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他嗎?
沈心棠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把畫像中的人看清楚。
但是,她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怕被小龍女看出來。
要是對方知道她竟然和那個人是有交情的,小龍女說不定還會遷怒到她頭上呢。
事情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複雜?
“怎麼,讓死人復活很難,讓一個活人去死也做不到嗎?”小龍女看到沈心棠驚恐的樣子,冷然一笑。
“小龍女,殺人是要償命的!”沈心棠收回目光,只覺得手心腳心都是汗。
就算是素不相識的人,她也不可能爲了幫助花文軒而無故殺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
“所以嘍,何必強人所難呢?”小龍女傲然地揚高下巴,冷聲說道,“我曾經對自己說過,要麼我就自己躲得遠遠的,就當自己已經死了,過去的一切就讓他化作飛煙。但是,若是我離開這裡,走出這座大山,那一定是他已經死了。總之,紅塵之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說到後來,她的右手成拳,竟然重重地捶在了桌子上,頓時將香灰爐裡的灰震飛得滿屋都是。
沈心棠的心又是一凜。
到底是要怎樣的深仇大恨,會讓她如此刻骨銘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沈心棠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道。
小龍女卻只是輕蔑地瞟了她一眼,極不滿地“哼”了一聲,便轉身走向牀邊,倒下身子朝裡睡了。
“你們要親熱走遠一點,不要在這裡噁心人!”她似嘲諷又似斥責地說道,“我現在習慣早睡了,麻煩出門時把門關一下!”
沈心棠只能呆呆地看着小龍女自顧自地睡覺去,對於剛剛後者說過的話,沈心棠表示傻掉了。
是不是有其他公司和h&t的其他員工來過,想要遊說她都被這道題給難住了?
看來這次真的要無功而返了。
沈心棠有些喪氣地垂下頭,默默地挪動腳步,挨着桌子邊上的長凳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在大腿上劃拉着什麼。
“殺人又有何難?”死一片的靜寂中,陸白突然語出驚人。“難道只要他死了,你的所有痛苦地消散了嗎?都說‘愛之慾其生,恨之慾其死’,其實我認爲,真正地報仇,不是讓他失去生命,那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你不覺得,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以日日見到他痛苦愧疚後悔,痛哭流涕地跪在你腳下向你求饒,更讓人解氣?”
沈心棠被他這番話語驚呆,更加難以置信地望着他,甚至又壓低了聲音在質問他:“喂,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小龍女也猛然從牀上翻身坐起,摸索着拿出香菸打火機,替自己點燃了一根,好似長久以來的鬱悶終於得到紓解,久困籠中的猛獸找到了出口。
“很好!”她悠悠地吐了個菸圈,煙霧讓她的臉變得若隱若現起來,也讓人感覺她沒有那麼冷漠了。
的真知楚努。“你口琴吹得不錯,沒想到想法也很不錯!”她坐正了一下身子,雙眼緊緊地盯着陸白,“說說看,你準備怎麼操作?”
“你答應和心棠一起出山了麼?”陸白懶散地往門框邊上一靠,老神在在地問道。
“我出山的話,你真的可以替我報仇?”
“砍掉人一根胳膊,斷人一條腿,對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陸白含笑望着小龍女,鎮定自若地說道。
小龍女充滿期待與興奮的身體竟然微微一僵。
男人的心都這麼狠嗎?
“不要!不用了!”沈心棠卻猛地從凳子上跳起來,站在陸白和小龍女的中間,企圖阻斷她們之間的視線來往。
“小龍女,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那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恩怨糾葛,”她用手朝着畫像一指,一臉嚴肅地說道,“儘管我是真心的也非常非常希望你能幫我的忙,但是,我是不會因此而去傷害別人的!所以,之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吧!”
轉過身,她又義正言辭地對陸白說道:“你要的照片我會給你的,你不用再費心幫我出頭了。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和小龍女要睡覺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小龍女掐滅了菸頭,起身下牀,整理了一下衣服頭髮,殷切地對陸白說道:“陸白,我們單獨談談怎麼樣?”
“這……”陸白遲疑地看了一眼沈心棠。
沈心棠心慌起來,看來陸白還真的是把小龍女的心給說動了。
怎麼辦,難道眼看着就要發生一樁由沈心棠引發的血案?
