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祁從車裡走出來,瞥了衆人一眼,漫不經心地走進審訊室。
沿途平安無事,衆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這次審訊他的人,又換了一個。
那人眉頭緊皺,一臉嚴肅地打量着他,思忖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
“顧先生,我聽說,你打傷了我們的人,私自逃跑?”
“是,按照規矩,拘留也好,罰款也罷,我欣然接受。”他慢吞吞地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回答。
那人怔住了,沒想到顧正祁會回答得這麼坦白,原本他想要挖出顧正祁的底細,這下子全被堵住了。
“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顧正祁眸光加深,緩緩問道,他的眼眸深不見底,濃重晦暗得彷彿一團濃墨,能隨時隨地把人拽進無底洞裡。
他恍神了一下,靈魂彷彿要飛出天外,直到一聲輕微的響動提醒了他,這才把自己逐漸拉回了現實。
他晃了晃腦袋,驚恐地看着眼前慢條斯理的男人,藏在胸口的那顆心噗通噗通幾乎快要跳出胸腔,男人抹了一把汗,藉口去衛生間,飛快地離開了審訊室。
“老大,審得怎麼樣了?他招了嗎?”屬下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招了。”他臉色灰暗得很。
屬下不解,招了不是一件好事嗎,怎麼老大的臉色看上去這麼難看?
“在他的律師到來之前,先拘留他幾個小時,再國際刑警,有件事我需要確定一下。”他長吁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吩咐。
“咚咚咚——”有人輕輕敲門,門打開一瞧,是一個身穿橙黃色外衣服的小哥,手裡抱着一個披薩盒子。
“誰叫的外?”有人回頭追問。
“是我!”一個人高高舉起手回答。
披薩小哥抱着盒子,殷勤地擠了進來,他戴着口罩,身材瘦小,沉默寡言地把西餐一點一點地拿出來。
紛擾的辦公室裡,沒人注意他的存在,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透明玻璃窗裡的顧正祁,他安靜地坐在那兒,神色如常。
“喂,你進去,給他也送些吃的。”剛剛審訊顧正祁的那個男人忽然拍了拍外小哥的肩膀,出聲示意。
“可是老大,審訊室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再說了,萬一又被他挾持人質……”
男人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說地把外小哥推了進去。
一直低頭沉默的男人慢吞吞地擡起頭,盯着踉蹌着奔進來的外小哥,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小哥什麼話也沒說,輕輕咳嗽了一聲,把外擱在桌上,指着裡面的漢堡,聲音含糊,“先吃點東西吧。”
他抿脣笑了笑,忽然一把將他拽了過來,監控室外的人一拍大腿,驚恐喊出了聲,:“我就知道他會挾持人質……”衆人撞門進去,瞥見眼前的一幕,紛紛愣住了。
他挽着小哥的脖頸,神色親暱地勾着他的下巴,一臉**。
那小哥一副害怕的模樣,哆哆嗦嗦地捂着臉,似乎是在哭泣。
“放開他!”有人吼了一聲,舉起了。
顧正祁滿不在乎地鬆開手,笑吟吟地把小哥推了出去。
快遞小哥掩面奔了出去,沿途與審訊老大擦肩而過,忽然被叫住,“站住,你把口罩摘下來。”
他腳步一僵,直直地站在原地,用力握緊了拳頭。
“聽不見我說的話嗎?摘下你的口罩!”那人厲聲說道。
外小哥有些害怕地停住了腳步,隱藏在帽子下的眼睛眨巴眨巴地閃動。
辦公室內的氛圍一觸即發,所有人全都掏出配,對準他,只要他敢輕舉妄動,勢必成爲所有人的把子。
“別……我……我摘口罩還不行嗎?”他舉起手,作勢投降。
半晌,在審訊長陰鷙的目光下,他摘下了口罩,慢慢地擡起頭,露出了一張普通,陌生的臉。
一個下屬走過去,對着他渾身上下摸索了半天,回頭衝審訊長搖了搖頭,什麼都沒發現。
居然真的只是一個送外的小哥?審訊長有些不甘心,幾乎要從顧正祁臉上看出了捉弄與嘲笑,他狼狽地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出去。
短暫的拘留之後,顧正祁被放了出來。
他慢慢地下了階梯,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皺着眉頭點燃,,吸了兩口。
漫不經心的打量了四周一眼,忽然發現早就等待在門口的唐語欣。
她穿着一襲藍色大衣,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層葉子,也不知道究竟在這裡站了多久。
車水馬龍中,他心中升起一絲暖意,緩慢地,朝着她走去。
“冷嗎?”他輕聲問道。
唐語欣搖了搖頭,露出微笑,“你沒事就好,我們回家。”
他攬着她的腰,剛要上車,她忽然擡起頭,眸光帶着幾分不確定,“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他眸光一閃,“是誰?”
