,這些年一直過着“××國豪華旅遊”的日子,但回國了,居然木有總統套房住,她們也有小小的遺憾!
進了房間,若水突然想起:“總統套房說不定是胥靖謙在住,上次他來a市就住在這裡,你們可千萬別和他碰上了。”不然,胥爺可能滅了顧明月這個在他頭上動土的人!
朱璨一愣:“誰?”
若水看了一眼顧明月:“就是剛剛在皇圖的那個男人,明月給他貼了一個標籤。”
顧明月一副狀況外的表情:“貼標籤?你這樣一說,我突然覺得我是在給商品標價誒~一億五千萬,他可真貴!”
若水看她呆呆的樣子,想着她之前的舉動,總有一種她在扮豬吃老虎的感覺。這個小姑子該不會跟他哥一樣,是個腹黑吧?
正好到了飯點,若水陪他們吃了晚飯才離開。回到家,顧有榛還沒回來,整套房子都是黑漆漆的。
剛進門時,她有點不適應那種黑暗。最近家裡太熱鬧了,這一刻,她覺得有點冷清。
她給顧有榛打了個電話:“爸怎麼樣了?”
“喝酒呢,我陪着他。”
“啊?”若水一愣,“你也喝?可別喝多了呀!在哪裡,要不要我去接你們?”
“在他家,不用擔心,他這裡藏酒還蠻豐富的,但我今晚可能回不來了……爸?!”顧有榛突然叫了聲,好像是顧大成在撒酒瘋。
若水擔心地說:“要不要我過去?”
“不用。”顧有榛突然問,“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嗎?”
“我都是大人了!”
顧有榛一笑:“要不你去媽那邊吧,正好陪陪她,我明天再去接你。”
若水心裡暖暖地,柔聲說:“好。”
……
“我不配當你父親!我沒盡過父親的責任,你不要認我!”
顧大成喝得半醉,開始對着顧有榛唸叨。
顧有榛垂着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他給自己斟了半杯,小酌一口:“你對我這麼好,我幹嘛不認你?我纔不會那麼不孝!”
“我哪裡對你好了?你才幾歲的時候,我就拋棄你了,你上學的錢,還是你媽掙的!”
“你有對我好啊。我記得小學的時候,我在路上被欺負了,是你出來幫我打跑那些人。後來你住到我們隔壁,暗中護送我上學,卻不讓我和媽知道。還好明月知道……那次我生了病,媽恰好上班,明月去叫你,你才衝進來把我送醫院……幸好你動作快,不然那次高燒,直接把我腦袋燒壞了。還有——”
“你別說!”顧大成請求道,“別說了……我沒做什麼,我不配做你爸,你以後不要叫我了。”
“爸!爸!!!”顧有榛叫道,“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和她生氣?”
“我沒和她生氣,是她在和我生氣!”顧大成頓了一下,“我知道,在你心裡你媽更重要。你也早知道她有人了吧,卻不告訴我,只知道勸我找個人……你們都是沒良心的!嗚嗚嗚……我資格說你,你當然和你媽更親……”
“我不是不告訴你,只是不想你傷心。我勸過媽了,但她的性格你也知道,她不會走回頭路。”
“是啊……不會走回頭路……”顧大成喃喃地道,“要走早走了。”
他一邊鬧,一邊不停地把酒往肚子裡灌。喝到最後,整個人都醉得糊里糊塗。
他抱住顧有榛大哭起來:“我不是你爸!不是你爸!你現在說得好聽,總有一天不認我的……”
顧有榛眼神迷濛,也有些醉了,卻保留着清晰的意識。他靠過去,把顧大成抱住,篤定地說:“你是我爸!永遠是!我只認你,不會認別人!”
…………
酈堅醉醺醺地走進家門,跌跌撞撞地鬧出很大動靜。司機扶他到衛生間,他趴在臉盆上就吐起來。
酈銘揚聽到聲音,很快趕過來,擔憂地問:“這是怎麼了?”
司機搖頭:“我也不清楚。”
“行了,你去休息吧。”酈銘揚過去給酈堅拍背,“叫人送杯水來。”
兩分鐘後,傭人送了水上來:“要不要我幫忙?”
酈銘揚擺擺手,很多年沒見酈堅喝成這樣了,他幾乎猜到是什麼原因,自然不敢讓人呆在身邊。萬一漏了訊息,被傭人賣給狗仔就不好了。
傭人轉過身,慌忙叫道:“太太!”