“事無不可對人言,爲什麼你們要單獨談?”她嬌小的身子往陸白跟前一-擋,想着怎麼讓小龍女打消那樣的想法。
“跟你無關的事,我們自然可以單獨談。”小龍女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笑意,斜睨了她一眼,徑直朝門邊走去。
“不可以,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我怎麼知道你們要幹什麼?”沈心棠退後一步,一把挽住了陸白的胳膊,硬着頭皮說道,“我是絕對不允許他和別的女人單獨在一起的。還有,我已經說了,請你把之前的話忘掉,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幫助,所以,你就當我們沒來過,什麼事也沒發生,好吧?”
“這樣吧,我先單獨和心棠聊一聊,然後再找你談,怎麼樣?”陸白開口說道。
花文軒已經是第n次撥打沈心棠的電話了,但是她的手機總是提示說暫時無法接通。
他本來只是想和她確認一下明天和母親見面的事情的。
公司裡好多人都在加班,他也不得閒,只是趁着喘氣的空檔給她打電話的。
誰知第一次不通,第二次也不通,於是他只好一直打一直打……
打到後來,他都想摔手機了。
“正到處找你呢,原來你在這兒啊?”nancy推開材料室的門走了進來,“快出來驗收看看,你通過了大家好收拾回家了。”
“哦?已經都做好了嗎?”花文軒只得收好手機,憂心忡忡地朝門口走去。
“今天你在現場,大家都賣力極了。”nancy從他的動作神態中,大概猜到了他是因爲什麼,於是更加要轉移他的注意力了。“快去看-看-吧,表揚表揚大家,說不定明天只用三個小時就能把活都幹完呢……”
“喂,你到底想幹嘛?”沈心棠被陸白半拖半拽地拉到外面,她大力甩開他的手,面上還有些氣哼哼的。
“你這麼大老遠地來,目的不就是想請小龍女出山嗎?”陸白循循善誘地說道,“怎麼,她提出的要求把你嚇到了?”
“不止是她把我嚇到了,你更加嚇得我魂魄出竅!”她激動得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說什麼隨意打斷人家的胳膊腿是家常便飯,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還是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知道了,當初之所以珊珊不待見你,是不是就因爲你總是這樣窮兇惡極草菅人命的?”
“喂,沈心棠,請注意你的措辭!”陸白也有些怒了,“我只是念在你是珊珊的好姐妹的份上,所以才願意幫你一把的,你這樣出口傷人,比我這窮兇極惡的人高明得很多嗎?”
“我不需要你幫了,你不就是爲了珊珊的照片嗎?我給你就是了!”她知道自己失言了,於是緩和了一下情緒,平心靜氣地說道,“雖然有負所託,我還是決定放棄這個機會。公司最多就是損失一些利益,但總比有人丟了性命強。”
“唉,你這人……”陸白嘆了口氣,無語地望了一下黑沉沉的天幕,略加思索,接着又說道,“我對她說的那些話,不過都是權宜之計罷了。你以爲我真的會去隨便砍人家胳膊大腿嗎?我是殺人狂啊?假如我只是爲了照片的話,比起這樣高難度的事情,我不會直接從你那裡搶來手機下走照片嗎?你自己承認吧,其實你智商真的不敢讓人恭維!”10kpd。
“我又沒說我有多聰明?!”沈心棠不服氣地犟嘴道,“難道我笨,人家小龍女也笨嗎?你覺得你這樣開個空頭支票,人家就會相信你嗎?”
“她一定會相信我的!”他正視着她,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和她作交易吧!你這麼辛苦地跑來,想必她對你確實很重要。而我……”他頓了一頓,朝竹林深處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悠悠地說道,“我也想幫她……”
也許這裡也很需要小龍女,但是,以她的能力,一定還有別的方式可以幫助族人。
而他,不希望小龍女變成第二個徐珊。
也許是天意吧,讓他又碰到一個和徐珊情形那麼相似的人。
他要阻止這樣的悲劇,就像他多麼希望,曾經有人來挽救徐珊一樣。
人的痛苦,根源其實在於自己。
而他的痛苦,也許只能從幫助沈心棠和小龍女這裡得到一些平衡。
他幫助沈心棠和小龍女實現各自的心願,就如同是在幫助徐珊一樣。
“我的意思是說,不管你要不要和她達成交易,我,都會幫助小龍女走出去,走出困住她心的牢獄,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沈心棠研究般地注視着他,很誠懇地搖了搖頭。
“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嗎?你爲什麼這麼熱切地要爲她挺身而出?”
