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氏如今是外強中乾了,若沒SISIRA的財力支持,沈氏很快就要沒落了,成爲滄海一粟。

在這種時刻,沈家人是絕不會做這種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至於各種詳情,就不得而知了。

好事者傳言當初就預料到了,因爲當初兩家的訂婚宴,都由沈家策劃的,聞人臻幾乎沒插手過。

聞人臻對這場訂婚宴的期許本就不高,所以草草收尾,也在大夥的預料當中之類的。

反正傳聞很多,版本各色不一。

這一頓飯,中間沒有其它的話題,吃的自然是極快的,吃完之後,他聽到父親對自己說,“天澈,你跟我來下書房。”

母親被留了下來,繼續陪小宋看剛纔還沒看完的喜洋洋與灰太狼。

冷家的書房內。

父子兩相對而坐,父親盯着自己的時間越久,眉間的皺褶逐漸加深,冷天澈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跳得越來越厲害。

一貫而來,父親跟自己談話都是很輕鬆的,從來沒有這樣謹慎而侷促的氛圍,向來父親都會泡上一壺茶,然後遞給自己一杯,父親飲茶的動作瀟灑優雅,是個茶道高手。

這一回,他連書房內那一套他的寶貝茶具都沒看一眼。

“天澈。”

父親哀嘆一聲,他莫名的出聲,讓他渾身一震。

冷振雄收回自己唐突的視線,只是不過一會,他又禁不住看向自己的兒子,上頭有自己年輕時的輪廓跟風情,是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

“天澈,你也該成家了,你李伯伯的女兒比你小了三歲,人長得挺不錯的,又懂事,也出國留學過,應該跟你有共同語言的。找個機會,跟你李伯伯一家吃頓飯吧。”

冷天澈一愣,驚詫過後又不怎麼自然地笑了兩聲,眸中盡是不敢置信,“爸,我又不大,我才二十八,你着急什麼?”

季璃昕這麼久沒回來,父親想必是意識到些了,母親沒提,父親想必是不會主動去過問這等事的。

冷振雄嘆了口氣,直把冷天澈的一顆心嘆到深淵地底,後面的話全部卡在喉嚨發不出聲來。

“天澈,你母親有心結,你跟那個季璃昕到底怎麼回事?爸雖然老了,但是有些事還是逃脫不了爸的眼睛,我們家本來好好的,我也是歡迎她的到來的,可是她來之後,這個家,似乎越來越不安寧了。爸也不是迷信之人,但是她這個時候應該生完孩子了還沒回這個家,這孩子應該不是你的。”

冷振雄定定地看着冷天澈,“你是爸唯一的兒子,爸自然是爲你好,你若是有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的女朋友,爸自然是期許你能喜結連理的,但是那個女的,並不適合你,她太複雜了,連爸都看不透她,她對你也不像你媽對我。”

聞言,冷天澈只覺得胸臆間的哀涼一寸寸濃烈。

“爸,你是不是因爲她的孩子不是我的,所以才反對我們的?”

儘管心中有些明瞭,但是他還是想要殊死一搏,寧可在支離破碎的那顆心上再踐踏上幾腳。

愛上季璃昕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那種不跳黃河不死心的人。

“天澈,我並不是那般心胸不開闊的人,孩子不是你的,我可以接受,我連小宋都接受了,難道還會介意這個?你身爲男人,都不介意了,我怎會介意。天澈,我希望你能夠幸福,固執下去,遍體鱗傷的會是你,你媽跟我。我冷振雄的兒子應該頂天立地,不應該鬱鬱寡歡的。我現在十分懷念過去的你,年少輕狂,覺得世間沒有任何能夠栓住你飛揚的心。”

父親的話,一針見血,字字如刃,冷天澈心痛到了無以復加。

他想表現得自然一些,但是難度太高,他根本就做不到,他甚至爲了剋制自己的手顫抖,握成了拳頭,指關節上的那抹蒼白,是如此的無力。

冷天澈一言不發,他看着父親,目光流轉,喉頭滑動着。

他無奈地笑了笑,苦澀盈滿了整顆心,“爸,我做不到,我努力過了,還是無法放手。”

其實,人就是這樣,有時候理智明明告訴你應該怎樣,偏偏,情感卻是背離。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當初還是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冷振雄聽到兒子沙啞的聲音,堅定而決絕,“爸,要知道迷上一個人只需一分鐘,喜歡上一個人需要一個小時,愛上一個人需要一天,但是忘記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生活中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等待,然而最美好的事是擁有值得等待的人。”