田文芳穿着睡衣,明顯已經準備就寢。
酈銘揚臉一沉,不滿她的姍姍來遲。
“這是怎麼了?”田文芳皺着眉,不喜那股酸臭的味道。
酈銘揚打開水龍頭,把污穢沖走:“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田文芳頓了一下,點頭,一點都沒猶豫地轉身回房。酈堅上一次喝得這麼醉,是他們結婚那年。
那年,他醉了兩次。
第一次是他們結婚後一個月,他在晾了她三十二天後,終於跟她同牀。她滿揣少女的心事,以爲和他更近了一步,幻想了無數浪漫的場景。但是第二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在醉後失聲痛哭。
她聽到他喊了一個名字——璨璨。
她知道他有一個前妻叫朱璨,他喊的肯定是那個人。
嫁給他之前,她聽說朱璨出身貧寒,仗着是他的大學學妹纔有機會認識他,然後抓住他、嫁入豪門。後來,他們離婚了,大家都說他當年是被朱璨騙了,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感情。
可那一刻她才明白,他豈止不愛啊,已經愛入了骨髓,深深地刻在了心尖上!
第二次見他這樣,是她查出懷孕的時候。全家都歡喜,就他一個人痛苦,醉得不省人事,在睡夢中哭了一夜,一直喊着那個名字。
她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那天朱璨嫁人了。聽說,朱璨嫁了一個街頭小混混……
那時候她心中病態的狂喜,每天都幻想着朱璨在昏黃的路燈下被一羣小混混糟蹋!
田文芳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受夠了!
沒人知道她這些年的苦。獨守空房,沒有尊重和溫柔,只有無盡的冷漠,還要對外當一個合格的酈太太。這一切,全都拜朱璨所賜。
二十多年了,她有兒有女,以爲那些痛苦離自己遠去了。沒想到,他一次醉酒,又將她帶回地獄!
朱璨……朱璨……難道那個女人又出現了?
……
酈銘揚拍着酈堅的背,遲疑地問:“是不是……是不是……”
童玉提過,顧有榛的母親和妹妹要回來了。難道,他見到了?
酈堅喘了口氣,捧起水漱了幾下口。
這時,在家的酈錦程也過來了。見兩個“老人”在這裡,急忙過來:“爸,爺爺,這是怎麼了?爸,你喝醉了?”
酈堅看到他就來氣,在他來扶自己時,猛地推開了他:“滾!你給我滾!我看到你就噁心!”
酈錦程震驚地看着他,切切實實地看到他眼中的厭惡,一顆心頓時傷痛不已。
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讓父親如此討厭他。從小,他就有這種感覺,卻總是安慰自己: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子女?
但現在,他感受到了,是真的不愛。不但不愛,還很討厭!
酈錦程腳步踉蹌,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走。
酈銘揚氣急敗壞:“他是你兒子!”
“他是你孫子!不是我兒子!”酈堅大吼。
“你給我閉嘴!”酈銘揚嘶吼起來。錦程聽見了,錦程一定聽見了!
酈錦程走到房間門口,聽到這一聲,身子一晃險些暈倒。他難道不是酈堅親生的?爲什麼要這麼討厭他?
他感覺眼角有淚滑過,伸手一抹,轉身下樓。
酈銘揚聽到汽車開走的聲音,悲痛地對酈堅說:“你恨我就好了,何必和孩子過不去?孩子是無辜的!”
“我怎麼會恨你呢……”酈堅自嘲地說,“你是爲了媽,再荒謬也是爲了她。我越愛璨璨,就越不能怪你……咱們都是一樣的……”
酈堅的淚,大顆大顆地落進洗臉池裡:“是老天爺和我作對……見不得我好……讓我丟了老婆、丟了孩子……”
“她又嫁人了你知道嗎?她從我面前走過,牽走了她丈夫,連離了婚的顧大成也牽走……”
“可是……她不會牽走我。她恨我,但她沒恨顧大成……她恨我……”
酈堅越說越痛苦,整個身子顫抖起來。
“是我錯……”酈銘揚扶着他,老淚衆橫,“你去休息吧……”
……
酈錦程把車停在酒吧外,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街角。
他下車走過去,走到近前,發現車窗開了一條縫,一架相機鏡頭從裡面探出來。一雙白皙的手露在外面,握着鏡頭慢慢轉動,片刻後縮了回去,送到嘴邊哈了一口氣。
酈錦程的心,輕輕動了動。
他握着自己大衣的袖子,感覺到那個厚度,難怪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