“這個嘛,你就當我吃飽了不事撐的吧!”他突然伸出手來,往她瘦弱的肩膀上拍了一拍,語重心長般地交代說道,“你只需記得,答應下她的要求,你達成你的心願就行了。”
“真的不會鬧出人命吧?”這是她最關心的。
“我犯得着爲了不相干的人去冒生命危險嗎?”他像看低能兒一樣的看着她。
“也不會真的去找那個人的麻煩吧?”
“這個嘛,走着瞧吧!”
“別,你還是不要趟這個渾水吧!”她伸手作了個“禁止”的手勢,虎視眈眈地望着他,“你是吃飽了撐的,可是卻給別人帶去了災難,我也變成了罪人,這不行!你和小龍女非親非故,她的事你就別管了好嗎?”
“你怎麼這麼膽小?”陸白有些不耐煩起來,“就算是這次沒有你,只要讓我遇到了這樣的不平事,我就一定要管一管的。反正我話已至此,你要不要和她交易,你自己看着辦吧!”
話一說完,他便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那珊珊的照片你到底要不要啦?”沈心棠抱着僥倖心理,企圖用這個條件來要脅他不要插手小龍女的事。
“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他朝後擺了擺手,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小樣兒,我會告訴你我已經把照片弄到手了麼?
耶?照片都不要了?
沈心棠納悶了。
這個人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啊?
莫不是,他看上小龍女了?
所以他纔會這麼起勁上心的?
切,男人果然都是薄情種,看他在徐珊墓前那一副憂傷哀婉的模樣,還以爲他對徐珊要有多深情多執着呢,纔不過一轉身的功夫……
沈心棠撇了撇嘴。
唉呀,那可真是糟了。
他若是真的有意於小龍女,按照他這個討人歡心的功夫,還真的是有可能去找那人的麻煩呢。
得趕緊聯繫上清歡才行啊。
那個人,真的是葉清歡的老公莊亦明是吧?
雖然她和他見面的次數不多,但認出他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怎麼會他和小龍女有了糾葛?
爲什麼從來沒聽葉清歡提過她感情上有過風波?
爲什麼她自以爲最親密的朋友,都沒有一個把內心深處真正的秘密告訴她的?
她突然有些茫然了,她們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成最親密的最值得傾訴和信賴的人呢?
最終,沈心棠還是沒有和小龍女達成交易。
她雖然想和小龍女嘴裡套出這背後的隱情,對方卻不屑再與她說話。
她既然放棄了向小龍女尋求幫助,而她也沒有資格去阻止陸白博取佳人的歡心,所以她只好保持沉默,蒙着被子老老實實地睡覺。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她便起來洗漱收拾東西準備上路了。
“我送你下山。”陸白倒沒去在意她的刻意疏離,仍是很熱心的樣子。
沈心棠很想有骨氣地拒絕,但一想到不知道何時纔會有採石車經過,倒不如坐他的車來得便當。
再說,說不定在路上,她可以說服他改變主意。
“你不一起走嗎?還要回來嗎?”
“嗯,我可能還要在這裡逗留兩三天。”陸白溫文一笑,硬朗的風格因這一笑顯得柔和不少。“我答應了小龍女,要留在這裡辦點事。”
小龍女,小龍女,又是小龍女!
你以爲你是楊過啊?
沈心棠心裡對他一番鄙薄。
果然是看上小龍女了啊!
不過,算了,那都是他們的事,與她無關。
反正她沒有參與其中的計劃,而且,她已經盡力了,但她阻止不了。
雖然阻止不了,但她已經知情。只要她通知當事人,讓他們防範一下,應該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天色尚早,小孩子們還在睡夢中,族長和族裡一些代表把沈心棠送出部落的。
沈心棠和他們一一道了別,在車輪的飛馳聲中,窗外呼嘯而過的風中,她風塵僕僕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每一次的別離,都有別樣的惆悵。
曾經爲徐珊的固執爲她的熱血理想,還有她的殤逝,以及這一次的諸般心結。
“你昨晚和小龍女談過了?你答應她了,真的要幫她去傷害那個人嗎?”她側身看向陸白,猶自不死心地問道。
“你好像很關心那個人啊,怎麼,是你認識的人?”陸白開着車,漫不經心地問道。
沈心棠沉默了一下。
“哦,好像真的是認識的人?”陸白微微吃了一驚,“什麼關係?”