“爸,愛情是沒有任何定律可言的,愛上了就愛上了,我愛得義無反顧,我曾害怕過,當這種眷戀忽然消逝,那個時候,我將一無所有。我不是個懦弱的人,不管怎樣,我還是想要爭取,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退卻。”

“我還想努力,我不想說再見。我仍想繼續,我不想輕言放棄。”

滿腔壓抑的東西一股腦兒地蹦出。

冷振雄吃驚地看着自家的兒子,從不知道兒子心中是這般的苦,他自以爲能夠拯救他脫離苦海,而他卻心甘情願沉淪,寧可自己傷的體無完膚,也不想以後讓自己後悔。

他不知道自己兒子原來已經長大了,對愛情,他有自己的見解。

他從沒想到他的愛,已經到了如此無可挽回的境地。

是啊,一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女人所懷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這已經是多大的妥協了。

饒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夠做到。

冷振雄這一刻,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說任何的話,都是矯情的,天澈都不需要。

同時,他清醒的意識到了,對自己的兒子,自己瞭解的還不夠深。

冷天澈一直以爲自己的自動癒合能力很強,但是這一刻,他開始質疑起來了。

這番話說出口之後,他只感覺渾身都充滿着鑽心的痛。

他想看她,想抱抱她,想吻她。

他最恨見不到她,他知道自己見不到她,會痛苦。

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她給逼緊了,她這人,若是逼緊了,反彈的厲害。

於是,他選擇了妥協。

於是,他選擇了最無奈的方式——默默的守候。

因爲他清楚的知道,他們沒有結束,也不會就這麼的完了,她只能是他的,所以他耐心,留在原地,希望她早日走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自己,所以寧可自己忍受苦苦的煎熬。

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只會堅持到底,絕不會半途而退,躊躇只會讓自己傷害更深。

冷振雄在兒子的眼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決絕,這輩子大概他最深的執着,便是那個女人了。

他開始爲兒子心疼起來了,他希望兒子能幸福,但是兒子所選擇的這條路,必將會讓他滿身處於荊棘之中扎得血肉模糊。

他想說些什麼,這氛圍太過沉重了,可是話似乎是梗在喉管怎麼地也擠壓不出來,天澈下巴新生的鬍渣,眼角的血絲,更是令自己泛起一陣揪心的疼。

冷天澈一直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星辰,看着那麼近,卻隔着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爸,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他從褲袋裡掏出煙,點燃,狠狠抽上了幾口,卻發現自己夾着煙的手指,在情不自禁地顫抖,他失笑,脣邊苦澀蔓延。

冷天澈不知道自己怎樣從父親的書房裡出來,在浴室裡,他狠狠沖刷着自己的身體,藉以驅逐揮之不去的寂寥疲態。

浴室的鏡中的那個他,蜜色的肌膚,肌理分明,這是一具年輕健康的男性身體,被氤氳的水霧包圍了起來,這些水霧像是衝不破一般,將他囚禁在一個宛若銅牆鐵壁的牢籠中,脫困不得。

而他,掙扎、反抗,無所不用,囚籠依舊紋絲不動。

當冷意冰凍住了他的四肢,他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嘶啞不堪,似乎有了感冒的跡象,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去觸及開關,手指在那個關卡中游移了剎那,最終還是扳了回去,水霧驟然停止。

他穿了一件浴袍,甩了兩下頭髮,額前的碎髮有些長了,看來有必要去下理髮店了。

有人在敲門,“進來。”

進來的是母親,“媽,你找我啊?”

嚴可欣看了一眼他略顯蒼白的臉色跟手背,皺了皺眉,“又衝冷水澡了?這都什麼天氣了,也不顧惜下自己的身體。”

母親的訓斥,他自然是不會去駁斥,他這陣子經常衝冷水澡,但都沒被逮住,沒想到這回衝久了,被逮了個正着。

嘆了一口氣,招呼母親在牀沿坐了下來,自己也一屁股在同一頭坐了下來,母子兩人算起來,好久沒閒聊過了,打從上一回母親告訴自己那個驚天秘密後,母親的身子每況愈下,自己也忙得不可開交,兩個人一直沒得父親不在場的空閒。

“澈兒,你最近瘦了不少。”

嚴可欣一瞬不瞬地瞧着兒子日漸消瘦的英俊臉龐,她是看着他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長成如今長身玉立的軒昂男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