唐語欣猶豫良久,腦海中閃過穿着一身橙黃色外衣裳的男人,重新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沒什麼,也許是我認錯了人。”
怎麼可能是杜奇呢?他應該在e市纔對。
陳書航出的風波暫時平靜了下來,唐雅在家裡張羅了一桌好菜,邀了顧正祁與女兒回家。
這樣溫馨從容的日子已經很久沒有過了,華燈初上,一家數口人,溫馨地笑鬧。
窗外菸花滿天,照亮了黑夜,彷彿又是生機勃勃的一天。
“我們去約會吧。”顧正祁慢悠悠走過來,斜倚在門上,凝視着端着咖啡杯的唐語欣,勾脣一笑。
她有些訝異,“你是說現在?”
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現在。”
不待她反應過來,顧正祁伸手拽住她,在唐雅含笑的目光中將唐語欣帶了出去。
大街上四處瀰漫着冬日的氣息,滿街的法國梧桐上掛滿了閃閃發亮的彩燈在,映得這座城市多了幾分溫馨,他習慣性地與她十指交纏,兩人到了一處電影院。
門口全都是排着隊取票的學生,有幾個長相俏麗的女孩兒瞥見顧正祁,紛紛紅了臉,小聲地指着他議論。
她笑嘻嘻地伸手挽住顧正祁的胳膊,大聲喊着老公,換來女孩兒們失望的神情。
“你去挑幾部電影看看,我去一下洗手間。”顧正祁輕聲說道。
唐語欣乖順地走到播放預告的大屏幕前,眼角餘光瞥見幾個站在周遭緊跟自己的黑衣男人,她怔了怔,微微回頭,路人們或坐或站,紛紛低頭與夥伴聊天,並沒有什麼舉止奇怪的人。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她歪着頭想了想,繼而搖了搖頭。
洗手間裡,顧正祁走了進去,隨後跟進去的還有幾名打手模樣的男人,其中一人一面嚼着口香糖,把門口的監控器堵住,一面伸手拿了一塊“請勿進入”的牌子,掛在了洗手間門上。
門一關上,幾個男人紛紛走到顧正祁身旁,圍住了他。
他慢條斯理地對着鏡子洗手,彷彿天底下沒有把洗手更重要的事了,無論身後有什麼,都毫無反應。
幾個男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哼了一聲,“顧北唐,你別太囂張,老大讓我們過來教訓教訓你。”
他淡淡地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微微挑眉,“就你們幾個人?”語氣中的不屑令衆人有些怒了。
“兄弟們!都給我上!”
幾個人衝了上去,神色猙獰。
約莫幾十分鐘之後,顧正祁從洗手間裡走出來,剛好唐雨欣已經取好了電影票,他若無其事地挽着她的腰,“走吧,電影開場了。”
唐語欣好奇地盯着他的臉,“你受傷了?”
他摸了一把下巴,傳來些許刺痛,顯然是有些擦傷。
“可能是剛剛不小心蹭到了。”
唐語欣抿了抿脣,攬着他的手臂進了電影院。
今日放映的是一部日本的小清新愛情片,看着看着,她忍不住抽泣起來,小聲地捂着臉,“我去一下洗手間,馬上回來。”
她匆匆奔了出來,慢慢擦乾眼淚,轉身戴上帽子,咬着脣奔向男洗手間。
分明有什麼不對,顧正祁分明在瞞着她什麼。
這種一直活在迷局中的感覺令她很不舒服,她不知道發現謎底意味着什麼,可至少,她不願意自我欺騙。
她一擡頭就看見了被口香糖糊住的監控器,這分明是蓄意人爲的。
唐語欣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儘管有人進進出出,但竟然沒人發現她的異常。
她低頭打量了一下地面,意外地在流理臺上發現了一絲血跡,被捶碎的玻璃,倒地的垃圾桶,以及掉在地上的一隻手機。
唐語欣飛快地抓起那隻手機,藏在口袋裡,匆匆奔了出來。
迎面撞上一個男人的胸口。
她倉促地擡起頭,瞥見了顧正祁的眼睛。
他漆黑的眸子裡散發着幽幽光芒,“你在做什麼?”
唐語欣抿着脣,一步一步後退,“沒什麼。”
“欣欣,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她勉強一笑,“那你呢,你又瞞了我什麼?”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輕聲說:“阿正,我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我總覺得你有秘密。你爲什麼不肯告訴我?”