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舊夢1

如此夫妻 048 舊夢(1)

葉梅被東方卓突如其來的揉頭髮的動作弄得暈乎乎的,呆呆傻傻的。東方卓將一段監控錄影帶刪掉,她不知道;東方卓半拖半抱地帶她出監控室,她不知道;東方卓一直用高大的身體擋住她的面容,沒讓等在外邊的保全人員看到她的長相,她不知道。當她終於恢復清醒時,她的人已經坐在自己房間裡的大牀上,而東方卓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不知道爲什麼,回過神的葉梅,突然鼻子一酸,雙手捂住臉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她已經明白了,一向獨自睡覺的自己,爲什麼不排斥晚間出現在身旁的東方卓了。雖然她習慣了一個人,也不會主動接近別人,也有了獨自一人走到生命盡頭的覺悟,但她內心深處渴望被溫暖、渴望被人認同的執念原來一直存在着,並沒有在幾年前心灰意冷時消失怠盡。

小茶善意的接近,她並不排斥,剛成爲好友聊天時,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小茶。一年零六個月外加二十七天,小茶還是那個小茶,對她的熱情始終沒變,所以她終於走出了殼,把她和小茶的友誼發展到了現實中。

東方卓的突兀出現雖然讓她措手不及,東方卓的強勢作風雖然令她又恨又惱,可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不知道爲什麼,她竟習慣了他的氣息。她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只知道,每次他抱住她的時候,她除了尷尬與羞惱之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竟覺得有絲溫暖。

她想,這樣的溫暖,會不會就是她過去求了多年卻一直得不到的東西,會不會就是她曾經渴望從媽媽身上得到卻一直沒能得到的東西!如果,如果他今天不揉亂她的頭髮,她一定不會知道自己起了不該有的貪念。他的大手那麼自然地落在她的發頂上,他又那麼自然地說“辛苦了”。

過去,她曾經是那麼渴望媽媽的懷抱,那麼渴望媽媽的一句讚許,那麼希望媽媽會拍着她的頭說她是好孩子。可努力了那麼多年,她不僅沒有得到渴望的任何一樣東西,還被媽媽拋棄,被媽媽用來當賺錢的工具,被媽媽當成禮物送給了葉家極力拉攏的大人物。如今,媽媽沒有給她,她卻一直渴望過的東西,竟從東方卓的身上隱約感受到了,這叫什麼?

怎麼辦?她好像喜歡上了東方卓的懷抱,可是這樣是不對的,她不能貪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和她,不僅有一個契約的距離,還有他是天之驕子,而她,什麼也不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他,只是突然心血來潮地接近她,等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們仍然會回到原點,橋歸橋,路歸路,什麼也不會留下。

對,他和她,只有橋歸橋,路歸路的結局。她不能放任自己起不該有的貪心,不能再重蹈覆轍,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依他強勢霸道的行事作風,她想要阻止事態的發展,就只有遵照先前的想法,要想盡辦法讓他討厭她,讓他自動遠離她。而讓他討厭她的辦法,她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前些天用過的那一招兒了。

心裡有了決定,她也哭累了,頭也疼得厲害,跑到衛浴間洗了把臉,看到鏡子中哭得又紅又腫的雙眼,她自嘲地苦笑。割裂了過去後,她基本都不哭。再遇東方卓這纔多久,她竟然爲了他痛哭過兩次!

回到牀上躺下來,可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最後只能盯着房頂發呆。直到方管家來敲門請她,她纔想起來,固定的午飯時間已經超過十五分鐘了。挺大個人,動不動就哭很丟臉,她不好意思下樓讓人看,所以請方管家讓廚房把午飯端到了房間裡。

到了晚上,她整個人都平靜下來了,眼睛也不腫了,與往常一樣,和小茶聊了一個多小時,道了晚安後躺在牀上等東方卓。等他不爲別的,只爲做件令他反感的事。只是,她一直等到午夜十二點,也沒有等到他過來睡覺。她實在太困了,卻強撐着堅持,不知道又等了多長時間,不知不覺間她就睡着了。

分不出是現實還是夢境,睡前她明明記得自己在東方家的別墅裡,睜開眼睛,卻看到自己站在一條異國風情的大街上,這條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她左右張望,街上冷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人,沒有一輛車。她順着大街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感覺非常累,想要坐下休息一會兒,一擡頭,眼前出現了一座古樸的建築。她的腳不由自主的邁進了這座古樸的建築裡,奇怪的是,下一秒,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四五歲年紀的小女孩,睡在公主牀上,一臉安詳。

睡得正香甜的小女孩兒被外面的聲音吵睡,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揉着眼睛滑下牀,赤着腳走出房間,嘴裡軟軟地喚着媽媽。走近客廳,聽着男人的咆哮,看着女人的哭鬧,小女孩嚇得睜大眼睛,含在嘴裡的又一聲媽媽終於沒能叫出口。

男人在撕扯女人的頭髮,女人在咬男人的手腕,糾纏間,尖叫吵鬧和砸東西的聲音不絕於耳。小女孩嚇得喊着爸爸媽媽,邊哭邊衝了過去,但被男人一腳踢開。緊接着,小女孩被男人提起來無情地扔出了門。小女孩摔得七暈八素,哭着爬起來時對上坐在沙發上看熱鬧的一個大肚子的金髮女人。

小女孩腦子裡亂亂的,模糊間和狼狽的女人站在黑暗的街上。街上除了她們,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經過的車輛。女人哭着往前走,小女孩兒哭喊着什麼追着女人的身影跑遠。

小女孩縮在狹小房間內的角落裡,咬着嘴脣不發一聲,任醉酒的女人劈頭蓋臉亂打一通。女人不停地大叫,“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你爲什麼不死?”接着是兩個耳光落在小女孩小小的臉上。

女人累了,坐在硬硬的牀板上,灌了一口酒,倒下便睡。

鼻青臉腫的小女孩兒緩慢地爬起來,扯過舊被子蓋到女人身上,挨着女人躺下來,嘴裡不停地反覆地念着“媽媽不要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