“如果關係很要好,你會放手嗎?”她滿懷期待地看着他。
“是你男朋友嗎?或者是老公?還是你的親人?”
“不是。”她搖搖頭,“但是,是關係匪淺的人。你看,你真的沒有必要,非去做那件事不可的……”
“可是我已經答應她了,人無信不立,你應該知道的。”
“那你幹嘛要承諾那樣的事呢?難道那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嗎?”
“我做這樣的事,並不是爲了得到誰的稱讚……”
沈心棠卻“哧”地笑了一聲,“難道你不是想得到小龍女的稱讚嗎?”
“就算是這樣,那又怎麼樣?”他懶得和她解釋,乾脆順着她的話頭答。
沈心棠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只得扭過頭去看窗外生悶氣。
陸白一路不停,將她送到了縣城的客運中心。
“車子沒油了,我得去加油,我就不送你去機場了。”他在客運中心外面停下車,對她說道,“祝你一路順風!”
沈心棠下了車,拿了行李,嘗試着作最後一次的努力,“就算我拜託你,當我欠你一次人情,不要去傷害那個人。我並不是怕他受到傷害,我只是怕我在意的人受傷害。小龍女已經受傷了,何必再牽連更多的人呢?”
“你只站在你的角度考慮,那你想一想,假如你是小龍女呢?”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如果受傷的是你,你心如心灰,而傷害你的人卻開心快活,你會怎麼想?”
沈心棠一時語塞。
“其實,那也是小龍女的一面之辭……”她還想爭辯,他卻將一個信封往她手裡一塞,催促她趕快上路,“你快上車去吧,你不是急得不得了想要回上海的嗎?”
“喂,你給我的什麼東西啊?”她狐疑地看了看手中的信封。
“我也不知道,是小龍女給的。”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朝她揮手,“她說是你需要的!再見了,珊珊的朋友!”
“喂!”她想叫住他問清楚,車子卻已經開遠了,只揚起漫天的塵埃。
她來不及細看信封裡是什麼東西,只匆匆往包包裡一塞,趕着去裡面買去往機場的班車了。
等坐上了車,一切消停了,她纔有空打開那個信封來看。
信封裡,是一張上海某小區的單元樓樓門門卡,還有一把房門鑰匙,裡面還有一張對摺的紙條,上面寫着一句簡短的話:“只取你需要的東西即可,請勿亂動其他東西。”順便附上了一個地址,某區某街道某某號某單元某門牌號。
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地址,難道是小龍女在上海的住所?
她把自己家的房門鑰匙交給自己,讓她去取所需的東西。
可是自己並沒有向她要求什麼東西啊,她不過是想請對方助陣而已。
她正在冥思苦想中,一陣音樂聲響起,是她的手機來電鈴聲。
她翻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是“親愛的”的來電。
她趕緊按下了接聽鍵。
“阿棠?你怎麼回事?我昨晚打了你一晚上的電話,你在什麼地方?”電話裡,是花文軒既放心又略帶責備的聲音。
“你不是很忙嗎?你還有空給我打電話?”因爲心虛,所以她避重就輕地說道。
“咳咳……”花文軒清了清嗓,掩飾了一下他的尷尬,“雖然很忙,總能稍事休息一下的,我只是想跟你確定一下今天的事情,誰知道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打通,怎麼,你以爲我說忙是騙你的嗎?”
“不是那個意思……”話剛說了一半,她的手機突然傳來“嘟嘟”的聲音,是系統提示快要沒電的聲音。
雖然出發前充滿了電,但在山上又沒法充電,加上手機待機時間短,到現在竟然就要沒電了。
“我手機快沒電了,回頭我給你打電話好嗎?”她急急忙忙地說道。
“今天的事情你沒忘吧?”花文軒也抓緊時間飛快地說道,“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地址是……”
“嗚哦~~”一聲,手機徹底沒電了,通話也由此結束。
沈心棠大驚,趕緊重新開機,誰知剛一開機便又自動關機了。
現在的時間雖然還早,可是等她趕到機場,再乘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上海,無論如何是趕不上中午的約會的。
偏偏手機在這時候沒電!
想了想,還是等下到機場那邊,找個公用電話給他打,就說臨時有事到不了了。
懷着焦急的心,車子一路顛簸,到機場時已經十二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